二律背反(323)

　　男孩等红灯过了马路，经过了一个剧院。剧院外面贴着海报，海报上是一个金发的外国大哥哥，抱着一个很大的提琴。他一定是高中生了！比初中生更厉害。耀站在海报前看了一会儿，又哼着歌继续往前走。

　　走啊走，走啊走……

　　经过了体育场，经过了公交车站，男孩走上桥。

　　天空灰蒙蒙的，呼吸都变成了白雾，可能真的要下雪了。耀低头看看桥下的河面……水流仍然湍急，气温还没有冷到让河结冰的程度。什么时候水才能结冰呢？到时候就可以和爸爸去大学里的湖面上滑冰，爸爸用冰车推着他们两兄弟，好期待啊。耀想着。

　　他继续往前走。天快黑了，马路上的车流飞驰而过，男孩贴着人行道最里面走。

　　走着走着，耀看到有一个叔叔站在桥边，样子有点怪怪的。大家平时都是在人行横道上走，那个叔叔却站在桥的栏杆外面。

　　“叔叔，你为什么站在那里？”

　　耀困惑地看着站在桥边缘的大人。

　　看起来有点危险，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水，大人为什么要站在那种地方？假如是他像那样玩，肯定会被骂的。

　　那个叔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无神地望向河流的远方，只用一只手抓着桥的栏杆。

　　他的样子好像一只鸟。耀悄悄想。

　　“叔叔。”

　　“……”大人还是没有回应，疲倦又绝望。

　　耀有些茫然，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叔叔大概很伤心。可是他不太懂大人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最后站到了离那个叔叔很近的地方，陪着他一起看着桥下的流水。

　　“……”

　　该说些什么好呢？男孩思索着，不过小孩子会喜欢的事，大人一定觉得很幼稚吧。就算他把自己的游戏机拿出来给这个叔叔玩，也不一定能让悲伤的大人开心起来。

　　王耀也想不出来办法了。他只是希望能让这个伤心的叔叔感觉好一些……说不定这个叔叔也有孩子，也在等着他回家。

　　耀摸了摸全身的口袋，发现自己还剩下一个葡萄果冻。

　　“叔叔，这是我最后一个果冻，你想不想吃果冻？吃了甜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一些。”

　　“……”

　　那个疲惫的叔叔缓缓转过头，望向他……黄昏在远处渐渐黯淡，灯火在城市的剪影中渐渐亮起，乌鸦飞过，车子疾驰而过。

　　在钢铁的桥上，大人注视着孩子，一半的阴影，一半赤红的晚霞……气温更低了，今夜可能要下雪。

　　耀有些焦虑，他担心是不是叔叔不喜欢葡萄口味。其实今天老师给了他两个果冻，一个葡萄口味一个黄桃口味，他把自己喜欢的黄桃果冻给吃了。早知道，他就把黄桃果冻留下来，说不定这个叔叔想吃的是黄桃口味的。

　　怎么办呢？

　　就在男孩认真思索时，大人低下头苦笑了一下，说道：“也是，葡萄口味……小朋友，果冻你留着自己吃吧。”

　　“对不起叔叔，我只有这个味道的果冻了。明天我给你黄桃果冻好不好？”

　　“不用了，好孩子，你自己留着吧……我母亲最喜欢葡萄口味了。”

　　那个大人终于从栏杆外翻了回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羽绒服的褶皱，双手插在兜里默默地离开了桥。

　　看到大人离开了危险的地方，耀安心了，现在那个叔叔安全了。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回家。毕竟爸爸和妈妈每天努力工作，帮助病人们，也是希望生病的人们赶快康复，回家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耀继续趴在桥的铁栏杆边，看着河的尽头，夕阳再次没入了苍白的浓云……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说不定自己帮助到了别人，就像爸爸妈妈那样。

　　如果一个人能尽可能地去支持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那么他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爸爸经常这么对他说。

　　“或许这样也很好，长大以后做医生也很好。”

　　耀有些困了，得赶快回家才行。他望着美丽宁静的夕阳，决定继续往回走，把今天遇到的事告诉爸爸妈妈。

　　就在这时，桥上出现了一个小熊布偶。

　　？

　　耀不明白，为什么小熊布偶会站在这里？它的主人在哪里，谁带它来的？耀试着和小熊搭话：

　　“你好，你怎么在这里呀？是不是迷路了？”

　　小熊布偶歪了歪脑袋，小短手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我是米沙呀，你不认识我啦？」

　　“米沙？”

　　耀很茫然，可是头疼感渐渐涌了上来，耳鸣声越来越尖锐，他很不舒服。

　　「我是米沙呀，你不认识我啦？」

　　“你……你是……”

　　小熊布偶开心地蹦蹦跳跳，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棉花做的，桥变成了果冻，河水变成了血红色。耀小声惊呼，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他必须回家了，必须回家了……

　　「我是米沙，我是米沙。」

　　“你是谁……不要，我不喜欢这个游戏，我要回家了！再见小熊，再见，去找你的主人吧！”

　　耀害怕了，想拔腿就跑。

　　周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血红色的建筑高耸如山，河水也全是血，他想要往前跑，然而紫色果冻的桥面滑得根本难以前进！他好几次摔倒了，又艰难地爬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桥。

　　小熊布偶蹦蹦跳跳地扑到他怀里，亲密地要他抱着。耀害怕，连忙把小熊布偶扔到地上：

　　“不要，我不认识你，回家去找你自己的主人！我有我自己的小狗。”

　　小熊布偶歪着可爱的脑袋，委委屈屈地说：

　　「你不要米沙了吗？」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你就是桥上的那个男孩。」

　　布偶恶意地笑了，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颗颗人类的牙齿……牙齿上沾着血与肉。

　　“啊……啊……桥……我不认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耀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他睁大双眼，拿着枪指向可爱的小熊布偶——

　　「你叫王耀，对吗？」

　　小熊布偶笑嘻嘻的，蹦蹦跳跳地靠近他，嘴巴里的牙齿更红了，几乎完全被鲜血染红。

　　“别、别过来……”

　　小熊布偶的小短手扭捏地碰了碰，开心地说：

　　「谢谢你啊，王耀。」

　　“不……不是的，啊啊……啊……！”

　　他抱住头想要尖叫，却只是无法克制地小声哭了起来。他哭着，身体蜷曲抽搐，哽咽得几乎难以呼吸。

　　黑暗中，有人抱住他。

　　TBC

 

 

 

第129章　冰淇淋 Mороженое

　　*Глава 129. 冰淇淋 Mороженое

　　很奇怪。伊万看了一下手机。

　　为什么王耀一直不接电话，短信也不回？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伊万决定开车去恋人家看看。

　　昨夜王耀说他要回家一个人待着，这不对劲。

　　王耀在动摇，他的直觉或许早就告诉他真相，然而爱却让他逃避。房间中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爱神却轻轻蒙上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只不过是夏季的热风吹拂麦浪。

　　想到这个场景，伊万感到愉快。

　　“很好，就让我们的游戏继续下去，甜心。让众多天使来为我们见证。”

　　伊万碰了碰胸前的十字架项链。

　　就让他继续蒙住爱人的双眼，在拥抱中，在烈焰中将一切谎言与虚空都焚尽。主啊，就让相爱的人在沉沦的时刻最后握住彼此的手，让爱情至死不渝。

　　让一切都在火焰中结束吧……这就是他想要的“婚礼”。

　　三十多年了，伊万想想就觉得好笑，自己浑浑噩噩地在人世间混迹。他既是所有人的痛苦与噩梦。所有人也是他的痛苦。

　　活着，呼吸，伤害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