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85)

　　Ein Männlein steht im Walde ganz still und stumm.

　　森林里有个小矮人，平静又沉默~♪

　　Es hat von lauter Purpur ein Mäntlein um.

　　他有一件紫色的小大衣，

　　Sagt

　　wer mag das Männlein sein

　　告诉我，谁是那个小矮人~♪

　　das da steht im Wald allein

　　mit dem purpurroten Mäntelein?

　　他独自站在树林里，穿着他那紫红色的小大衣 ~♪

　　路德维希忍无可忍，指着斯拉夫男人的大鼻子骂道：

　　“Deine Fresse ist wie ein Turnschuh

　　reintreten und wohlfühlen!! (你的嘴巴就像运动鞋，踩进去一定很舒服！！)”

　　“哈哈哈哈~”

　　伊万玩得很高兴。他一回头看到托里斯，笑着做了个举杯庆祝的动作，又忽然用水枪朝着托里斯发射！

　　“呜啊！”

　　“哈哈，你们都输了！”伊万高兴得给自己鼓掌。

　　“主人……”

　　伊万敛起笑容，冷冰冰地俯瞰托里斯：“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托里斯咽了咽，低声说，“我只是按时来给德国先生准备食物……”

　　“……”

　　伊万忽然纯真地笑了。

　　托里斯瞬间感到毛骨悚然，他害怕那个男人的笑容。托里斯胆怯地低下头……忽然一只钢铁般的大手捏住了他的脸颊！伊万的黑皮手套紧紧贴着他的鼻子，严重阻碍了他的呼吸。托里斯喘不过气来，又不敢乱动，只能努力用嘴呼吸。

　　“小狗狗，小狗狗。”

　　“……”

　　“你说你要给德国人准备晚饭，不错，真是温柔的小狗。”

　　“……”

　　托里斯仍然张着嘴呼吸。伊万拿出一柄手枪，把冷冰冰的枪管塞到托里斯嘴巴里。金属嗑疼了他的牙齿，枪口抵住他柔软的舌头。

　　“小狗狗，你这么喜欢德国人？我真伤心，你不爱我了，你去爱德国人。”

　　路德维希透过小铁窗看到了，厉声呵斥：“混蛋，放开他！”

　　“呜、呜……！”

　　托里斯要喘不过气了，他的鼻子被手套捂住，嘴巴里被塞着手枪，唾液沿着金属枪管往下流淌。他真的没法呼吸了，双手握住男人的手腕……！伊万猛地把托里斯撞到墙上，继续堵住托里斯的呼吸，不让他挣扎！

　　“放开他，他要窒息了！！！”

　　伊万笑着回头：

　　“路德维希，不如你给我表演个节目吧。你要是表演唱歌，我就放开他……来，给我唱一首《我们希望老皇帝威廉回来》。”

　　Wir wollen unseren alten Kaiser Wilhelm wiederhaben

　　我们希望我们的老德皇威廉回来 ♪

　　Aber den mit dem Bart

　　mit dem langen Bart

　　但是那个留着胡子，留着长胡子的人♪

　　托里斯隐隐约约听到歌声，眼前一片漆黑，之后便是五彩斑斓的烟花炸裂开来……！他的肺像是两只被挤压得即将要爆炸的气球，嘴巴里全是金属和火药的味道……空气，空气……！他挣扎着想要把嘴里的枪管吐出去，全然忘记了那东西可能会走火。

　　So schwärmten unsere Eltern von der guten alten Zeit

　　我们的父母对过去的美好时光赞不绝口 ♪

　　Sie liegt so fern und weit

　　die alte Kaiserzeit

　　久违了，旧的帝制时代 ♪

　　那个男人的笑声。

　　托里斯几乎要昏过去了，呼吸越来越困难，捂住他鼻子的皮质手套随着他痛苦的呼吸而起伏。双腿绵软无力……他陷入了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宇宙的黑暗中像是有玫瑰在绽放，他看到了金鱼……！红色的金鱼在太空中游曳，土星的光环像一张老唱片，金鱼唱着一首忧伤的情歌……金鱼，那就是他自己，可怜的金鱼。

　　托里斯有些想哭。

　　Doch sie hielten an und küssten sich

　　但他们停下来亲吻  ♪

　　Sonst wärn wir heut nicht da

　　否则我们今天就不会在那里  ♪

　　就在托里斯即将窒息时，空气忽然像是敞开的大门一样，畅快地涌向他的肺部……！他又能呼吸了！那个人仁慈地放开了他。

　　托里斯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要摔倒在地，但是有人轻轻扶住了他的身体……动作那么轻……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个男人礼貌地为他推开图书馆的大门，请他先行。

　　“您太疲惫了，我的朋友。”

　　那个男人温柔地说。

　　托里斯晕了过去。

　　……

　　在梦里，托里斯一直梦到金鱼。

　　圆形玻璃鱼缸简直是一个庞然大物，把他关在一个扭曲又光亮的空间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游来游去，免得撞到玻璃墙壁。鱼缸里还有另一条红色的金鱼，灯笼般的圆眼睛盯着他。那是记者麦克，托里斯认出来了。

　　「都怪你，我才会死。」

　　麦克说，嘴巴吧嗒吧嗒地吐出几个气泡。

　　“对不起……对不起……”

　　「你也是罪人，同谋，杀人犯！你害了我，害了你的波兰朋友，也害了德国人！你把我们交到魔鬼手里！杀人犯！骗子！垃圾！」

　　“对不起，麦克……我不想让你死，对不起……”托里斯实在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不断道歉。

　　「都怪你，苹果被吃掉了，你也是魔鬼！！」

　　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说话，金鱼麦克、鱼缸、虞美人、苹果、肉块、兰花、桌子、咖啡杯、电视机、冰淇淋、喜鹊……所有的东西都在叽叽喳喳地指责他，像是一场审判。

　　“对不起……”

　　他哭了，却感觉不落下的眼泪，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水里的金鱼……托里斯在睡梦中流着泪，有人用手帕轻轻为他拭去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里斯醒了。

　　“啊……？！”

　　“你醒了？”那个人把一杯热腾腾的蘑菇茶放在了他面前。

　　“我……”托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伊万家的沙发上睡着了，他赶紧道歉：“对不起，教授，我不应该……！”

　　伊万戴着眼镜，看起来之前在工作。他坐回餐桌前，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一叠材料，慢条斯理地说：“别在意，你最近疲劳过度了，睡着的时候还一直在说梦话。”

　　“呀……”

　　“你睡着时在道歉，说‘麦克，对不起’。”

　　“……”

　　“好了，你要是有力气就过来帮忙，我要做午饭了。”

　　“好的。”

　　两人来到厨房。伊万切肉，托里斯就在旁边帮忙清洗蔬菜。水龙头的清水哗哗地流过他的双手，胡萝卜的表皮挂着晶莹的水珠。那些蔬菜一直在指责托里斯，骂他是帮凶，是魔鬼。托里斯一开始还反驳几句，之后就不说了……他默默洗菜，周围的食物都开始说话，对他评头论足，骂他是罪人。

　　窗外那只喜鹊又来了，站在枝头探头探脑地看他们，扑腾着翅膀对托里斯说：

　　「吃什么呢？看看！好苹果？一个都没有。走了。」

　　喜鹊飞走了。

　　“……”

　　伊万也看到了那只喜鹊。他把南瓜切成小块搁在玻璃窗外，又拿一个小塑料碗装了一点清水，放在南瓜旁边。过了一会儿，喜鹊回来了，高高兴兴地啄食甜甜的南瓜。

　　「不错！真孝顺！」

　　喜鹊说。

　　托里斯笑了：“诶呀，他爱吃南瓜。”

　　「可以，多整点儿！好苹果！」

　　“好，我也给您切一些苹果。”托里斯一边对喜鹊说话，一边切苹果。“上次您就说想吃苹果，稍等，马上就好。”

　　「真懂事，速度！拿来吧你！ 」

　　“别催，别催。”

　　伊万观察托里斯的一举一动，听他对着空气说话。伊万思索片刻，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