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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62)

作者:水千丞 时间:2019-01-29 16:52:23 标签:年下 相爱相杀 有虐 狗血

  封野别过头:“不行。”
  燕思空高声道:“封野,我有把握说服哪答汗,我一张嘴,可抵千军万马。”
  “我说不行!”封野转过身,口气是不容置喙的,“我绝不会让你去涉险。”
  燕思空顿时心中一软,他走到了封野身边,迟疑片刻,轻声道:“你是……担心我吗?”
  封野眼神有些游移,他绷着脸,硬邦邦地说:“留着你,还有大用处,我不会让你平白死在蛮子手里。”
  “我燕思空刀山剑雨里走了这么多年,怎样的凶险没见过,怎么可能死在蛮子手里。”燕思空抬起头,看着封野的眼睛,“封野,让我去吧,我会回来,而且带着好消息回来。”
  封野眯起眼睛:“好,你若真要去,我跟你同去。”
  燕思空一惊,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我看是你疯了。”封野咬牙道,“非要去送死。”
  “我还有未成之事,一点都不想死,我敢去,就是心里有底,你去,那才是被人一锅端了!”燕思空顿时害怕起来,封野向来放浪大胆,当年平梁王叛乱,他不过十九岁,就敢用最险的招,打最凶的仗,剑走偏锋,兵行险棋,说一句浑身是胆,绝不为过,他原以为封野遭逢变故,如今统领十数万大军,应该沉稳多了,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可骨子里,他还是一头狼。
  “谁说我要去以狼王的身份去了。”封野轻哼一声,“世人皆知,我身边有一覆面将军,乃我的左膀右臂。”
  “你……你要以阙忘的身份去?”
  “不错,你执意出使,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一来,你对察哈尔并不了解,但我跟蒙古人打了二十年交道,十分了解他们的脾性,二来,有什么事,不必往返大同书信商议,比朝廷要快得多,三来……”封野看着燕思空,“有我在,你安全些。”
  “不行,你是三军主帅,你不能去涉险。”燕思空断然道。
  封野挑眉:“刚刚你是如何说服我的?可要我再一字不漏地重复一般?”
  燕思空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封野会用他的话反制他。
  封野又道:“哪答汗在给我的通文中说,他也同意中原人的规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我的使臣冒犯了他,他才一怒之下斩首。这一次出使,其实只有你一人涉险,我十数万大军坐镇大同,他是不敢杀我们的。”
  燕思空微微蹙眉,除了封野可能会有危险之外,这不失为一个好计,朝廷使臣是来谈封贡的,封贡的数额却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千里之遥与朝廷商议对策,没有个把月根本不会有成果,但他们可以马上就有所决断,这一点就比朝廷有利多了。
  但他还是担心封野的安危,若封野出事,一切就全完了。
  封野霸道地说:“你若执意要去,我便一起去,否则就谁也别去。”
  燕思空犹豫良久,才无奈道:“好吧。”
  封野伸出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你当真有把握。”
  “有。”
  “那就好。”封野道,“明日我会回复哪答汗,派你出使察哈尔,过两天,我会在打猎时假装受了腿伤,在府中静养,军中一切事务暂由叔叔代劳”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他少时流浪,曾走南闯北,踏过大半个大晟江山,但还从来没有去过关外,这一次出使,正如封野所说,危险重重,倘若最终谈不妥,哪答汗定会将他交给朝廷邀功。
  如今朝廷虽然没有实据,但流言满天飞,若没有万阳公主,他早就被朝廷革职抄家了,也幸好他唯一的“亲人”,只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女婴,还是个郡主,不好用来威胁他,所以朝廷想要的,定然是他本人,以及他的人头。
  不过,只要能拿下察哈尔,用不了多久,封野就会举兵进军中原,当他们带着千万大军兵临京师时,谁还敢斥他燕思空一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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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野去着手准备了,燕思空也仔细研究了察哈尔部的部落关系和哪答汗与封野的往来书信,以求做足准备。
  几天后,封野带着人马去山上围猎,打猎是他平日最大的爱好,隔三差五便要去,只是这一次,弓马娴熟的狼王却“不慎”从马上摔下,断了一条腿,被大夫诊断至少要卧床白日,不可随意走动,三军由封长越代掌,封野只在府中处理事务。
  这时,沈鹤轩和冯想也终于被押解到了大同,关在大同的牢狱之中,燕思空得到消息后,不做拖延,当天就命人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去见沈鹤轩。


第206章
  沈鹤轩早知道自己因何被押到大同,见到燕思空时,并不意外,也没有如燕思空想象中那样一见唾面。
  沈鹤轩被关了快一年,削瘦许多,但身上的衣物朴素却干净,头发亦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凛然地风骨丝毫没有因为身陷囹圄而有所衰减,坐在囚室中,也如在衙门当值一般从容。
  燕思空朝他鞠了一躬:“沈兄,好久不见。”
  沈鹤轩冷冷地看着燕思空:“你终于来了。”
  “沈兄在等我吗?惭愧,若非事务繁忙,我应早日来看望沈兄的。”
  “你是忙着帮封野并吞黔州、大同,还是忙着帮楚王招兵买马?”
  燕思空赔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沈兄,来人,把牢门打开。”
  狱卒打开了牢门,燕思空提着酒菜,走了进去,盘腿坐于沈鹤轩对面。
  沈鹤轩看着燕思空将酒菜一一摆上桌,寒声道:“燕大人在封野的大牢中都能畅行无阻,看来深得那反贼的器重啊。”
  燕思空并不接茬,只是斟了两杯酒:“来,我敬沈兄一杯。”
  沈鹤轩拿起酒杯,顿了两秒,将一杯酒全泼在了燕思空脸上。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仍有部分酒液渗入了眼中,辣得他险些落泪,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淡淡一笑:“这酒本是向沈兄赔不是的,沈兄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现在‘喝’完了,沈兄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骂一个根本没有廉耻之心的人,不过是浪费口舌。”沈鹤轩面无表情道,“你不必来我面前惺惺作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绝不会降的。”
  “我也不是来劝降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嘲笑我?”沈鹤轩面目狰狞,“嘲笑我竟然还会相信你这个卑鄙小人,大意丢了茂仁。”
  “有没有我,区区茂仁都顶不住狼王大军,黔州也一样,大同亦是如此,西北早晚会被狼王收入囊中,有我在,倒是让数万将士免于战死。”
  “无耻!”沈鹤轩厉声道,“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叛贼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你助纣为虐,把整个中原都拖入了内战,有多少将士要枉死沙场,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你万死不足以赎过!”
  燕思空冷冷一笑:“若没有我,封野就不会谋反吗,若没有我,楚王就能安居云南吗,若没有我,朝廷就不会丢掉河套、辽北,使得国力式微,蛮族肆虐,大晟江山危若累卵吗?!”
  沈鹤轩低吼道:“你简直强词夺理!你的所作所为将至大晟分崩离析,到时外族趁乱入侵,我汉人的江山就完了!”
  燕思空亦声色俱厉:“正是为了不重蹈西晋八王之乱的惨剧,我才要扶植楚王承继大统,楚王仁民爱物,小小年纪极富韬略,定能使朝廷弊绝风清,使百姓安居乐业,我绝不让当朝的昏君毁掉我汉人的江山!”
  “这番说辞你骗得了别人,休想骗得了我!”沈鹤轩气得脸色煞白,“楚王年仅十九岁,对你百般信任依赖,而封野重兵在握,他日若入主京师,就算皇位上坐的是楚王,掌权的定是你和封野!你不过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对!”燕思空毫不示弱地吼道,“那又如何?!”
  “你……”沈鹤轩颤抖地指着他,“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沈兄,你我相识十数年,你见我是贪财还是贪色,是贪权还是贪名?我所做的一切受尽天下人唾骂,可是我忍辱负重,一手覆灭了阉党,是我不远千里去到楚王身边,为他打桩筑基。我这辈子没有贪图过个人享乐,你还记得你离京前咱们一起吃得那顿酒吗,我当时与你畅谈我的志向、我的理想,绝无半字虚妄,只是我实现它们的方式,你不能接受罢了。”
  “你做尽大逆不道、伤天害理之事,却非要给自己按一个为了家国大义之名,只是令我更瞧不起你。”
  “我不需什么名,除了沈兄,我也不屑于向谁解释,但沈兄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始终相信,有一天你能懂我,或许也只有你能懂我。”
  沈鹤轩鄙夷道:“可笑。”
  “难道沈兄不希望楚王当皇帝吗?沈兄教了楚王多年,难道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材吗?”
  “我希望他当皇帝,我亦是以人君的要求去要求他的,可他为什么不接受朝廷的招降回去当太子?为了皇位不惜犯上谋反,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将来就算登上皇位,如何以孝治天下?”
  “他若回去当太子,且不说有没有命活到登基的那一天,惠妃娘娘的仇该如何报?若不为自己的生母报仇,岂不是更加不忠不孝?”
  “你不必强词夺理。”
  “难道沈兄不是过于天真?一味以礼教道德约束天下人、天下事,跟那些沽名卖直的腐儒、脚不沾地的伪圣,有何分别!”
  沈鹤轩脸色一变再变:“好你一张颠倒黑白的伶牙俐齿,你暗助反贼谋夺我大晟疆土,又怂恿亲王谋反,可在你口中,反倒成了义举。”
  “我不敢说我是义举,我只知道,大晟天下,不能毁在昏君阉贼手里,只有辅佐一位圣主明君,才能实现我的理想。”
  “你不是要辅佐他,你是要控制他。”沈鹤轩指着燕思空,恶狠狠地说:“跟封野一起控制他。”
  “天下始终是陈家的天下,将来楚王能够独当一面时,我们自会功成身退。”
  “就算你愿意退,封野愿意退吗?”
  “封家三代忠良,若要谋反,靖远王拥兵自重时为何不反,封野是被昏君佞臣逼反的,若遇上圣主明君,他就是忠臣良将。”
  “这等鬼话,也只有三岁孩童会相信。”
  “沈兄信与不信,改变不了什么,你如今身在牢狱,就算有报国救民之心,也百无用武之地,若就这么老死狱中,更是可惜了沈兄一身经世之才,我今日来,不是来与沈兄辩对错的。”
  “你想干什么?”
  “我是来给沈兄指一条活路的,而且是能令沈兄一展所长、不负理想的活路。”
  “你休想……”
  “我想送沈兄一家去云南。”
  沈鹤轩怔住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沈兄心里应该清楚,谁才是能够光复大晟的那个明主,谁才能让你实现齐家治国、名留青史的理想。”
  沈鹤轩沉默了。
  “或者,沈兄愿意与一帮尸位素餐、瓦釜雷鸣的腐吏陪着那只会享乐的昏君一起沉入水底。”
  燕思空又倒了一杯酒,朝沈鹤轩一敬,而后独自饮尽:“我马上就要与阙将军出使察哈尔了,此去凶险,未必能全身而退,若沈兄想通了,就告诉我,否则也许再无转圜之余地。”
  他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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