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78)

　　“赛洛纳菲，这是一个虚无民术士的名字，手札上描述这个人为了弄清楚虚无民神造身躯的秘密亵渎了许多同族的遗骸，本应是死罪，但是虚无之神、也是那时还不算那么疯癫的先世却赦免了他。”

　　这显然不合常理。

　　“原因？”赞沙玛尔问。

　　“因为他为当时进度缓慢的都城建设提供了一支强有力的助力，亚厄蛇人。”那沙族长在听众诧异的目光中接着说了下去，“也有传闻称他掌握了与神灵沟通的方法，这显然不可能……但赛洛纳菲的确通过自己的方式让虚无之神给一群蛇怪赋予了‘智慧’，亚厄蛇人加快了建造拉塔古恩的进度，十年……都城只用十年就建成了。”

　　这让赞沙玛尔想起自己身陷梦魇滩涂的巨魔营地时，霜石口中念念有词的那个称谓。

　　“‘伟大主人’。”

　　【通过伟大主人，我们很了解你们的‘构造’。】这是霜石曾经说过的话。

　　任谁听到这个称呼都会以为这是亚厄蛇人对洛斯特的其中一个叫法，可如果并非如此，赛洛纳菲这种曾经让神赋予他们智慧，又为了解虚无民身体构造犯下罪责的人，相当符合亚厄蛇人嘴里伟大主人这一描述。

　　“真确之君瓦金里亚，据说也是我们的先祖从赛洛纳菲的‘预言’里得到灵感创造的名词，那个人似乎早就发现古里亚涅并非真正的阿塔，而未来会有一个能保持自己意志的存在坐上王座，不过，他也终将被神吞噬。”说起这件事，塔夏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语气里还带着些歉疚，“很遗憾，它只是一个称呼，的确没有其他的意义。”

　　赞沙玛尔已经习惯从别人的故弄玄虚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这个地方没有收获总有下个地方，他深呼吸了一下，问道，“赛洛纳菲跟血祭司有什么关系。”

　　“手札上说，是赛洛纳菲向先世建议拉塔古恩的建成需要血祭，这个人应在生前有神的宠爱，才能在投入神的怀抱时心甘情愿将所有人世的经历奉献给神明作为祭礼。”

　　赞沙玛尔却感觉这个赛洛纳菲脑子一定出了问题，事实证明血祭司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奉献。

　　可是神明显然听到这番招摇撞骗似的话语后准许了血祭司的地位，赋予其力量。

　　祂可曾预见，第一件秘宝在六千年后阴差阳错解放了祂的意志。

　　“如果你想问碧霜能否割裂阿塔与魔巢的连结，答案是肯定的，但必须要在同调还没深入过多的时候。秘宝的力量是洛斯特分割出的力量，虽然祂无法收回，但如果那个人陷得太深，被魔巢彻底包裹，‘截断’的法则也无济于事。”

　　那沙族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脸上带着十分认真的意味问道，“可你想问我的，真的只是如何用那把剑剥离你的主君和魔巢的联系么。”

　　赞沙玛尔回看她，从那双太阳一般耀眼的眼眸里流露的情绪，他发现自己的真正想得到的答案似乎已经被对方猜到了。

　　男人夜霞似的眼睛里此时透着强烈的光芒和无比的冷静，像冰与火在交织。

　　赞沙玛尔在沉默后声音平稳地问道：

　　“怎样才能真正弑神。”

　　他想要杀死的不是古因海姆的神。

　　而是洛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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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斯特可能需要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的造物都是些二五仔（。

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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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弑神的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赞沙玛尔心中，只是过去它的可行性过于渺小，事情没到那个地步，他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毕竟虚无之神是他们的创造者，无论祂出于怎样的目的，也确实曾经护佑过战场上的战士们。

　　可就算赞沙玛尔可以短暂忘却过去的血流成河，忘记先世像驱赶牲畜一样把人赶上厮杀的绞肉机，可他在一天之前刚刚经历过眼睁睁看着贝因加纳的身躯被神祇操纵，而那位神明依然如从前那般把自己的造物当成消耗品，把这世间的所有当作一场玩乐——弑杀神明在赞沙玛尔心目中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

　　洛斯特想消去贝因加纳的人格侵占那副肉体，为什么反过来不行？如果赞沙玛尔能摧毁洛斯特的意志，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他的主君，无论入主魔巢，还是给所有人一个光明的未来，都不是痴人说梦。

　　若能摘取更大的那颗果实，自然不需要顾忌小的那些。

　　赞沙玛尔的“贪婪”使得他既想要贝因加纳这个人，又希望他是以阿塔的身份留在他们的都城，不是作为神的化身，而是真正的、寿命冗长到能跟自己度过数千年的神。

　　只有想到贝因加纳的存在，这个铁血铸成的战士才会露出不合常理的温柔目光，而赞沙玛尔的沉思尽数落于塔夏·暮夜眼中，她仿佛因此联想到什么，在些微的触动后开了口。

　　“你听说过‘抑制机关’吗。”

　　黑发男人的表情在告诉那沙族长，这种听着像炼金器身上的某个部件的东西他从未听说过。

　　可能是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更加不可思议，塔夏吐出一口气，语调发紧地道，“赛洛纳菲之所以私下解剖同族的遗骸，似乎就是为了寻找你们身上某种被他称为‘抑制机关’的东西。”

　　即使是那沙族的族长手札，写到这一段时也语焉不详，又仿佛因为某种巨大的恐惧删掉了许多描述。

　　赛洛纳菲坚信他们的神造躯体中有一个限制他们情感和力量的“器官”，作为半原始种，虚无民的身躯既完整又残缺，非神之手不能塑造，无法产生“后代”，也就无从拥有原始种那样因结合和孕育为血裔提供的差异性。

　　可是事实证明虚无民的每一个个体都不相同，他们具备大多数衍生种没有的知性，爱恨分明，没有人过于弱小，也没有人强大到可以挑战主神，可就是这种好像在一个规定的“框架内”生长的状况，引起了那位疯狂求知者的探究。

　　“决定这些的不是灵魂吗。”赞沙玛尔这样认为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好像一个人的善恶是灵魂的成色不同导致的。

　　“可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全然不同，原始种的命运在系统树上，你们的命运呢？本该是由神摆布，可是洛斯特似乎并没有操纵你们的命运。”

　　如果这一切都是神在塑造他们躯体的时候提前设定好的，祂若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造物如何生存，虚无民会成为真正的没有感情的杀戮兵器，只有绝对的忠诚，没有背叛，而不是现在四处寻找方法取代他们的造物主。

　　可是没有固定的排布，总该有相应的约束，这种约束没有体现在神明需要造物保持忠心耿耿上，毕竟祂创造虚无民模仿的对象曾是其他神明的眷族，也就是原始种，智慧生物的多样性是虚无之神向往的方向。

　　“所以这个赛洛纳菲觉得，是我们体内的某种东西，限制了我们的力量在一个合理的框架内，无法超出限度？”

　　赞沙玛尔知道塔夏跟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他，即使是虚无民也有力量的极限，不要异想天开到觉得弑神只要有决心就可以。

　　那沙族长摇了摇头，“不止力量，还有爱恨和思维能力。你们爱一个人，但不会爱上一件物品，你们跟愚钝痴傻无缘，不会残缺到派不上用场。”

　　换句话说，虚无民中没有疯子和傻子，这一点跟原始种不同。

　　赞沙玛尔觉得不然，赛洛纳菲听上去就挺疯的。

　　“所以他找到了吗，那个‘开关’是只有神才能调节，还是我们可以自己拨弄它，制造一些疯子和傻瓜出来？”

　　赞沙玛尔预感到答案，但还是问出了口。

　　“就算赛洛纳菲找到了，神也不会允许得到这个秘密的人活着吧。”塔夏的语气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手札上没把这个疯狂学者故事的结局写下来。

　　对赞沙玛尔来说，没头没尾的事情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助益，但他至少知道了六千年前的某个虚无民是“制造”现在这些四处兴风作浪的亚厄蛇人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