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50)

　　“谈什么？我现在不需要重启主轴了？”

　　贝因加纳在迷雾修道院“染白世界”的时候，拉塔古恩同时接收到了他的意志。

　　令人毛骨悚然的联系已经出现在他和这座城市之间，主轴不在他心想事成的名单里，那么这东西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

　　得到允许才能进入和主轴的魔文字不允许离开，这些是贝因加纳不能干涉的部分，已经涉及到拉塔古恩内外的世界法则不同——如果类比，那么这座都城更像一个无比庞大的秘宝。

　　他现在充其量只能动动房子的家具。

　　可是随着他能够干涉的东西越来越多，下一个要成为苍白沙漠的地方又是哪里？他在拉塔古恩好像更为安全，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都是。

　　“你不用那么急迫，可以慢慢来。”这是赞沙玛尔犹豫后说出的话。越是更深程度地掌控拉塔古恩，越会受到神的影响，他们需要把这个过程尽可能安全地进行下去。

　　贝因加纳却笑了，偏过脸躲开赞沙玛尔想要蹭过来的嘴唇，“你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我该怎么做吗，修玛？”

　　“我没这么想过。”黑发男人把落在他手背上的金发撩到主君耳后，声音很轻地说，“但是就像我以前说的，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我现在的确需要留在这儿了。”金发法师冷哼一声，“你回收的族人遗骸，就是我在森林里看到的那些是吗？那些可不是死灵……你们的祭司原来是在忙碌这个。”

　　有些事情一旦被发现，像贝因加纳这样的聪明人很容易就能把它们串联在一起。

　　法师抬起脸，他们现在处在一个暧昧的距离之下，下一秒就能接吻，可惜没人有心思做这些。

　　“有多少。”贝因加纳极为严肃地问道，“地下有多少这样的遗骸。”

　　赞沙玛尔说出了一个数字。

　　“两千。”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紧了紧，跟得知虚无民的寿命堪比巨龙时表情差不多。

　　“两千个不知疲倦，没有痛觉，可以转瞬间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战士。”金发法师喉咙里发出讽刺的哼笑，像是抑制不住心中的荒谬感觉。

　　他可以让几十个活着的虚无民被世界接受，因为他们可控，可以变得无害。

　　——但是一支拥有两千名战士的幽灵一般的虚无民军团，足以让整个世界颤抖。

　　今非昔比，跟白银圣战两军对垒不同，虚无之神的子民已经能轻易地跨越洛斯提斯山脉，出现在原始种的国度。

　　因为贝因加纳的存在。

　　是他“召唤”了他们，像渊海魔物那样。

　　这件事若是公之于众，不久之前贝因加纳描绘的图景再也不会有人买账，那个美梦自然也粉碎了。

　　虚无民注定融入不了这个世界，他们是原始种的、甚至是这颗星球的大敌。

　　贝因加纳沉默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们接下来要重整旗鼓毁灭山脉彼端的国度了吗。”

　　“他们是被你唤醒的，主上，只要你不想，没有人能忤逆你的命令。”

　　“很好，你至少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贝因加纳声音干涩，正对上赞沙玛尔漂亮的紫红色眼眸，“那我现在有另外一个迫切想知道的答案，修玛，我命令你回答我。”

　　赞沙玛尔抿了抿嘴唇，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想问的。

　　他安静地听着。

　　“赞沙玛尔，你一直都在欺骗我，还是同样被蒙在鼓里？”

　　黑发男人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胸口发闷。

　　“都不是。”他在回答时改为彻底抱住贝因加纳，他的主君没有挣脱，因此他得以说出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一部分，因为自己的天真忽略了另外的那些。贝因，你做到了所有我期待的事，我很感谢你曾经想要给我们的未来，但是唯有夺取神的权柄，我们才能真的幸存。”

　　“夺取神的权柄。”

　　贝因加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真的会听到这种……类似要你颠覆世界的话语。

　　“我们是虚无之神洛斯特的造物，无法逃脱祂的摆布。”赞沙玛尔不轻不重地拥抱贝因加纳，哑声道，“而你可以从神手中，真正得到我的支配权。”

　　“那可真是繁琐的拥有方式。”金发法师吐出一口气，看着他说，“你是因为知道我爱你，所以有恃无恐么。”

　　赞沙玛尔睁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贝因加纳口中说出“爱”这个字眼，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却感到无地自容。

　　“不，我只是……我在相信一个撼动了我的心的人。”黑发男人咬着牙说道，“我把自己交给你，还有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未来。”

　　没有犹豫，赞沙玛尔绛紫的眸中有许下誓言的光。

　　“如果你不想被困在这座城中，我一定带你出去。”

　　这一刻，背着重担的男人不再去考虑那些后果，瞻前顾后早已不是他应该顾及的东西了。

　　就算是巢穴的虫豸也有奋力一搏的心思，他该做的是顺应贝因加纳的心愿，无论他的心愿是什么。

　　连这件事都做不到，他没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赞沙玛尔得到一个非常轻的亲吻，一触即离。

　　“我知道，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其中一个原因是我费尽心思得到古魔法召唤术，让自己的脑子连上了渊海。”

　　贝因加纳抚弄赞沙玛尔的耳缘，将手指插进他的黑发中，轻声说着。

　　他会走到今天并非完全是虚无民和这座城的缘故，他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眼前的人，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来选，我会站在你这边，这是我的权力。”黑发男人吻了吻法师的额角，声音终于不再发紧，“现在的你在拉塔古恩，把握着神来到现世的出口，祂降临不了。”

　　他们需要跟那个毁灭世界的存在博弈。

　　这座出自伊释叶修尔之手的魔造城是蚕食渊海和洛斯特权柄的毒丸，只要找到正确的支配方法，贝因加纳就能安全地接管它的眷属。

　　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然后，他们就可以拥有随之而来的一切，包括自由。

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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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迷雾修道院的群山深处，贝因加纳从高耸裂缝中窥得过虚无之神的一部分肢体，现在的他能够想象那些触肢的尽头就是他需要对抗之物。

　　他需要去抢夺自己和其他人生存的机会，从那样的存在手中。

　　“如果我做不到呢。”

　　贝因加纳挑起唇角，笑容里有苦意。

　　他们现在所有的憧憬不都是建立在成功的基础上吗，没有人考虑过它行不通该怎么办？

　　金发青年转念一想，是了，虚无民没有退路，思考所谓的后手只是徒增烦恼。

　　而他自己呢，他有退路吗。

　　“那代表我也没能在这条路上保护好你，没能帮助你做到。”赞沙玛尔低沉的嗓音从法师耳边传来，“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贝因，我会卸除强加给你的责任，跟你一起走。”

　　“……即使是迎接末日？”

　　黑发男人苦笑，“迎接末日到来的一刻，让你选地方不好吗。”

　　贝因加纳跟着笑出声，身体不再那么紧绷。

　　他伸手拂过眼前的人轻微垂下的眼帘，把那双紫红的专注的目光印在心中。

　　被这双眼睛注视过的人，是否会像他一样失去应有的判断力，做不出抛下他们逃走的事？

　　贝因加纳垂下手，对赞沙玛尔说道，“我会坚持。”

　　——直到我无以为继的时候。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边静默地抱了一会儿，赞沙玛尔用手指梳理主君那头晨曦般的金发，想起贝因加纳出门的缘由，就提起来，“你要去外城？”

　　“敦促古魔法部尽快离开，我也会让莉亚桑迪他们跟着走，就算过不了垭口，也可以在罗库亚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