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27)

　　贝因加纳当年在第一次“解剖”莱维时着实惊讶极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库沁宝石，当然直到现在也没有，即使是他这样的收藏家也只见过一些残片。

　　这些宝石一旦消耗干净，当中的星光就会消失，化为一捧碎屑，所以现在的学者对这些珍稀宝石的再发掘早已不抱希望，因为一定都被珈蓝帝国时代的巫师用干净了。

　　而这里有一颗硕大的库沁宝石作为莱维的魔法心脏，保守估计还能让魔偶持续活动成千上万年。

　　对其他部件都需要定期保养的魔偶来说，就算心脏可以支持那么长久也没多大用处，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古文明巫师才会如此暴殄天物，贝因加纳无法与之对话，但架不住他会想象一番。

　　正在修复拉塔古恩的他不禁想，如果他能有一筐这样的库沁宝石，就不需要那么多魔矿石让主轴重新启动了。

　　可这终归只是美好的幻想。

　　魔偶的头颅已经被法师用软布垫着搁在旁边，他拆开金属躯干的连接点，把“胸腔”的部分搬到一边，看着那颗闪烁光华的心脏，问，“莱维，你想起自己的制造者了吗？”

　　“抱歉，贝因加纳大人，我还是没想起来新的东西。”莱维三角菱形的盔状头颅闷声道，好像有点沮丧。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这是你自己的事，慢慢来。”

　　在得知库沁宝石的珍贵后，莱维曾向贝因加纳坦白，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创造者是谁，他是否身负一些未完成的使命才需要“活”得那么长久，可是莱维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些答案。

　　“我记得一片黑暗，记得许多人的笑声，说话声，但它们连成一片，像盛夏的树叶沙沙低语，我听不清任何一个句子。”莱维又将自己记忆的开头诉说了一遍，边回忆边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在漂浮，然后远处传来一声‘莱维’，我意识到那是在叫我。”

　　“然后你恢复了意识，‘睁眼’发现自己在一具不太适应的躯体中，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它。”这一次的描述和之前没有不同，于是贝因加纳就将后面的一并说出来，“你在山间醒来，周围空无一人，只被飞鸟和走兽环抱，然后你不知在山间行走多久，直到发现这座修道院，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是的，那时的修道院长收留了我。”莱维显得有些局促，但因为脑袋和身体目前分家，他做不出那些动作。

　　“有能力将这么大的库沁宝石用在你身上的施法者一定不是个无名小卒，他应该是一位古帝国时代的大法师。”贝因加纳清理完接缝处的油泥，轻轻擦拭魔偶躯体内部的魔文字，还在嘟囔，“果然跟主轴不一样，不需要泡水都能保存好。”

　　因为莱维无法准确说出自己在群山中游荡了多久，所以他“醒来”的时间可能是几千年前，也可能距离很近，这个区间太过宽泛，贝因加纳也不能在古籍中找出所有有名有性的大法师给莱维念诵一遍问问他对哪个有感觉之类的。

　　“可是，我真的曾经是一个人类吗。”莱维感到有些犹豫，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住在这具人造的躯体中，没有被强行禁锢在这里的感觉，也早已适应了它。

　　“你也可能是一名精灵、矮人、兽人，不一定是人类。”金发法师指尖拂过那些刻痕，笑着说道，“听说即使失忆的人也不会丢失自己的语言，你还记得自己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莱维冥思苦想，这件事他记不太清了，犹豫了一下才说，“‘这里好黑’吧……”

　　是一句古帝国的语言，过去那个时代会的种族太多，无法缩小范围。

　　贝因加纳安慰他不要沮丧，顺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痕迹一点点阅读，果然，在整理过拉塔古恩主轴上抄写下来的魔文字后，他对此的造诣突飞猛进，就连过去最看不懂的地方都迎刃而解。

　　但随着能看懂的越来越多，法师轻松的笑容也渐渐被嘴角肌肉抚平，他眉毛皱了起来。

　　魔文字的核心出现一个他不能理解的东西。

　　这些符文和线条代表与某些魔法力量的呼应和一定规律的流动，虽然统称魔文字，但不像书本上的文字那样是一行一行书写，有时会框出圆阵或者三角阵在里面填充不规律的图形，互相嵌套，曾经他看不懂那些构造，但现在拆解它们变得容易了一些，也就看出过去看不出的复杂中极简的那部分。

　　一个小巧的图案，像是八芒星少掉一个角，填补这个角的是一根向外伸出的更锋利的刺。

　　在魔偶心脏之下，位于整个魔文字群原点的地方。

　　贝因加纳不是读懂了它的意思，而是见过同样的图案，就在不久之前。

　　在拉塔古恩的主轴上，位于他花了十几个夜晚终于找到的起点处，也有这个在任何古籍记载中都不存在具体意义的图形。

　　他曾以为这个图案代表更加奇特诡谲的力量，但这里出现第二个，让他有了另外的倾向，这是一个“签名”，是属于某个人的图章。

　　“您怎么了，贝因加纳大人？”察觉到法师那边没了动静，莱维简直像自己得了绝症一样紧张无比，“难道很难修好？”

　　“……莱维，你的制造者是伊释叶修尔吗？”贝因加纳说出那位被奉为神话的大法师、也是为虚无民缔造都城拉塔古恩的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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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试图得到男友幼年期珍贵影像上赞沙玛尔表现出1800%的行动力。

　　伊释叶修尔，在第二卷 （ 第四十二章 ）古魔法部在外城测绘时提到（唤起大家的记忆hhh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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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释叶修尔。

　　金发法师有意无意蹭过那凸起一角的八芒星，触感传来，他的内心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伊释叶修尔是一个有划时代意义的神话，他被猜测为神祇到凡世造福于人不是没有道理，被比喻成人们尚在刀耕火种时目睹有人能分开大海、点石成金也不为过。

　　能够在遍地古魔法使用者中想到从星辰处攫取力量，从无到有的创造从来都是英雄的壮举，至今仍有人把他奉为魔法之神，对他给予的力量来自上天的怜悯深信不疑。

　　贝因加纳从来不是这些推崇者中的一员。

　　他认为伊释叶修尔就是一个凡人，一个珈蓝古国的人类法师。

　　现代学者未能发现伊释叶修尔的陵墓，他的法师塔和那个时代许多法师塔一样，在后来帝国漫长的内战中损毁倒塌，埋入地底，也未听过他有什么继承衣钵的弟子。然而他的许多著作、研究资料和图纸在数千年间持续被挖掘，当中虽然没有能够述说他生平的自传，但搜集的多了，尚能从侧面映出一些写照。

　　贝因加纳就曾经搜集过那位大法师的相关文献，从许多人手中，从古帝国遗迹的废墟中，拼拼凑凑，最终“失望”地发现，那是个天才，跟自己完全不同，无法对现在的他有所助益，相反还会很挫败。

　　可是透过数千年的岁月，贝因加纳似乎也能从中找出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否定其他人认为那是一位神明的论断。

　　因为神祇那种自始至终都在俯视凡人的态度在伊释叶修尔留下的文字中并不存在，神明不会去研究，不会改进自己的方法，不会推翻自己过去的结论再去找新的出路。神明只会将那些该被凡人掌握的智慧传授给他们，直接高效地帮助他们，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无从考虑是否要套着人类的躯壳挣扎。

　　贝因加纳梳理出过大法师伊释叶修尔某个或者某几个学说的演进过程，想象到那是个曾在六千年前、跟现在的施法者同样，碰过壁、有过难题萦绕，在其中探寻过解决之道的人类。

　　尤其是星辰魔法的演化，一开始一点也不完全。能够牵引的力量充其量只能点燃一簇小火苗，说是魔术戏法也有人信，能有现在的燎原之势，也是通过一步步探求而来。

　　可是这个标记。

　　金发法师盯着它，除了拉塔古恩主轴上和莱维身上，他没有从任何有关伊释叶修尔的文献中见过这样的东西。如果它是一个“签名”，那它真的属于那位大法师么，毕竟贝因加纳能将之联系起来的线索只是外城坍塌的一座钟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