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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21)

作者:乌尔比诺 时间:2022-03-01 11:24:11 标签:相爱相杀 年下 师徒 剧情

  原来,调查军中贪墨只是个幌子,封璘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登基才三年的皇兄一探庙堂水深。

  闽州倭患肆虐,隆康帝早有重整海防的打算。奈何三地官员参与军粮走私的不在少数,对加固海防之事自然百般抵触。更重要的是,军粮走私惠及的不只有地方官吏,京城官员或多或少都从中分了一杯羹。因而举凡议及海防之事,上上下下的反对声总是响成一片。

  封璘杀贪官也好,兴折奉也罢,做这些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那些潜藏暗处的反对者,一个不落地引诱到台前。

  都显了形,才好一网打尽。

  黄德庸忙奉承道:“王爷说的是,您这趟来受了不少委屈,圣人都看在眼里,您的前程还远着。”

  皇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黄德庸伴驾多年,鲜少把话说得这么露骨,换作旁人,此时就该谢恩了。可封璘不是旁人,听了这话,面上纹丝不动。

  那个万众之巅的位置不知被多少人觊觎着,偏他能伸手一够却不以为意,不过倘若权势能助自己护住想护的人,那么那个位置,坐一坐也无妨。

  封璘这样想,把镣铐在腕间缓缓缠了几遭,道:“功劳恩赏皆在次,只盼皇兄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桑籍跟贺为章的命,归我处置。”

  一瞬里,在场诸人噤若寒蝉,还是杨大智最先反应过来:“安立本的公祭日之前,还要委屈王爷在此待上几天,锦衣卫中耳目已拔除干净,卑职必尽全力,护您无虞。”

  “无虞大可不必,”封璘从袖中掷出一册,语态有些懒散,“照这上面画的,用刑吧。”

  面前二人皆以为自己听错了,黄德庸延长颈瞧了一眼,大惊失色:“哎哟喂,我的小殿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杨大智还算镇静,但眉间亦难掩诧色:“失传已久的诏狱六刑,殿下这是何意?”

  封璘愈发意兴阑珊,干脆仰靠椅背,阖目养起了神:“当年晓万山在牢里受过的那些,而今也教本王经历一遭。我答应过那人,会令他如愿的。”

  作者有话说:

  古耽,权谋,又是脑子不好的作者来写,估计真的就等于一个冷吧。我发现一件事,每回我心态快崩的时候拯救我的不是小天使留言,是榜单任务,退休感言都想好了,啪一万字从天而降,我……你边哭边写边圆逻辑的样子真是太狼狈了……

第18章 瀚海阑干百丈冰(一)

  夤夜的城楼明晃如昼,示威静坐的百姓没有倦意;安宅坐落的小院堆满各路官绅送来的素纸素花,丛丛复复,一片惨白天地。这座暮气沉沉的海陲小镇继生剐了蠹虫谢愔后,又陷入了别样的疯狂。

  而与之相隔千里的京城太平巷,同一时刻却阒然无声。

  声讨兖王的绝命书呈上御案的同时,也依例抄送给了内阁。须发皆白的内阁首辅胡静斋手捏两页纸的邸报,灯火里沉吟未竞。

  “夫子有心事?”

  站在桌案另一边的青年官员垂手问,他是去岁刚经拔擢的御史大夫陈笠,曾拜在胡静斋门下。只是首辅大人有言,“千顷之后无师徒”,是故陈笠只以夫子相称。

  “这绝命书,当真出自安立本笔下?”

  陈笠道:“真假已经桑籍亲自核验过,不会有差。”

  良久,胡静斋兀地发出一声轻笑,尾调同时交织了欣喜与哀怆。陈笠疑惑:“夫子笑什么?”

  胡静斋道:“你可知,这手书开篇两句,是我徒千顷在国子学时所作。而末尾这首七言,打头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你难道看不出是什么?”

  陈笠偏过脸仔细辨别:“安徐而静,柔节……先定!”

  烛苗倏然一晃,陈笠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这不是夫子当年训诫百生的话吗,难道......”

  胡静斋阖上奏封,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些许变化:“千顷还活着。”

  不仅活着,且以这种大张旗鼓又极其隐蔽的方式往京中传递消息,陈笠不禁为这位先太傅的胆识谋略暗中叫绝。

  “太傅大人,”陈笠想了想又改口,“师兄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胡静斋没有应声,风卷起邸报一角,挡住墨迹若干,某处极小的错谬越发不起眼。

  首辅大人心中明白,秋千顷以笔作刀,炼的是一把双刃剑,锋芒所向除了封璘,还有此刻浑不知大难临头的一干宵小。但秋千顷遥在边陲,杀意诛不到京城来,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传令大理寺,调取庆元年间所有文字狱的卷宗。记住,老夫说的是全部。”

  *

  沧浪行在海岬附近的小山丘,窄径崎岖,两侧又都是边棱锋利的低矮灌木,难免刮擦到手臂、肩颈等裸露在外的皮肤,汗水浸过伤口,掀起一阵细碎的锐痛。

  “真是安叔吩咐你递话给我,叫来此地相见的?”他有些发喘,但声音还算镇定,前方引路之人为行馆喂马的小杂役,早前替自己传话送信,差事办得向来稳妥。

  “……嗯。”

  沧浪叹口气,扔掉手里当拐杖使的两根枯枝,捡了块平坦大石坐下,朝他招招手。

  “来,你过来。”

  小杂役心里装着事,不敢叫沧浪察觉出什么,忸怩半天走近几步,还没等站定,一巴掌呼风落在他后脑勺。

  “小混蛋,知不知道安叔没了一条腿,上炕都费劲,又怎会约在这种鬼地方见面。”

  那孩子被打了也不敢喊痛,眼眶蓄泪地看着他:“您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来。”

  沧浪这两日夜间难眠,情绪一直低落,见问没好气地答:“你一个小娃娃,生不出恁多鬼心思。要不是被人胁迫,又何苦坑我来!”

  “先生高义,当真教人钦佩。”

  深秋枯黄的草叶间闪过一抹银泽,灌丛后果然立出个高大的身影,沧浪神色微冷:“迟副将。”

  迟笑愚余光轻扫,小杂役骇惧地缩了缩肩,头也不敢抬地后撤几步,经过沧浪身边时,极小声地道:“对不起。”

  “瞧着人高马大,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目送人全须全尾地跑远,沧浪揪下一根草芯,衔在齿间讽声。

  迟笑愚道:“论起恃强凌弱,谁又能比得过先生。”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沧浪听懂了。世间强弱从来不在力道权位,而在人心是否选择屈从。沧浪就是太明白这点,他手无寸铁,却能让大晏权臣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戮,“情爱”是封璘加诸于他的锁,也是他回赠给封璘的刀。

  风萧萧兮木叶下,越发吹冷了沧浪的脸色:“怎么,要来给你主子讨一个公道吗?”

  “不敢,”迟笑愚掌心按在刀柄上,话中能听出极力的克制,“末将只是奉王爷之命,请先生前来,观刑。”

  “观刑?”沧浪袍裾沾露,眉涔涔仿佛起了微汗,“观谁的刑?”

  迟笑愚默然旋身,视线投向之处,宽阔无遮的海滩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大刑场。

  锦衣卫分开两列,带刀肃立,坐在上首的是一个中等个儿的圆脸太监,身着小蟒朝天的豆青色丝曳衫,头戴青罗面子的钢叉帽,浑身透着股骄奢富贵之气。沧浪一眼认出他正是当年东宫身边的侍笔内监,黄德庸。

  听说折俸风波上达天听,圣人特意派来了身边亲信主理此案,那今日受刑之人便是……

  掠过岬角的海风抖得大旗小旗猎猎作响,沧浪一路逐风看过去,岬角尽头的宽刑架上绑着一人,眉经雕琢,鬓如浸墨,长发披散下来却不见颓势,约摸是耳际一色血红撑住了他的凌厉。

  是封璘。

  朝暾还未散尽,海边的风太大,大到沧浪必须倚石才能站稳。耳畔呼啸中,只听迟笑愚刻板的声音断续传来。

  “王爷知先生心中所想,既负失政之罪,便自请诏狱六刑,一为息众怒,二则就当平您怨气之万一。”

  诏狱六刑,庆元帝年间的酷烈刑罚,也是锦衣卫“丧门神”之名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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