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逍行大唐(44)

　　长期酷刑般的性侵，加上毒品，食物匮乏，心理折磨，进了妓寮的奴隶一般在头几个月就死了大半。现在剩下的已经苦撑了约一年，实在不容易得很。
　　沐离陷入沉思。
　　……
　　妓寮的老奴头很烦恼。
　　最近两天不知怎么的，他手下的奴妓里爆发了一种疾病。先是那几个体弱一点的满面生出红疮，第二天就溃烂流脓，望之可怖。叫了个大夫来看，结果那大夫一见之下就捏着鼻子逃开了，说这是梅毒之症，无药可医，还会通过行房之事传染，让老奴头赶快把人处理了。
　　这无疑是让他自砍摇钱树，老奴头还正犹豫着，结果妓寮里病情蔓延，已经有十多个奴妓全都有了梅毒的症状。虽然老奴头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都突然得病，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奴妓得脏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么一来，就没人敢到妓寮去寻欢了，老奴头看着一落千丈的生意，欲哭无泪。
　　那十四个得病的奴妓怎么办？留着吧，浪费粮食；扔了吧，有点可惜，再说运到尸菜田去路途颇远，雇辆牛车也是要花钱的不是？
　　这时，菩萨般的岳大夫出现了。他说我正要几个半死不活的给我试药，给你几两银子卖给我吧。
　　老奴头心里一盘算：运到尸菜田去——没钱赚还要倒贴运费——妓寮里少了十四个能赚钱的人；
　　卖给岳大夫——不用运费了还能赚几个钱——万一治好了还能再弄回来接着赚钱。
　　立刻就拍板把那几个人给卖了。
　　于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清晨，十四个奴妓相互搀扶着出了这个困了他们一年的魔窟，一年来第一次呼吸到妓寮之外的空气。之后，他们就被一个恶人万花领到了距离妓寮并不远的一处偏僻医馆，在惴惴不安中开始了在恶人谷中的另一段日子。
　　沐离早已经为他们备下了被褥和换洗的细布亵衣。虽然床位不够，但是好在恶人谷的房屋都是木板架空的吊脚楼式样，直接在在地上打地铺也没什么大碍。
　　小小的医馆里里外外排了十四个地铺已经显得相当拥挤，但这些奴妓向来被人嫖宿至天明，被吊着一整夜也是常有的事，只在清晨时段有片刻休息，与此相比，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有如天堂了。
　　岳青泠被沐离一阵软硬兼施占用了医馆，已经腹诽不已，说什么也不肯亲自去服侍那些奴妓，于是一切都只好由沐离一个来做。
　　烧水煮粥，清洗疗伤，熬制汤药，沐离忙得脚不沾地。
　　喝下安神药剂后，那些奴妓昏昏沉沉地睡去，其中那个80级的明教死死撑着强烈的睡意，瞪着一双翠绿的眼睛，对沐离问道：“你把我们买过来，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想救你们。”沐离安静地说。
　　那个明教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你觉得我还会相信这种事情吗？”
　　沐离看着他那身陷绝境依然不屈的眼神，感叹。
　　真像啊，和唐鹰。
　　他轻轻地抚摸上明教的脑袋：“如果不信，你又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呢？”
　　手上微一发力，那个明教便倒向了枕头。他的眼皮闭上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如果能在这种安详的睡梦中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岳青泠在一边袖手旁观，见沐离终于忙完，累得趴在床上不想起来，嘲笑道：“你费尽心思把他们救出来，难道还要让他们在这里装病装一辈子？”
　　这场妓寮里突发的梅毒之灾其实就是出自沐离之手。
　　恶人谷土地贫瘠，长出的草也多有毒草，不宜放牧。沐离从中捡出一种金冠狼毒，再辅以赤石粉等几种常见药物，便做出了一种能让人皮肤溃烂，酷似梅毒发作的药水。
　　当天黎明，正当人最少的时候，沐离摸入妓寮，给那些奴妓涂药水。
　　虽然他的轻功不错，在隐匿之术上也得到过唐鹰的指导，但是毕竟不是专业的，还是被奴妓中两个专家，那个80级的明教以及另一个78级唐门给发现了。
　　三人面面相觑几秒，但是那两人最后还是没有声张，反而不动声色地将沐离掩护了过去，使其他几人也没有发现他。
　　后来这两人更是帮助沐离给其他奴妓涂药，“梅毒”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扩散开来，这两人功不可没。
　　“对了，你怎么只救出十四个？其他几个你不管了？”岳青泠问。
　　沐离默然。
　　他不是上帝，无法解救所有人。
　　那些头上有门派标志的，身体底子最好，还有被医治的可能性，而且他们依然还保持着自我意识，没有被一年的非人折磨摧垮；
　　而剩下那些，已经变成只剩下本能的行尸走肉，他们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彻底毁了，即使沐离全力施救，顶多也只能让他们毫无意识地多活两三个月。
　　而且，十四五个是他能负担的极限，人一多，不但他照顾不过来，其他人也会起疑。
　　“——他们不会受太多苦，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慢性毒、药，三日之内他们会先后病发身亡。”
　　“……！”岳青泠一惊，然后又恢复懒散，“你不怕有人会发现？”
　　“除非肖药儿肯插手，否则不会有人知道。”
　　肖药儿当然不会为了几个奴妓的死活纡尊降贵。只是，学的是离经易道，却要用毒、药杀人，沐离心中也不好受。
　　“低调的人生可真难混啊，你说，我是不是该像某些家伙一样，去杀几个人？”沐离咕噜着。他累极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岳青泠看着呼噜打得山响的沐离，无语。
　　还正考虑着该杀谁，第二天下午就有人送上门。
　　一大早，一个一身红衣轻裘的军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飞驰到医馆门口，扔下了一个浑身赤/裸，遍体鳞伤的昏迷少年，扬言道：“听说你这儿专治脏病的？给爷把这个贱人给治好，动作快点，爷晚上还要享用呢。”
　　说罢，便扬鞭而去。
　　沐离目瞪口呆，回头问岳青泠：“天策府还出这种人渣？”
　　屋里正盘腿调息的四名天策一听此言，顿时嗤之以鼻。
　　岳青泠说：“那家伙叫严路，是神策精锐出身，但是屡犯军纪，最后因为得罪藏剑山庄，被治了个流放之罪。但是他武艺高强竟被他半路逃出，入了这恶人谷。
　　他是个懂行军打仗的，又好勇斗狠，因此在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此人性好娈童，又极爱聚众宣淫，死在他手上的少年不知有多少了。”
　　沐离上前去扶那个被扔下的少年，却惊讶地发现此人头上浮现藏剑的标志，托起他垂下的脑袋一看，竟然是个认识的——
　　——叶茗，那个在扬州把叶轻侯吓得连夜滚去七秀坊的少年，两个多月没见，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弄得如此模样？
　　只是此时叶茗昏迷不醒，想问的东西此时都不能问，只好先把人抬到屋内诊疗再说。
　　一检查之下，沐离顿时愤怒不已。叶茗身上的伤都是在近期几天内造成的，除了鞭打，烙铁刑伤外，下半身的私隐之处所受的伤几乎是毁灭性的，谷道被完全撕裂，只怕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都要面临失禁的问题，而那个严路竟然还只想着自己的淫乐，是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
　　叶茗是叶轻侯的下属，光是凭这层关系，沐离都不能不管这事。
　　可是似乎这个严路在谷中颇有势力，怎么跟他对抗呢？
　　这时，门外又走进两人，却不是来看诊的，而是两个雪魔卫。他们十分恭敬地给沐离送上一套恶人万花服饰和王遗风一封亲笔信。
　　沐离被带来恶人谷四天了，不知怎么的王老大好像终于想起他来了。
　　那两个雪魔卫在问清楚沐离已经决定在此居住后，就在门前插上一杆旗，然后便离开了。沐离不解地看向岳青泠，希望这个地头蛇他给个解释。
　　岳青泠说：“这是雪魔旗，它插着的地方周围百尺内任何人不得惹是生非。看来虽然谷主没有给你安排住处，却又有意维护你，当真令人费解。不过还好，有这东西在，就不怕严路来闹事了。”
　　沐离拆开那封信，还是颇具王羲之风范的行楷，上面写着：
　　先生初入此谷，可去拜会谷中十恶，必能有所得矣。雪魔旗可护先生十日安宁，十日之后，一切皆看先生自己，望好自为之。三日之后演武大会乃恶人谷一年一度之盛事，不亲身体验一番着实可惜，请先生务必赏光。
　　王遗风

第44章

　　沐离正愁没有换洗的衣物，也不嫌弃这是恶人校服，马上把衣服换上，然后把身上好久没洗的衣服浸到了水盆里。
　　至于王遗风的来信，寥寥数字，再无其他。沐离把这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凭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只提炼出三点有用信息：
　　一，王遗风让他去和其他几个恶人接触；
　　二，他以及被他救下的这些人能有十天不受骚扰；
　　三，王遗风要他参加恶人谷的比武大会。
　　当然，以上只是沐离自己揣测，慎重起见，他又一次请教岳青泠这个本地顾问。
　　岳青泠被沐离禁了酒，如今不知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杆烟，抽得百无聊赖。叼着烟杆子看完雪魔来信，他说：“唷，这恶人谷比武大会我知道。原本咱恶人谷也没有比武大会，但是人家浩气盟有啊，而且每次人家大会结束，都会出一个啥浩气英雄榜什么的。
　　江湖上无聊家伙多，竟还有不少人追捧这个狗屁榜，于是咱恶人谷也不能让老是让耗子专美，因此也办了比武大会，时间和浩气盟的一样，反正就和浩气对着干。”
　　“参加这个比武大会，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可以说，参加恶人谷比武，是一个新丁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最快途径。你若是能在比武大会中夺得不错的成绩，那么你在谷中的身份一下子就会被所有人承认，并且立刻拥有相当高的地位。你若想保下几个人，也会变得容易很多。”岳青泠说，“而且，现在的情况对你十分有利。”
　　“此话怎讲？”
　　“谷主赠予你雪魔旗，使你能在比赛期间没有后顾之忧，不怕在赛场下遭人暗算；他还向你引荐其它十恶，如果你能得到其中几人的承认，你也就有了过硬的后台——谷主对你的栽培之意，十分明显。”
　　回头看看一屋子虚弱的病号，沐离懊恼地发现，他只能被王遗风牵着鼻子走。
　　“那明天有劳你帮我去报个名吧。”沐离对岳青泠说。
　　后者“切”地一声，扭过头去继续抽烟，结果被沐离以病房内禁止抽烟为名，赶了出去。
　　岳青泠在院子里气得跳脚，第N次威胁沐离要把他赶出医馆去。
　　沐离看了看岳青泠头上依然稳定无比的绿名，不置可否，然后回过头开始治疗叶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