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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144)

作者:弄清风 时间:2017-12-16 14:51:41 标签:强强 爽文 打脸 仙侠修真

  “缠花?”周自横深邃的眸中终于泛出一丝欣喜。
  “对。”孟七七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但我记得缠花仙子曾对我说,你与她做过约定,让她去秘境深处找你,对不对?”
  周自横点头,“没错。”
  孟七七:“可扶摇山人逝世,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那时就已经发现秘境有问题了吗?还有,你曾在王氏秘境中的某间书房里留有字迹,我在日落之处等你,这是对谁说的?”
  周自横挑眉,“你是在怀疑我?”
  孟七七也挑眉,“我看你嫌疑大得很。”
  周自横要气死了,“你个小白眼狼,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孟七七却不接茬,淡定地往陈伯衍身后一躲,任由陈伯衍去拦。周自横更气了,有情郎撑腰了不起啊,这小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坏,讨打。
  但陈伯衍在此,周自横无论如何是打不成的。
  他气鼓鼓地瞪了孟七七一眼,心里自然也清楚这是他故意插科打诨,让自己别太伤心,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气了,解释道:“日落之处那几个字,确实是我写了,留给暮云看的。日落之处见壁垒,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确定。你看见了?”
  “我按着你给我留下的那份简易地图找过去的。”孟七七道。那地图是他在关外找到的,叩仙大会时,他便按着地图找到了第二口古钟。
  “哼,算你有心,还知道找我。”周自横轻哼一声,复又仔细回想道:“至于我同缠花说的那句话……当时我想着她都要离开我了,我孤山一人,不如一把剑一壶酒,去探索秘境。秘境存在于世千百年,有多少修士和门派想要探寻它的边际,我去凑个热闹不为过吧?”
  闻言,孟七七只想打死他。
  他简直可以清楚地想象出当时的那个场景——周自横背着剑,腰间挂着酒壶,孤独而忧郁地站在晚风中,看着他心爱的姑娘,风流倜傥地说:“我在秘境深处等你。”
  多么浪漫的约定,多有诗意的场景。
  “阿秀。”陈伯衍拦住了孟七七蠢蠢欲动的想要打人的手。
  周自横摸摸鼻子,自知理亏。而就在这时,陈伯衍却又凝眸看着他,道:“周前辈,您追查白面具那么多年,即便因为阿秀年少稚嫩,不曾告诉他,但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剑阁么?”
  这根本不合常理。
  周自横疑惑,“你们都不知道?”
  孟七七更疑惑,“我该知道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错综复杂的时间线,快把我自己给绕死了。
   
    ☆、白鹿仙

  枯枝在篝火中变换着扭曲的形状, 寒冷的夜里, 孟七七烤着火,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但他并不相信剑阁真的存在奸细, 于是一双澄澈而锐利的眼睛死盯着周自横, 问:“你的消息, 都透露给了谁?”
  周自横亦面色沉凝,“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就是我大师兄, 你的师父。”
  闻言,孟七七微怔, “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周自横一阵恍惚。刚才四十九告诉他, 侯暮云死了, 此刻又告诉他,大师兄也死了。他在这里守着阵心,不知岁月流逝,在他看来他好像只是在这里站了几天, 而后一晃神, 天下就大变样了。
  哦, 也对,天下都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但为什么偏偏是大师兄?
  周自横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来,一想到他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苦闷得又猛喝了一大口酒。
  可陈伯衍不打算给他留多余的伤感的时间,道:“师祖已死, 如今已死无对证。但我相信,以师祖那样的胸怀气度,绝不可能是奸细。不过若前辈只将消息告知了师祖一人,那么他在与郎胥大战前,必定会将此事交托给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陈伯衍的话,矛头直指薛满山。他是老阁主钦定的下任阁主,是被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也是最有可能得知消息的一个。
  可薛满山不仅仅是孟七七的大师兄,也是陈伯衍的师父啊!
  “你怀疑他?”周自横凝眸。
  “晚辈只是做了一个合理的推演,至于有没有奸细,奸细到底是谁,还需要证据。”陈伯衍神色肃穆,声音郑重,“虽我已回到陈家,可剑阁永远是我的师门,师父也永远是我的师父,我不会因为一点猜测就去怀疑任何人。”
  陈伯衍的态度很明确,听了他的话,周自横心里也好受多了。
  孟七七当机立断,“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件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其实这件事稍一推想就能明白的,季月棠在仙门中埋了那么多暗桩,连不问世事的天姥山都没有放过,那贵为剑道正宗的剑阁能够置身事外吗?
  只是孟七七对剑阁的感情太特殊了,他总是下意识地去避免思考这种可能性。而且,剑阁的几位师兄待他都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去怀疑任何一个人?
  如此想着,孟七七不由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他下意识地往陈伯衍身上靠,感觉到一阵莫大的疲倦袭来。
  “休息一会儿吧。”陈伯衍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掌心,度给他一丝温暖。
  孟七七享受着这样的温暖,而后忽然又想起了陈伯兮。若说此间三人之中谁最冷静,那必定是陈伯衍。
  但他心中真的是全无波澜吗?亦或是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陈夫人是一定生过那么一位二公子的,可那位二公子如今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妖兽。他究竟是何时被人掉的包,抑或是直接被杀死而后夺舍,都已无从探究。
  那可是至亲的弟弟啊,如今又轮到剑阁了。
  思及此,孟七七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陈伯衍,把头埋在他肩上,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陈伯衍的眸光便在这寒冷冬夜中变得柔和许多,伸手拨开他鬓边的头发,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周自横,自戳双目。
  这一夜,整个大夏国土,五山十四洲,彻夜未眠。而当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一轮红日从远方的山谷里、遥远的海面上慢慢升起时,所有人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故土,眼睛里是怎么也挥不去的茫然和哀痛。
  来自旷野的风,拂过倾塌的城墙,拂过新堆的坟头,最终轻轻撞向了不知谁家坠落的风铃。那风里,有一丝冷意和阴气。
  像是一个尘封的棺材终于打开,枯黄的草一夜之间漫过人们的脚踝。
  可是大家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哭喊,便又不得不拿起刀剑,在这片陌生又熟悉的故土上拼搏。因为妖兽就在他们的身边,它们要活下去,谁都想活下去。
  很快人们就发现,在那一夜的动荡过后,田里的庄稼被大片大片的损毁、原本干净的河流里仿佛也有了浊气,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更糟糕的是,连续几天的阴雨,让所有人心里都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乌云。
  关内的情形尚且如此之差,关外就更不用说了。
  关外大多是荒漠,漫漫黄沙催人绝望,可并不代表连下几天的阴雨便是好事。这一场绵延整个天下的雨,丝毫没有改善荒漠的气候,反而让情况变得愈发糟糕。
  因为这雨水,并不能喝,也不能滋养草木。倒是冲刷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浊气,使这天地间的空气变得愈发浑浊。
  许许多多的修士想到了秘境,真相还未广而告之,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实情,只觉得如今这环境,倒与秘境里颇为相似。
  因为妖兽肆虐,所以如今已少有商队敢在大漠行走。只余那走投无路之人铤而走险,或财大气粗之辈,能够找到修士一路护送。
  但这阴雨连下三天,再怎么神通广大的商队,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云来客栈,坐落于西出函谷通向大漠的必经之路上,一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哪怕是如今这世道,它亦是成为了过往商客的一个避难之所,楼上楼下挤满了人。马棚里更是群马为患,一些马屁和骆驼少不得被挤在外头,受那凄风苦雨,看着已是病弱得不行,再难上路了。
  人一多,便容易出事。往来于这条道上的商客,都不是什么愣头青或软脚虾,有那孔武有力一身膘悍的,也有足智多谋阴人不眨眼的。这么多人被迫困在云来客栈,还没把客栈拆了,不过是大家给老板三分薄面,也不想就此失了这避雨的宝地。
  可冲突,在所难免。
  南边来的斯文商人与胡商同坐一桌,一个不小心又发生了冲突,双方差点打起来。争吵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一声并不明显的“阿弥陀佛”,愣是把一件简单的争抢座位之事,越扯越大。
  客栈老板急忙拉架,躲在二楼人群中的某个缺德鬼却在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清瘦的小伙便在此时被人推倒在地,裹在头上的头巾被人不小心扯了下来,露出里边藏着的三千青丝。
  “是女人!”
  “哈哈哈竟然是个小娘们!”
  “我早知道了,这里又不是没女人,装啥子啥……”
  “……”
  起哄声围绕着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客栈老板并非真个心善之人,却也唯恐引发更大的祸乱,于是咬咬牙,便要挺身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晰的敲门声,冲破淅沥的雨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有人敲门?
  嬉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疑惑而警惕地看向门口——这阴雨连下三天,普通的修士们都不愿继续在雨中行走,此刻又是谁冒雨前来?
  “笃、笃。”又是两道敲门声穿来,还伴随着一个清润的男声,“请问有人吗?”
  这声音的主人听着像是个年轻男人,温和有礼,在这夜雨中敲门夜丝毫不显急促。
  客栈老板面露迟疑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大家心思各异,却没人阻拦,便大着胆子上前开门,“来了来了,客观里边请。”
  他说完话,这才抬头看向来客,而后倏然愣住——这位客人,长得可真是标致。他在这里开客栈二十余年,见过来自南边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见过胡族大名鼎鼎的美人,可从未见过这样温润如玉的标致公子。
  他从雨中来,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却未见一丝狼狈。
  “打扰了。”来客礼貌致意,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却没急着进去,而是稍稍让开点位置,望了背后一眼,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一鹿,是为我友。方才我见马厩已没有空地,不知店家可否通融一下,让我将这鹿带进去?”
  客栈老板这才看到来客的身后竟然跟了一只浑身冒着仙气的白鹿,此时此刻,这只白鹿正充满灵性地看着他,大大的鹿眼里满是纯净。而它的身上,正披着本该披在来客身上的蓑衣。
  “这、这……”电光石火间,客栈老板似是想到了什么,望着来客激动得满脸通红,“白鹿仙君!您是白鹿仙君!”
  此言一出,客栈里便炸了锅。
  “白鹿仙君?莫不是前段时间传言里的那位?”
  “对对对!就是那位!”
  “那可不是天姥山的大弟子沈青崖么!”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
  众说纷纭间,客栈老板已经把沈青崖和白鹿都请了进来。沈青崖大方地迎上所有打量的目光,点头问好,“在下沈青崖,叨扰了。”
  沈青崖的身上,自有一股能让人安静的气场。更别说这数月奔波,已将他身上最后一丝铅华洗净,如今看着,竟是愈发出尘淡雅。
  天姥山声名在外,白鹿仙君仗剑救世,在关外亦有美名。
  但沈青崖出现的时机仍然太过惹人猜疑,众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便有人上前问道:“沈仙君,听闻你前段时间都与圣君混在一处,怎么今日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子鹿兄!
   
    ☆、关外雨

  三月多前, 妖兽肆虐, 为祸人间。天姥山沈青崖孤身一人出现在关外,数次拯救百姓于危难之间, 更与平城城主一道守住了被妖兽围困的平城。此役之后, 沈青崖名声大噪, 因其身边总是跟随着一头仙鹿,遂被人尊称为白鹿仙君。
  而就在一个月前, 沈青崖远赴苍亭山, 与圣君花弄晚一道剿灭兽王。其后便有传言,称沈青崖已做了圣君的入幕之宾。
  如今沈青崖孤身一人出现在云来客栈, 难免惹人猜疑。
  “诸位也相信那等流言么?”沈青崖面对诘问, 神色如常。
  这时, 方才争执的主角之一,那位南边来的儒商站出来道:“我们自然是不信的,白鹿仙君乃高义之士,磊落坦荡。况且, 仙君杀了那兽王, 实为一件大喜事。”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附和。沈青崖的声名在外,背后又站着天姥山,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谁也不想去招惹他。
  谁曾想沈青崖却拱手道:“多谢诸位。只是有一件事需向诸位澄清,诛杀兽王,苍庭出了大力, 在下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说罢,沈青崖看向客栈老板。老板连忙堆上笑脸,将他和白鹿引向最后一间客房——其实客房已经没有了,但客栈老板看在白鹿仙君的面子上,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了,他去跟小二睡。
  门一关,便把外面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沈青崖把白鹿唤到床边,从须弥戒中取出干净的帕子帮它把身上擦干,这才去把一身湿衣换下。
  不一会儿,客栈老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沈青崖谢过,又问:“麻烦店家了,不知客栈里可还有干草?”
  “有的有的,小的马上为仙君送来。”老板一句话没有多问,笑呵呵地又出去了。走下楼梯,他听到大堂里闹哄哄的仍在谈论沈青崖之事,脸上虽还挂着笑容,可心中颇为不屑。
  这些人要是有沈青崖那个能耐,何至于困在这里出不得门。而他们纵使有了沈青崖那样的能耐,估计也办不成沈青崖那样的事儿,世间不过多了些恶徒或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如此想着,老板难得的歇了待客的心思,径自抱了一捆干草送到沈青崖房中。
  沈青崖用干草给白鹿做了一个窝,又因为这干草有些扎人,还在上头铺了一层羊毛毯子。待收拾妥当,沈青崖揉揉白鹿的头,道:“睡吧,明天再赶路。”
  白鹿却不肯进窝,用头蹭着沈青崖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腕上的伤口,发出闷闷的叫声。
  “好了,我没事,休息一晚就结痂了。”沈青崖温和地笑着,低头与白鹿额头相抵,哄了一会儿,才把它哄回窝里去。
  这只白鹿是从天姥山给他送信来的,跟沈青崖一块儿长大,能御风而行,极通灵性,对付普通的妖兽不成问题。沈青崖原想让它送了信就回去,可它黏在身边不肯走,便只好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当初在平城,沈青崖差点儿就追到了小师妹,可后来又得知小师妹被苍庭的人带走,于是他便跟城主借了人手去追。可惜那茫茫大漠是苍庭的地盘,沈青崖又做不到对路上的苦难视而不见,于是最终还是追丢了。
  而就在他打算直奔苍亭山时,又收到了来自平城的求援信。平城被妖兽围困,情况危在旦夕,于是他又匆匆折返。
  平城一役,打了足足一个月。
  好不容易,平城守住了,沈青崖谢绝了城主的挽留,终于去到了苍庭山。苍庭山的情况并不比平城好多少,妖兽环伺,苍庭损失惨重。彼时沈青崖已经收到了来自剑阁与天姥山的密信,知晓了兽王一事,于是立刻找上了圣君磋商。
  他的条件只有一个——让他见师妹。
  沈星竹就在苍亭山,圣君派人将她请了回来,替苍庭的弟子们疗伤。
  可她还是不愿意见沈青崖,沈青崖便只能让白鹿替他递信。他总会在信纸里夹带一点别的东西,有时是一颗糖,有时是一枝花。
  他不强求,只希望小师妹能好好的,知道还有人惦记着她,莫要独自流离。
  那时花弄晚还嘲讽他——何必故作情深,你早晚也还是会走的。
  思及此,沈青崖不由叹了口气。
  他确实还是走了,阿秀和芳君,还有师父师弟,都在关内。如今天下大乱,季月棠还在神京,那么争斗的中心必定也还在关内。
  他看到了小师妹,心也定了,那就必须回去帮忙。
  今夜在云来客栈,黑羽军的暗探会来与他碰头,把关内的最新消息告诉他。
  候至半夜,沈青崖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慌。他起身悄悄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儿,目光所及之处,仍是阴雨连绵。
  他微微蹙眉,不知这心慌究竟起于何处。
  又等了片刻,雨中忽然传来沉闷的敲打窗户的声音。白鹿抬起了头,沈青崖立刻握紧了鹿鸣剑,对过暗号后,才将人放进来。
  “沈仙君,这是我家少主的信。”陈伯衍的信,从清平郡发出,一路疾驰送至此地,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沈青崖展信阅读,只眨眼时间便蹙起了眉,目光重复扫过最后一行,眸中的愕然与震惊满得都快溢出来。
  那上面写着——沈星舟为妖兽所化。
  沈青崖的心蓦地揪紧,方才那股心慌终于有了来由。若沈星舟是妖兽,那么他的妹妹沈星竹呢?他们可是亲兄妹!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呢?
  沈青崖薄唇紧抿,一时之间竟乱了方寸。他知道陈伯衍不可能骗他,他特地在信中写上那么一句,就是为了特意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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