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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清欢(80)

作者:顾言、 时间:2020-03-26 11:31:44 标签:宫廷 架空 武侠 HE 情投意合

  江晓寒脚步一转,从花园拐了出去:“带你去见见家人。”
  江家以文臣为主,祠堂修的虽不说多么华丽,却也简朴坚实。祠堂设在了东院,每逢初一十五皆要洒扫供奉,江家家谱上历代数得上的主家排位,皆供奉在其中。江府现下虽是江晓寒主事,但他收了江凌做女儿,于情于理,都免不了这一遭。
  东院的正房被整个划归了祠堂,江晓寒走到门口,才将江凌放下,拉着她的手去推门。
  祠堂除了大门外,各个外窗皆已封死,屋中的温度要比外头略低一些,江凌一进来便搓了搓胳膊,睁大眼睛看向屋中搁着的供桌。江家历代的主家先祖排位皆在供桌其上,以辈分由上至下,离着最近的那排正是江秋鸿与江秋渊兄弟俩的排位,一新一旧,并排放在最下方。
  供桌上正放着江家的族谱,左右两盏长明油灯正尽忠职守地燃着,正中放着一把乌黑的木尺。那尺子足有二指宽,一尺长,上书“信以守礼,刑以正邪”八个大字。
  江晓寒弯腰从书案下拉下两个蒲团,搁在了供桌之前。
  “来,跪下。”江晓寒说。
  江凌虽不解其意,但胜在听话,乖乖往蒲团上一跪,眼巴巴地看着江晓寒。
  小丫头不过江晓寒膝盖高,又穿了身鲜亮的红色衣衫,往蒲团上一跪顿时像个圆圆润润的糖葫芦球,甚是喜庆。
  江晓寒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转头从桌案上将那本家谱和木尺一并取了下来。
  “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不孝子江晓寒开祠堂上家谱。”江晓寒单手掀袍跪在了江凌身边:“今奉我江家姓氏,收四岁孤童为女,取名为凌。不孝子定当好生教养,不辱家风门楣。”
  江晓寒顿了顿,又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孝子心悦一人,此生不愿背弃,亦不愿辜负,已立誓终身不娶,九天神明皆可见证。虽有一女江凌聊以安慰,但到底无所传承,今自请家法,以决心意——阿凌,帮父亲拿着。”
  江晓寒说着将手中的家谱放在江凌的膝盖上,又抽出那把乌木尺。
  上家法大多都是十四岁以下的打手心,十四岁以上的杖责脊背。可惜现在江家就只剩下江晓寒这么一个有资格拿家法的人,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的袖子挽了上去。
  乌木尺打在皮肉上又沉又重,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不过一下便是显出一道红肿的伤痕。
  江凌吓了一跳,忙扑上来抓他的手:“父亲别…别打!”
  江晓寒充耳不闻,江凌才多大的孩子,哪能拉得住他,眼睁睁看他将自己手臂抽得通红一片,急的要哭。
  江晓寒眼也不眨地抽完七下,才起身将那把木尺放回桌案上,又从供桌上取了笔,拿过了那本家谱。
  新的那页上只有江晓寒一人的名字,他刚想落笔,却又顿住,弯腰将江凌抱了起来,将笔塞进了她的手中。
  “父亲?”江凌抬头看着他。
  江晓寒不语,只是握住了江凌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在子嗣那一栏写上了她的名字。
  小丫头虽懵懂,却也看得出江晓寒有多认真。她的目光落在纸上,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圈丝丝缕缕的墨迹,未干的墨迹在纸面上缓缓流动。江凌看着那方正有力的两个字,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名字有了认知。
  “江,凌。”江晓寒握着她的手抬起笔,示意她看着那两个字:“自此就名正言顺了。”
  江晓寒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似乎从来跟江凌说话时都是这样耐心且认真,当真是拿她当亲生的一样疼。
  那两个字深深刻在了江凌脑子里,她抬起头,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父亲。”
  “乖。”江晓寒笑着搁下笔。
  今日的头等大事已经办完,江晓寒本想带着江凌磕头离去,可刚转过身,却又改了主意。他鬼使神差地将江凌放在地上,回过头又拿起了那支方才写过族谱的笔。
  方才挨过板子的左手臂火辣辣地疼,江晓寒的笔尖悬在纸上,顿了又顿,最后依旧没忍住,描下了第一笔。
  江晓寒的笔锋落在纸上,他将自己名头后面空着的夫人二字用墨涂掉,在一旁另写了一行。
  ——“九阙已明,浚其渊源为净。”
  没问过颜清的意思,江晓寒并不敢擅自将他名字写在上头,何况颜清现如今是否愿意与他扯上关系还不得而知。江晓寒自认没有那个自信颜清能不计前嫌,便只能借明志之意聊以安慰。
  江晓寒搁下笔,细细端详了片刻,才觉得心满意足,他挥手叫来江凌,叫她在列祖列宗面前行礼叩拜。
  江凌拜过了宗祠,又上过了族谱,才真的算是江家人。
  待到江凌磕完了头,江晓寒才将晾干了自己的家谱和家法妥善地安放在了供桌上,又将蒲团放回桌案下,将一切收拾停当。
  他正准备带着江凌出去安顿,祠堂的门却被敲响了。
  “公子。”江影道。
  祠堂非本姓不得入内,江影虽得了江晓寒的赐姓,算作自家的护卫,却依旧不敢擅进祠堂,只能候在门口。
  江晓寒带着江凌从祠堂中走出,又回手带上了门,才道:“什么事?”
  “回公子,四殿下来了。”江影道。
  宁煜?江晓寒皱起了眉。
  他今日才刚到京城,那些京中同僚也就罢了,无非是来试探他态度的,但按宁煜的身份,却不该如此着急。
  只是皇子毕竟与旁人不同,哪怕江晓寒觉着蹊跷,也实在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江晓寒将江凌交给江影,吩咐道:“带阿凌回后院,叫谢珏带着她,顺便跟谢珏通个气儿,叫他别往前院来。”
  江影依言接过江凌:“那公子呢?”
  江晓寒笑道:“我当然是要去会会这位炙手可热的四殿下。”

作者有话说:
  今日小tip:阿清已经在赶来汇合倒计时啦~以及江大人写在族谱上那句话,用了个映射梗XD,关于“颜”这个字其实在字籍中不太好拆,于是江大人搞了个花活儿,颜字在道经中指的是上丹田,而在《养生咏玄集》这本道藏中,是以“宫阙重重号玉都”来形容上丹田的九宫的,江大人这里化用了一下。至于后半句整句说的是“清”应该很明白了。【所以江大人明面上说以后好好做人实际上就是在上族谱宣布所有权【bushi】】以及感谢枕星海、一见羊仔就开熏、子戚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94章
  宁煜与宁铮不同,宁铮自诩皇子身份不凡,向来不屑于自降身份与臣子深交。但宁煜却比他要平易近人的多,偶尔闲来无事,也会与官场中的同僚闲话几句。
  江晓寒自去正院换了身衣服,才往前头的正堂走。
  宁煜此次前来似乎并不是大张旗鼓,除了个随从之外,连护卫也没带几个人。江晓寒到时,他正坐在会客的正堂中品着茶,一副坦然处之的模样。
  江晓寒踏进正厅,还未走近便先挂上了笑,施礼道:“今日府中乱糟糟的,真是怠慢了殿下。”
  宁煜这才仿佛刚见到他一般,放下手中的茶杯,纡尊降贵地起身虚扶了一把江晓寒,笑道:“左相这是哪的话,不请自来,可是本王的错。”
  宁煜长得与宁宗源有个六分像,但一双眉眼却神似他的生母温贵妃。温贵妃人虽生得貌美,凭一张脸圣宠多年,但那双眉眼若放在男子身上,却难免显得有些女气。宁煜的眼角细而狭长,他又向来自持矜贵,哪怕是笑着大多看起来也只是皮笑肉不笑,总让人看着浑身别扭。
  许是并不是嫡出,宁煜总会或多或少的在言行举止上有意无意地模仿宁宗源,只是宁宗源身上那股韧劲和手腕他没学到,虚伪多疑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江晓寒先前在京中时,大多时间都在内阁,并不常与这些皇子走的太近。加之上头有宁宗源压着,这些翅膀还没长成的小崽子也不敢贸然冲他这个权臣示好,是以这大概是江晓寒第一次与宁煜正面打交锋。
  “殿下说的哪的话。”江晓寒顺着他的意思直起身,伸手往主位一让:“殿下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殿下上座。”
  宁煜是来展现他“平易近人,君臣相亲”的,自然不会跟江晓寒争这个,闻言也只是笑称自己是客,不便坐主座。
  江晓寒本也只是跟他客气两句,只是宁煜毕竟身为皇子,江晓寒也不好不给面子,于是干脆将主位空了下来,他自己也随着坐在了客座之上。
  江墨很有眼色地过来给二人换了新茶,然后将屋中其他的仆从挥退,只留下自己站在江晓寒身后,预备着侍候。
  宁煜执起茶盏,品着茶香赞了句好茶,见状又夸了江墨一句:“左相御下有方,连江府的下人也这么能干。”
  “下人粗陋,不值一提。”江晓寒笑了笑,并不搭茬:“只是平江一别,不知温大人现下可好。”
  提起温醉,宁煜不自在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干咳了一声:“舅父他……现下在本家养病。”
  宁煜说着摇了摇头,感叹道:“舅父也实在心气儿太急,好端端的,怎么给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虽说温大人自己想不开了些,但归根结底是我的疏漏。”江晓寒道:“若有机会,我还得登门探望探望。”
  宁煜见江晓寒神色淡淡,一时也摸不清江晓寒究竟是客气还是在试探他,便干脆将这个话题避开了。
  “说起来,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知会江大人一声,自父皇病重之后,每日的上朝便取消了,每月只上中下旬各开一次朝会,平日里政事要务交由内阁批复,若有不决处才会在小朝堂上报。”宁煜笑道:“上次朝会方才过了两天,江大人尽可以在家多歇息两日。”
  江晓寒客气道:“这等小事,怎劳烦殿下多跑一趟,随意找个下人传话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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