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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清欢(71)

作者:顾言、 时间:2020-03-26 11:31:44 标签:宫廷 架空 武侠 HE 情投意合

  谢珏一想到那热闹就心痒痒,最后随手指了两个人叫他们去寻江墨,自己先溜溜达达的往客栈去了,准备先寻个好位置,等着之后卫深来了正好品酒。
  客栈上下五层,一楼的大堂大多会支了说书摊子,用来招待散客。谢珏本想像往常一样包个雅间,可又想起卫深怕是头一回来,怕他找不见人,于是就先在大堂里捡了张桌子坐下,只等卫深来了再换到楼上。
  秋日里天气已凉,一到了晚上寒风更是容易往人骨缝里钻,于是客栈早早便备了毡帘,在门口挂了个严实。
  许是因为启酒会,客栈今日的人比往常都多,大堂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动静皆被毡布帘子蒙在其中,谢珏挑的这张桌子有些不巧,身边正是几个闯南的商人,听口音似乎是从京城来的,言语间自得满满,恨不得十句话有八句都在吹嘘。
  谢珏年纪轻,又从小便身份不俗,自然看不上这种狂妄自大的货色,于是干脆想叫小二替他换张桌子。
  “客官,实在不巧。”跑堂的小二满脸堆笑,冲着他歉意道:“这几日正赶上咱家女儿红出窖,人实在是太多,实在挪不出空的桌子了。”
  那小二在这雁江客栈做了许久的跑堂,招子亮堂,人也伶俐,见谢珏一脸不高兴,便忙又道:“这样,小的今日就做主免了客官的茶钱,另加一盘盐渍豆子如何?”
  雁江客栈的盐渍豆子和脆响罗都是佐茶佐酒的好菜,谢珏一挑眉:“成吧,既然要听书,再上一壶碧螺春。”
  小二忙笑着应了,一声三唱的替他叫了菜牌。
  不多时,堂中上头的高台上便走上来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他在台上坐定,拍了一声惊堂木,堂中原本鼎沸的人声顿时消了下去。
  谢珏剥着手中翠绿的豆子,剥一个往嘴里丢一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台上说书。
  他听了几耳朵,才发现那说书先生正在讲谢家的故事。
  这并不稀奇,谢家军在边疆这么多年,仗打了不少不说,也传出来不少有的没的,几乎各地的说书摊上都有那么几折讲谢家故事的。
  谢珏来了兴致,正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听这说书先生是怎么夸奖他父亲和大哥的,却忽然听见旁边那桌传来一声嗤笑。
  说书讲究个静、景、敬,说的就是不可喧闹,才能随着说书先生沉浸与情景之中,隔壁桌这么一来,周围不少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谢珏自然也不悦,正欲发难,却听见旁边那几个京中商人不屑道:“还讲谢家呢,谢家都要倒了!”
  “你说什么!”谢珏自然不爱听,撸着袖子站起来威胁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似乎看着谢珏年龄小,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嘲笑道:“怎么,小娃娃很崇拜谢大将军吗,那你最好趁现在多念叨念叨。京中张贴了皇榜,谢永铭抗旨不遵被押回了京——保不齐哪天,就变成了‘不可说’了。”
  描的精致的茶壶不知被谁碰翻,从茶盘上滚了下去,正撞在坚硬的泥砖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上好的茶汤顺着砖地的缝隙流淌出去,只可惜这茶汤色淡,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便尽数没入了泥地中。
  长靴踏在碎瓷片之上,只留下空气中几不可闻的茶香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130****2063、叶月渚、按头小分队荣誉成员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85章
  轻甲摩擦出细碎的响声,神卫营悄无声息的隐入小巷中,又在片刻后出现在了官驿的附近。
  官驿二楼的地字房中还亮着光,男人的身影被投射在油纸窗上,拉扯得有些变形。身在房间中的男人端坐着,似乎对外头暗流涌动的情形毫无所知。
  神卫营虽是要拿人,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拿。卫深正准备带着亲卫进门,却被江影拦住了。
  江影横剑在手,冷声道:“围住后门。”
  贺留云事关重大,江影跟来也无可厚非,加之毕竟他是江晓寒的亲信,连卫深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卫深依言点了三十个神卫营的兵士将驿馆围住,江影才收了剑,往他身后退了半步。
  贺留云是朝廷命官,要拿也得是卫深亲自去,才勉强够得上身份。
  天色已晚,官驿大堂里只剩个守夜的跑堂,见卫深气势汹汹的进来,不免吓了一跳。官驿中人向来见得都是往来的官员捕快,一见卫深身上的轻甲便知此人不好惹,是以压根没敢上来拦着。
  卫深眯着眼辨认了下楼上的情形,留下两个亲卫守着大堂,便带着江影上了楼。
  贺留云屋中燃着檀香,他正闭目坐在蒲团上诵着经。卫深推门而入时,贺留云刚刚念完半卷金刚经,睁开眼看向卫深。
  江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只见这屋中只有贺留云一个人,先前跟着贺留云的随从不知所踪。
  贺留云似乎对这情景并不奇怪,只是慢条斯理的将那串楠木珠子绕回手腕上。
  “卫指挥使。”贺留云开口道:“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卫深无意与他多说,只道:“江大人有请。”
  贺留云并不惊慌,相反还有些神定气闲。他掀开一旁书案上的香炉,将里头的燃着的香细致的一点点碾灭,才站起身来拿下了衣架上的斗篷。
  “那就请吧。”贺留云说。
  对贺留云而言,这场面是他早已料到的。他留下生祠这个把柄,就是为了引着江晓寒上钩。为官多年,谁与谁之间没有打过交道,他了解江晓寒,对方自然也了解他,若是他什么痕迹都不露,怕是对方也不会上钩。
  不过这也无妨。贺留云想,不过是座祠堂罢了,日后等宁铮荣登大宝,他要多少有多少。
  朝堂之事交手起来,无非是看谁输的更少,谁就赢了。
  江晓寒用银剪子将长长的烛芯剪短,原本晦暗的火苗又重新亮了起来,他细致的将堂内的几处烛芯一一剪好,才拿起布巾擦了擦手。
  外头传来重靴踏地的脚步声,江晓寒心知肚明——这是人带回来了。
  事已至此,江晓寒心里倒平静的很,他将布巾放回烛台上,转身走向了公堂之上。
  贺留云是三品大员,按理来说若要定罪至少也得三堂会审,是以他虽然身在公堂,却也并不慌张,甚至还大摇大摆的站在堂中,叫江晓寒替他搬张椅子。
  “给贺大人看座。”江晓寒一抬手。
  身边自有神卫营的兵士搬了张高凳放在堂中,贺留云掸了掸袖子,施施然坐了下来。
  贺留云笑道:“江大人今日请我来,是有何要事吗。”
  江晓寒面色自若,曲指敲了敲桌案:“其实也无甚大事,叫大人来是想问问,安庆府城郊的生祠,大人可知?”
  贺留云本以为江晓寒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不想他当真在这一板一眼的装腔作势起来,不由得觉得好笑。
  “知晓。”贺留云说:“只是大人,那生祠不过是——”
  “原来大人知晓。”江晓寒忽而打断他:“我与大人同朝为官多年,却不想大人如此糊涂。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桩用以奉上的祠堂,何至于大人如此急着要毁尸灭迹。”
  贺留云一愣:“什么?”
  江晓寒并未说话,他端坐在高台上,从贺留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江晓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漠然,和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的戏谑。
  ——就是这一步。
  贺留云愤恨的想,大朝会也是议事也是,他似乎永远被江晓寒落下一步,多年来只能如此仰视于他。
  许是江晓寒眼中的不屑太过明显,贺留云不由得站起了身:“什么毁——”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被外头一声暴喝打断了。
  “江晓寒——!”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奔进来,来人还未近前,便被江影一把抓住了肩膀。剑鞘狠狠擦过轻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你放开我。”谢珏狠狠一挣,他力气大得很,江影猝不及防下差点脱手。
  但江影毕竟是影卫出身,哪是谢珏个半大孩子能打得过的,他用剑鞘一拉一别,便扣着谢珏的肩膀反握住了他的手。
  “不得无礼。”江影皱眉道。
  “我呸!”谢珏挣不脱江影,就只能用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江晓寒:“我父兄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晓寒轻轻皱了皱眉,他自然不会去问这究竟是谁告诉你的这种蠢问题,贺留云还在这,他无论如何不能失了气势,让贺留云看了笑话。
  “你累了。”江晓寒摆了摆手,示意江影放开他:“先去后头休息一会儿。”
  “江晓寒,你别拿这句话来糊弄我。我父兄为国征战多年,凭什么要拿他下狱!”谢珏一把甩开江影,向前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若早些说,我好歹还能回京面见圣上,替我父兄求情。”
  谢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破破烂烂的书信,咬着牙质问道:“我刚刚去过官驿,你扣下这封信,这几日天天将我支出去做些有的没的,就是为了让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江晓寒垂眼看他,漠然不语。
  谢珏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他将书信狠狠向地上一甩:“江明远,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现下做出这种事。”
  “你回去能有什么用?”江晓寒终于开口,他将握得死紧的手藏在桌下,淡淡道:“回去送死吗,还是要在长街长跪不起,盼着陛下心疼你,一时心软便免了谢永铭的抗旨不遵之罪?”
  “江晓寒,你长没长心肝!”谢珏气的浑身哆嗦:“我父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为儿为弟,哪怕是送死也得回去替我父亲求情。我父亲冤枉,若陛下当真昏聩至此,那一家人死也得死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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