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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93)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麻烦却必然难免,至少会严重损伤到声誉,加之其大小是个有品级的官,这件事的影响还真说不太准。
  聂暄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这才选择“包庇”,让郁容直接不要“认亲”。
  虽说,原是他做事不周,将人带到了这里。
  郁容心宽得很。
  心知这个时空,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亲人,所以十分淡定。
  正因此,他愈发想弄明白,这凭空冒出的“认亲”,到底有什么隐秘……才不信,仅凭面貌的相似,那对父子就贸然登门,想与自己“相认”。
  郁容遂看向聂昕之:“此中定有蹊跷,我想见那对父子一面。”
  聂昕之浅声道:“不出一日,我会查明真相,无需容儿费神。”
  明显,他是不想让郁容见到那对父子的。
  郁容心领了自家兄长的好意,但……
  他神色坚持:“毕竟说是我的‘亲人’,不去看一看他们,难免觉得心神不宁。”
  听了聂暄的说明,让他觉得这事愈发诡异了。
  郁容觉得,定有“幕后黑手”在对付自己……可不是“被害妄想”。
  想想,首先是那对父子的身份,罪奴啊,如果真的成了自己的亲人,可想而见麻烦有多少;另一方面,既是罪奴,行动原不该如此自由的。
  且,除却行医出门,作为一只家里蹲的宅,名声传得再远,罪奴如何知晓他的面貌,又怎么敢肯定自己是他们失散的亲人?
  当然了,也不是没法解释。
  或许罪奴无意间看到他一面,才知他的长相,或许纯粹是胆大妄为,想攀个官亲。
  猜测归猜测,种种谜题,看到那父子二人,许是即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进而抽丝剥茧,弄清楚真相。
  聂昕之拗不过他家容儿,最终默许了他的做法。
  遂传人,将那对父子带到厅内。
  看面相接近五十岁的男人,饱经风霜,已是两鬓斑白。
  其子乍一看挺老气的,至少也在三十以上。
  郁容仔细观察着两人的面目,心里推定,长者也就四十出头,其子可能只有二十岁上下。
  一看就知,这二人长年做重体力活的。
  再端详他们的面貌,父子二人长相如出一辙,尽管气色不好,又黑又老,从脸部轮廓、眉形与眼睛,倒真与郁容有起码三分的相像。
  就在郁容暗自打量这二人时,其中长者的那位也看到郁容的脸了,一瞬间没了诚惶诚恐,痛声道:“大……大侄子!我是你伯伯……”
  情不能自已,潸然而泪下。
  单看这激动到热泪盈眶的长者,真真的感人至深。
  郁容:“……”
  有点囧。
  得承认,自己与这家人长得有些像,但……他那管生不管养的生父,在他穿越时,还活得好好的,在天.朝某农场经受劳动改造教育呢!
  何况他这副长相,大部分是遗传自母亲的。
  场面霎时有些不尴不尬。
  惹出这一遭的聂暄,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偶尔轻飘,不敢看向他家老大。
  聂昕之气势镇压全场,简短说了两个字:“噤声。”
  情绪激昂的长者顿时打了个哆嗦,当真噤若寒蝉。
  郁容稍松了口气,思维纠结成一团乱麻——
  怎么感觉,这两人不像骗子,似乎真的相信,自己就是他们亲人?
  “这位……老先生,”郁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不知您为什么觉得晚辈是你失散的侄子?”
  被问话的长者压抑着一丝激切,急声道:“你爹是不是叫郁大宝?他原本是不是住在东岭白山村?那年大灾,他跟着村子上的人一起逃去了外地,我就没再见到过他的面了。”
  郁容默了默。
  真是不巧,他爹……错了,是生父,名叫郁大发。
  不对。
  郁容扶额,差点想左了,他是穿越、穿越的!
  长者继续说:“后来我老父,就是你爷爷打听到了,大宝随船上了海。”语气带着悲痛,“听说那艘船一直没回来,我们都以为他……”
  郁容:“……”
  被这一提,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编造身份时,给官方的说法就是,他是流落海外的旻人之后,因心慕故土,历经千难万险,渡海回了国。
  虽然挺扯淡吧,有里长和乡官作保,户籍身份办得比较顺利。
  这长者的一通说辞,如不是谎言,也忒巧了。若他不是当事者,搞不好真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够了。”聂昕之忽地开口,“你们认错人了。”
  长者住了嘴,眼神却明显带着不相信。
  聂昕之语气平淡:“容儿是御笔亲封的保宜郎,恶意冒充官亲,重者当处以极刑。”
  长者闻言急了,不管不顾地说:“我、罪奴不敢说谎,大人你明察啊,他、保宜郎大人真的跟罪奴小弟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郁容哑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尽管对方是口说无凭,但感觉,不像在撒谎……也说不准,许是他耳根子有些软。
  于是……
  就是这么一桩极偶然的巧合,恰恰被他撞上了麽?
  与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人,不但长得相似,连姓氏都一样。
  郁容不由得纠结。
  仍是聂昕之开口,听不出喜怒的口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一句话决定了那对父子的结局。
  “押下质审,如再有攀诬,刑以截舌。”
  郁容瞬时回了神:“兄长稍待。”
  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
  未免太凶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Nonononothing 散步的蜗牛的雷
    
1.8

  脑子有些乱, 郁容嘴上劝着男人:“事情未明,还请兄长手下留情。”
  作为一名现代人, 出生、成长在和平年代, 对“古代”的刑罚着实有些不适应。
  就比如截舌,将人舌头截割,想象一下便觉血淋淋的, 可怕之极。
  故而……
  他就“圣父”这一回罢。在没弄查明事实前,还是莫要急急地“定罪”。
  郁容不蠢。
  在他明明没有亲人的情况下,这对父子找上门认亲,肯定有猫腻。
  但,撇开阴谋论不提, 观这说话的长者,觉得对方也不似说谎。
  所以不得不作了个还算合理的猜测:
  这父子二人所言非虚, 只是, “幕后黑手”蒙蔽了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其侄子或堂兄弟。
  且不提“幕后黑手”的目的,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这对父子不过是被人利用, 不当受截舌之酷刑。
  当然了,郁容也清楚自己的一点“毛病”, 就是想法略天真, 有时候将人或事想得太简单。
  兴许这对父子就是图谋不轨,居心叵测,想占他的便宜。
  若是这样……
  自有律法处置, 他还不至于心疼意欲伤害自己的恶徒。
  怀着如是心思,郁容劝起自家兄长。
  聂昕之闻声,不再发话。
  郁容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回差点被拖下去的父子二人身上,斟酌了一番,寻了几个问题,一一询问着。
  还好,长者看着情绪激动,倒也有问必答。
  郁容先问,他如何知晓自己是他的“侄子”。
  名叫刘根生的长者回:
  说一个年轻人,拿着郁容的画像,告知其有一侄子的消息。
  对方不仅说了“侄子”的姓名年岁,家庭职业等,还跟他说,“侄子”圣宠在身,如果认了亲,就能免了他们一大家子的刑罚,极可能恢复良籍。
  可以说,刘根生认亲,确实存着别的心思。
  但在主观上,他绝对没有要害“侄子”的想法。
  他是真的认为“侄子”是亲侄子。
  “侄子”当了官,一家人为此摆脱罪奴身份;根本没想过,“侄子”可能会反受他们牵连。
  郁容又问那年轻人的身份。
  刘根生说,年轻人是老熟人的后代。
  这时就不得不提,为什么刘根生跟他的弟弟郁大宝,并不是一个姓。
  据说,其实连郁大宝本人都不知,其亲生父亲是谁。
  刘根生的老父当年干的不是正经事,在妻子难产而亡,为了让幼子不至于没奶水饿死,同时也考虑到其安全问题,就将才出生的孩子,送给隔乡的人家当儿子了。
  久而久之,除了刘根生的老父,以及老父的生死交情,就只有刘根生知道郁大宝的真实身份。
  他们与郁大宝没任何往来,私底下一直有悄悄关注。
  没想,郁大宝尚未成家就遭到了意外。
  刘根生的老父含恨而终。
  再然后,官府查出了老父生前犯的事,刘根生一家子被剥了良籍。
  在官窑做苦力,罪奴一当就是二十多年。
  这一回通知刘根生他“侄子”下落的年轻人,正是其老父当年生死交情的孙辈。
  他原不认识那年轻人,对他的说法也是怀疑得很。
  结果对方将当年的种种,说得头头是道,其极伶俐的口舌将刘根生说服了。
  乃至对其深信不疑。
  刘根生迫不及待想认回“侄子”,另有一个原因,是他小孙儿打小长在官窑,环境恶劣,导致小小年龄,身体就不好了。
  作为罪奴,有些本事的医者,没几个愿意给他们看病。
  小病往往只能忍了;大病看运气,运气说不准找到个靠谱的、不坑钱的草泽之医;若是重病,就不治了,等死。
  年轻人告诉刘根生,他“侄子”是神医,专精于儿科。
  刘根生就想,哪怕“侄子”不愿认他,看在血缘份上,说不准会怜悯发作,医治好他的小孙儿。
  年轻人好像来历不凡,就帮他和其子说了情,得了个为期三个月的超长假期。
  刘根生便在年轻人的指点下,带着儿子孙子,找到了青帘。
  头两回甚者没敢进郁容家的门,在村口客栈暗中探听消息,知道了郁容果真如年轻人说的医术不凡,原本的一点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可惜“侄子”没在家。cncnz.net为您整理制作

  跑第三趟,刘根生实在忍耐不住……规定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遂怀着忐忑,敲开了郁容的家门。
  正巧遇到了聂暄,然后被“骗”到了旵城。
  便出现了眼下这一遭“认亲”的场景。
  郁容听罢,沉默半晌,倏地轻叹:“刘老伯,你真的认错了人,我并非是令侄。”
  尽管刘根生认亲的动机略不纯,但也是人之常情。
  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个被称“杜小哥”的年轻人。
  这一番你问我答,让刘根生的情绪渐渐冷静了。
  大概认为“侄子”不愿意认这门亲,其面色灰白,听了对方的温声温语,没再坚持喊“大侄子”,默不吭声了。
  郁容想了想,道:“我的……父亲虽是旻人,却是在海外出生、长大的。”不知对方有没有真的相信,却能感觉到其绝望的心情,便是话锋一转,“虽非令侄,我为医者,理当救死扶伤。若是不嫌,我或许可以为令孙辩治一番。”
  刘根生闻言惊喜,瞬时老泪纵横,伏地磕了个头。
  郁容见之,心有戚戚。
  忽然意识到,这对父子想认亲,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家里生病的小儿罢?
  暗自叹了口气,郁容稍稍走神。
  罪奴可以拥有后代,却是世代为奴。
  就算现在治好那个小儿,待其回到官窑,那样的环境,医疗条件跟不上,很难保证养好身子。
  所以,想不通,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呢?
  倒非他认为罪奴没生育权,就是……无法选择出生的小孩儿,真的太可怜了。
  ·
  刘根生与其子被带下去了,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仍有待调查。
  郁容在心里,基本相信了对方的说法。
  “兄长。”
  待两人回到房间,郁容略带“讨好”,凑近男人:“可是恼了?”
  聂昕之果断回:“并无。”
  郁容不相信,他对这男人了解,甚至胜过了对自我的认知,柔声道:“自我阻止你让人对□□用刑,你便一直闷闷不乐……”微顿,语含歉意,“是容不知好歹,劳累兄长操够了心……”
  语未尽,聂昕之微微摇头:“是我的疏忽。”
  郁容失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聂昕之道:“我为容儿安排身世时,未曾考虑周全。”
  “……”
  半晌,郁容迟疑问:“兄长……给我安排了什么身世?”
  聂昕之默了默。
  郁容凝眉沉思,渐渐意会到什么。
  聂昕之这时说明了前因:“当日我查验容儿的身份及来历,察觉户籍信息尽皆编造,破绽百出。”
  郁容囧了。
  聂昕之继续道:“我便选了没有家累,与你姓氏相同、容貌也有几分相仿的已故之人,对容儿的身世略作了补苴。”
  郁大宝,据说长得跟郁容相近,也是姓郁,父母亡故、没有成家,当年遭海难亡故……恰恰好,方方面面挺适合给“海外归来”的郁容当爹。
  郁容:“……”
  聂昕之语气平静,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丝懊恼的意味:“手下之人将白山村方圆数十里,皆暗查了一遍,确定郁大宝的身份不会有任何问题。”
  哪料……
  这个时代,信息到底不发达,即使厉害如逆鸧郎卫,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哪里想到真就这么巧了。
  郁大宝不是被抱养的孤儿。
  感情,遭遇这么一遭“认亲”,起因还在兄长身上啊?
  郁容啼笑皆非,遂是心情柔软无比:“是容让兄长劳心又劳力了。”
  聂昕之眉目低垂,不知在想甚么。
  郁容微微眯起了眼,推测:“就是不知那个叫‘杜小哥’的,为什么费尽心机这样对付我?”
  一开始,他以为“幕后黑手”搞出个罪奴的亲族,以此“陷害”自己。
  如今想来,那人也是被聂昕之为他补苴的身世资料迷惑了,想必是费了好大的心机,终于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直接让刘根生上门认亲,看似做法粗暴到有些蠢,但若自己真的是刘家血亲,这粗糙的“阴谋”就达到了目的。
  毕竟,血脉是无法更换的不是吗?
  郁容不由得舒了口气。
  看来,还得幸亏,遇到这一遭认亲……否则,他丝毫不知,有人心心念念在“搞”他,一点儿提防之心都没有,谁知道哪天有个万一,就惹祸上身呢?
  现在嘛,兄长能给他伪造一次身世,再编一个也不麻烦。
  聂昕之忽地出声:“杜离。”
  郁容茫然:“什么?”没头没尾的,兄长说个啥?
  聂昕之淡淡道:“意欲暗害容儿之人。”
  郁容更是一头雾水,眼露迷糊:“杜离……他是谁?”
  聂昕之答道:“魏国府三房庶子。”
  郁容黑线,这说了等于白说,他连魏国府干什么的都不清楚。
  “我似乎不认识这么个人吧?”他有些无语,“为什么那个杜离这么……”憎恨他?
  聂昕之声音有些轻:“许是不愿你我结契罢。”
  哦……诶?
  郁容忽地睁大眼睛——
  搞半天,那个杜离,该不会是兄长的烂桃花吧?
  
    
1.8

  郁容似笑非笑, 轻哼:“兄长倒是对人家印象深刻。”
  聂昕之语气淡然:“只知有其人。”
  郁容扬了扬眉,倒不至于不信兄长的话, 不过——
  “既如此, 兄长为何怀疑是他在捣鬼,又怎的知晓他不欲你我结契?”
  聂昕之坦诚告知:“他曾向我荐枕。”
  郁容语带迟疑:“荐……枕?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聂昕之平静地“嗯”了一声。
  “……”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劲猛的消息, 郁容一时有些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好愣愣地问:“然后?”
  聂昕之老实道:“彼时我不识其人,当是刺客处置了。”
  处、处置?
  郁容第一反应是人被搞死了,遂想起,那位还活蹦乱跳的, 东奔西走忙着给自己寻找“失散的亲人”呢!
  转而想也是,兄长行事并非什么时候都直接粗暴, 如果将某人当成刺客, 一般……
  想象一下,画面略凶残。
  郁容当即打住了脑补,语气一转,轻道:“可见那位杜公子, 真真对兄长情深义重,便是曾被当刺客处置过, 居然仍对兄长痴心不悔, 为此甚者用尽心机……”顿了顿,笑问男人,“兄长以为如何?”
  聂昕之淡声道:“裙屐騃竖, 将痴作黠,自以为能钻天打洞罢了。”
  郁容扑哧笑出声,兄长也忒毒舌了。
  尽管这样挺没风度,但……
  无法否认,心里感到有些小得意……咳。看来,他也只有鼠腹鸡肠的器量。
  想着,郁容没再继续揪着那朵烂桃花,非跟他家男人“翻旧账”什么的。
  本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为此种人、此类事而置气,简直是自寻烦恼,得不偿失。
  万一被知晓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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