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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74)

作者:半吐云 时间:2022-01-30 09:52:55 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婚恋

  赵兰扔了抹布,无可奈何回拥师姐,“卯生的生日我都没回去。”

  “她有人陪着过,不缺朋友。”王梨在她耳边道。

  “就怕不是一般的朋友。”

  “她也到了不一般的年纪了。”

  师姐总是这样,在卯生的事上过于放纵孩子,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孩子想什么都是合理的。要是以前赵兰脾气上头,指不定又是一句“又不是你生的”。可这么长的日子走下来,赵兰打量着自己重新黏合的生活碎片,不得不承认,做妈的得认规律、认命。

  越是有主见的孩子越会离开家长去独立探索自己的世界,外面的,内在的,别人代替不了她的思考和感知。

  赵兰便不再说卯生,终于发出邀请,“你和我回省城过年可以吗?”两居室也够住。

  师姐笑出酒窝,“好啊。”她就等着这句。

  但王梨还有事儿得先去做好,“我得回家陪我妈几天,这么多年的年三十,我很少不在家。”

  那刚刚好,赵兰就先回省城除旧迎新,也免得她们两人同进同出一块儿乘车不方便。其实赵兰从来就打眼,师姐更沉淀了不同于普通人的漂亮气质。两人凑一块儿就太容易惹人注目。

  有时真不知道这日子是给谁忙活的。赵兰为王梨忙活一阵子,又轮到卯生。孩子的工作前途赵兰挂记着,她希望卯生留在省越剧院而非回柏州,毕竟老冯和王梨不对付,对卯生就好不到那里。

  而王梨不准赵兰大包小包回去,扣下她的衣服在柏州,说“好借好还”。

  赵兰说借什么?咱俩的号码又不一样。师姐含笑,“皮在,人就跑不到哪儿去。”

  师姐又不舍得她离开仅仅几天,送赵兰出门前才拿出了长幼有序的姿态,这些日子头一遭霸道地咬住赵兰的唇。赵兰知道她一直忍着没问自己,“咱们现在这样是和过去一样吗?”

  关系是什么样儿还不是一天天凑合出来的。赵兰知道,王梨一直凑合她,赵兰要时间,王梨给时间。赵兰要空间,王梨就让出空间。这是什么人?圣人?赵兰有时也希望师姐别那么讲道理。

  王梨现在就没讲道理,咬过嘴唇咬脸颊,咬过脸颊再咬耳朵。赵兰说你是狗师姐吗?她心里却因为狗师姐的热情放下了些包袱。于是踩着一条镁合金假腿有力地回击师姐,末了捧着王梨的脸,“你一直没实话,这么些年你究竟有没有?”

  师姐笑,“下回见面我再告诉你。”

  她老这样,赵兰舍不得了,可是省城的家必须得回,她还要了解下卯生的动态,“她嘴里也没实话。晚上打电话时说在家,我怎么听着外面广场舞声音那么大?我们小区明明封闭的。”

  王梨笑容里有一抹高深莫测,她继续不说实话,“兴许小区新组建了广场舞队伍。”手机里卯生的消息则被她连续毁尸灭迹:师傅我有女朋友了,就是印秀。你先别告诉我妈。

  师傅我们在一起过了。

  卯生以前成绩不好,但语文有多年戏文功底滋润,那个“过”字就加得很玩味,再次大半夜将王梨吓得流冷汗。转念一想,又不会搞大肚子,年轻气盛也不像她四十黄脸,师能忍徒不能忍也。

  忍不了的徒弟住在印秀家里腻了好些晚上,还是印秀懂事,“快过年了,你妈妈现在腿不好,还要麻烦她回来搞房子卫生准备年货?”

  卯生想想有道理,有样学样地备了年货花完零花钱,再回家里上上下下擦擦洗洗,完事了管印秀讨赏,“你看,我自己做家务也很好嘛。”印秀像赵兰,不放心卯生做事,剥夺了她不少锻炼机会。

  印秀就问,“床上四件套洗了?被子趁着天晴晾晒了?哦,得翻过来晒两遍啊。还有柏州人过年作兴腌制香肠,这个你准备了没有?”

  问到卯生无言以对后,印秀去了卯生新家,将休息日一天都花在这些事上。两个都一穷二白的年轻人去菜市场找人代制了香肠,又看着家里盘子茶杯不够帮着添置了些。

  “我家来不了多少客人,用不上。”卯生说。

  “未必。你快要毕业工作了,家里即便没亲戚来,以后同事少不了。”印秀像在给她和卯生的小家挑选东西那样认真,卯生在超市里看着印秀呆呆的,半晌说,“你真好。”

  赵兰要是知道她被狗师姐咬脸时她女儿也在被女朋友咬,可能要自闭大半年。亏得她不晓得。

  卯生喜欢腻着真好的印秀,印秀喜欢拉着卯生的手在下班后闲逛。她现在可以自信地去省城各大商场了,两个因为准备过年而兜里干净的孩子看着橱窗里的衣服首饰价格后再面面相觑,心里眼里却在笑。

  “等我工作了就好了。”卯生说。她零花钱贡献给了新家。

  “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就好了。”印秀说。她的存款贡献给了房东和印小嫦,浩哥的五千块她最终没收,找个时机退回去了。

  再翻出口袋里凑起来的二十块,两人挤在大排档吃细细的也不晓得干不干净的烤肉串。最后回家拉上窗帘,学了一天逛了一晚上的卯生精神奕奕,工作了一天逛了一晚上的印秀守株待兔。靠着年轻到用不完的精力续航到大半夜才睡觉,年轻人过着贫穷却快乐的日子。

  卯生有一点还像师傅,她不喜欢对家里藏着掖着,“等我妈回来,我要告诉她咱们在一起了。现在我师傅已经知道了。”

  印秀一惊,“你师傅怎么说?”

  “让我多煮枸杞桂圆茶啊,说每天也要让你喝。”卯生的回答让印秀了然,怪不得她老早就捧着个热茶杯等着自己。

  “你妈妈会同意吗?”印秀又担心起那个在病房里让自己早点回家的阿姨。

  “我和俞任这事儿她是强烈反对的,还偷摸着给我转学。但我觉得她现在态度有点变化,虽然总想打听我和谁在一起或者在干什么,但没有以前那种防范感了。”卯生说她妈早晚会答应,“没法子,我师傅支持我。”

  “印秀,你会和你妈妈说吗?”卯生天真,却也知道这事儿很难。

  果然,印秀说她永远不会。她对卯生提过自己刻薄的靠汉吃饭的妈,却没说过印小嫦如果知道这事儿,她骂出来的话绝对天下最难听。“她不会答应的,这段时间家里装修好了,她就老催我相亲。”

  “你才二十啊。”卯生说。

  “她十八岁就生了我。”印秀苦笑,“卯生,我说我没爸爸,不是他去世了,而是我妈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爸是谁。用三纺厂人的话说,我是个野种。”所以印小嫦被野种拖累二十年,人到中年扬眉吐气靠两样:装修房子和女儿嫁个有钱人。

  管他二婚三婚,三十四十,有钱第一。

  卯生眼底一动,抱着印秀轻轻拍她后背,“你才不是,你是白卯生的爱人。”

  她说得最好听的话也不过“很喜欢你”,“爱人”两个略显老土的字却拨疼了印秀的心,印秀说你知道什么叫“爱人”?老派的说法是伴侣之间的称呼,这个卯生晓得。经常听到妈妈的朋友同事聊起自己那口子就说,“我爱人”。连那个文化局的老被第二任老婆抓得鼻青脸肿的贾叔叔也这么说。

  他们真的相爱吗?

  卯生回答,“爱人是我爱的人。”一句话轻轻吐出,卯生的心浑然发胀、长大,她说印秀,我不仅仅是喜欢你,是爱。印秀亮晶晶地双眼看着卯生,最后摸摸她耳朵,“卯生,我只晓得我一看到你、想到你就开心,我在米粉店洗盘子时,在酒楼里端茶时,在小区里撒广告单厚着脸皮敲门推销时,受了委屈时,撑得有点难受时,想到你天就亮了。”

  所以卯生,印秀说,我能给你的都想给你,我妈那儿却绝不能让她知道。她太刺儿了,成天张扬舞爪,谁都欠她的一样。我不想她伤到你。

  一席话让卯生决意不再希冀印秀的母亲认同她们。印秀妈妈给不了的,她希望赵兰能给她们。

  在赵兰在回省城的大巴上想着师姐时,卯生给赵兰发了短信:妈,我想对你坦白一件事。您不是说过让我“试试”喜欢男孩子吗?我做不到。因为我爱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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