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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54)

作者:半吐云 时间:2022-01-30 09:52:55 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婚恋

  在家陪爷爷奶奶看着婆妈剧啃着西瓜的俞任听到了电话响就蹦起来,她忙擦手接了,听到是怀丰年时显然愣了下。那一头的小卷毛在小卖部笑,“怎么,以为是女朋友找你呢?”

  俞任看了眼爷爷奶奶,老两口腰杆直了、眼睛都朝一个方向斜过来,她叹口气,“瞎说。怎么晚上打电话给我?没在店里忙?”

  “趁着暑假八中放两周假,我妈回家了。”怀丰年不愿意回去听父母再发动金钱战争,宁愿自己窝在店面凳子搭成的简易床上吹台扇看书吃泡面。“我是想问你几时回柏州,这几天我正好闲着不用做事,除了看书还想找你一起上自习复习下数学。就去麦当劳吧,那里有冷气。”怀丰年对分科后的学习抱有极大热情,也清楚只要数学再多考个二十分她进北京的TOP3就稳了。

  “我要在乡下待两周。这样吧,等学校补课后,晚上不用上课时,咱们一起上自习。”俞任说时,爷爷奶奶的腰杆又软塌下去,眼神同时回到了电视机上。

  等来电话忙音的卯生拿到了鸡翅,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就想再试一次。这次通了,接电话的是俞任,“诶怀丰年,你怎么又来电话?你零花钱不是不够吗?”

  “是……是我。”卯生的声音让俞任顿时鼻子酸了,她转过身捂紧话筒,“嗯。”这一声显然比刚才那通电话柔情似水,胡泽芬和俞文钊的腰不禁被吓硬,老两口狐疑而担心地看着孙女。

  俞任不好说什么,快速平复了下情绪,“我放假回了俞庄,每天陪着爷爷奶奶在茶园干活。”

  卯生听着俞任的声音眼睛也湿了,无数次的思念委屈都想脱口而出,可卯生知道现在不合适,“什么时候回柏州?我……我随着师傅巡演,这周六就回省城。”

  又是流星般擦肩而过的相遇,又是注定不能马上见面的假期。俞任在电话里迟疑了下,“你妈妈的腿好些没?”

  “好多了,慢慢适应了义肢。”卯生无声地叹息,“你还好吗?你妈妈还好吗?”

  “都好。”俞任快速回她,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可她和卯生竟然在电话中像隔天差地,愣是半天没说到点子上。

  什么是两个人共同的“点子”?未来还太早,俞任还要在高中埋头两年,卯生还不知会去哪个剧团。过去又太迟,她们蹉跎了几个月数回联系,赶不上育才初中里的默契共鸣,趁不到甜蜜时的依依不舍。现在则太冷,卯生时间紧张,俞任不方便,围着亲友身体打转了圈,卯生说,“等巡演结束我再会柏州找你,时间咱们在Q上定好吗?”

  俞任说好,忍不住怨了句,“可那你也没怎么在Q上给我留言啊?”

  卯生说对不起。她的世界在快速扩大,边界延伸到远处时,俞任像地球仪上一个恒定的标识点。如果现在卯生拥有一个太平洋,俞任则是一座珊瑚礁,五彩斑斓地隐在水面下,卯生要潜到深处、静到深处才能看见。卯生也记着俞晓敏的话,只劝俞任,“你加油,一定能考上复旦。”

  “那你呢?”俞任问。

  “我……我努力。”卯生对自己毕业后能不能去上海唱戏很不自信,见世面前的孩子一蹦六尺高,见完世面她乖乖伏在自己的窝里舔毛。王梨说,整个柏州越剧团能进上越的也不过两三个人。差距太大了,得拼命赶。

  俞任没再次听到那句铿锵的承诺,“我去上海唱戏,咱们吃遍上海滩。”她们间太近了,近得一条难得的通讯线路就能难倒彼此。也太远了,远到不过数月的郑重许诺都轻飘飘起来。

  卯生说她要回后台,但还是等俞任挂了电话。俞任回到院子里继续吃西瓜,青蛙在叫,小萤火虫在不远处飞舞,她蹲在鱼池旁,一口咬下去,西瓜是酸的,泪是咸的。

  对面俞开明家传来小孩子的耍赖哭闹声,随后是俞锦吼了声“他撕了我作业我能怎么办?”随即,鸡飞狗跳打破了夏夜的宁静。

  俞任又抬头看星星,今天这颗不见了,明天那颗又冒出来。她看得眼睛再次发酸,身后传来奶奶胡泽芬给她扇的风。俞任回头,猛然发觉奶奶更见老。以前她读小学时奶奶的头发还是黑的,现在白了一半。她快六十的年纪,每天照顾家里,还要陪着爷爷去茶山。

  俞任接了扇子帮奶奶扇风,胡泽芬说,“开明家的俞锦学习很好,回回都是班上第一,还要帮父母带弟弟。”

  俞任对此类故事已经有些麻木,只是俞娟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还有三儿,但是她不能告诉家人,否则会被怪罪多管闲事。

  “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身边人来来去去的。”胡泽芬给俞任擦了嘴角的西瓜汁,“咱们不愧于心就好,我要是木芝,我会愧疚得睡不着觉。”奶奶以为她在为俞娟和三儿伤神。

  俞任张嘴,心里被堵上无数种线团乱麻,最终就化为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周三开始入V,给太太们鞠躬。

第43章

  袁柳没有经历过别的小孩入幼儿园前的哭闹分离,九月入学第一天,袁惠方早上在和刘茂松打完史上最惨烈一仗后,捂着青眼圈送她到新桥实验小学门口。

  “认得路了没?”她一开口,嘴角被撕裂,那里又渗出血丝。

  “妈,你擦擦。”袁柳垫脚要给妈妈擦血,手被袁惠方拍下,自己随便揩了下,嘴里骂着,“不是要送你来上学,老子还要撕了他狗-日的。”

  其实早上这一仗有过数次铺垫。起因还是袁柳的上学,刘茂松说她虚岁才七岁,迟一年送又怎么样?

  作为被动的养父,领养袁柳的决定他从来不同意,甚至还骂,“别想跟老子姓,老子不想替你家亲戚养孩子。”

  袁惠方说不用你养,你自己养自己都难。她领回孩子,随了自己姓。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又希望袁柳和刘茂松建立一种可以替代血缘的联系,于是取了“刘”的谐音“柳”。上户口前她还最后向刘茂松确认,“和我姓?你要是认,我就给她改成刘圆。”

  “老子就一辈子没根了,老子的孩子都被你杀了怎么地?你还要摁头吃屎?”刘茂松还是不松口。

  袁惠方冷笑,“我摁头吃屎?你他妈要是有本事自己搬出去和人家住啊?怎么着?堕胎的钱都拿不出,还指望人家女的和你过日子?刘茂松你就是吃屎,你还要在老子屋头里安分守己地吃。”

  刘茂松的吵架初衷是继续省一年学杂费,但袁惠方善于点火,一把子烧到了旧账本上,扯着刘茂松的领子骂着小三小四小五越吵越来劲,两人就在联通店里打起来。

  小袁柳早被吓得眼泪涟涟,她背着个旧书包穿着最好看的裙子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直到看见刘茂松凭借体力优势将老婆的双手反锁抓着头发将她的脸朝地撞,她才尖叫出来上前拉刘茂松,“不许打妈妈,不许打妈妈!”

  袁惠方哪里认熊?她独生女、找赘夫的气势被刘茂松这几下才压下去,见丈夫一把推袁柳坐地上还想继续揍,她伸出脖子朝刘茂松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

  围观的人见过不少床头打架的夫妻,哪里见过这种将对方往死里拉的架势?结果是刘茂松捂着胳膊去找小诊所医生,袁惠方一脚踩着塑料拖鞋一只赤着,头发也没拉得乱七八糟,“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回来!”

  现在她也知道自己面目可憎,就在距离学校两百米的路口停下,指着大门对袁柳恶狠狠的,“知道学费多少钱吗?知道买书多少钱?还有这个旧书包,也是花了钱的。”是她花钱从附近柏州工业大学的夜市买回来的,显然是大学毕业生转手,所以包的个头乘以二就超过了袁柳的个头。

  袁柳的手抓着包带说不出话,别的孩子上学全家开开心心,她的父母要用打架的方式为自己送行。

  其实袁惠方的恶狠语气并非冲着袁柳,她的邪气来自四面八方:刘茂松招惹的女人们,看热闹说风凉话的城中村邻居,报名时问“你是孩子奶奶”的老师,还有生不出孩子的自己,还有,对面烫着大卷穿着同色粉红裙子出门的毛信霞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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