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宋姐喊她,丰年凑近了些,在风中努力捕捉宋姐的每个字。
“既然浪漫是主观的——”她笑了下,“没事了。”她松开丰年的手,去撩被吹乱的发丝,“下午陪我去尝一下柏州的特色菜吧,我要是胖了就怪你。”宋姐嗔了下丰年。
丰年笑,说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心里却酸了下,有些话如鲠在喉。
宋姐说你一直在分神,觉得我来柏州不会满意。其实柏州对我而言就是出差去过的无数个城市的其中一座罢了,真的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你。
你在考虑,在等待我离婚成功的这段时间內,该如何让我满意于咱们的感情。你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又很善良软弱,你想前进,后腿却被扯住。是不是?
丰年目瞪口呆,还是点点头。长了的飞机头没有飞机的影子,又开始变成厚厚一团。
宋姐摸着她头发笑,其实你的脸型适合长发的,不要全部拉直,就是头顶后面的发根一部分拉直就行,下次我带你去家理发店,他们有法子。
她们又沉默了起来,后来宋姐打了个小喷嚏,丰年说咱们回去吧。
宋姐点头,看了眼前方卖花的小女孩,丰年心领神会,买了一朵玫瑰,最后羞涩地递给宋姐,“春节快乐。”
“为什么是一朵?”宋姐接过花闻了下。
“千金买一醉,取乐不求余。”丰年念出这句李白的《拟古》,唇是苍白的,看到宋姐深沔的眼神后,血气迅速充上她的脸,薄唇也被染上玫瑰的鲜红。
“瞧,书呆子浪漫起来杀伤力很强的。”宋姐转身向酒店走去,她背对着丰年招手,丰年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跟上。
丰年醒来摸眼镜时发现窗外天色已黑,宋姐翻身将胳膊压在她肩上,闭着眼还亲了下女孩的肩膀。丰年虽近视,可看得见自己从肩到胸口的片片红迹。这是迟来的由宋姐带她一蹴而就的成人礼。
开始宋姐以为丰年不解风情,可当她对丰年教学了一轮后,领悟力极强的丰年就知道如何上路。宋姐是在第三轮尝到了丰年送上的滋味,她轻咬着女孩的耳朵,“真不像新手。”
像老手的丰年侧身将宋姐抱在怀里,让她发丝的气味钻到心肺深处。慢慢梭巡到宋姐的腰部,丰年的手停在那儿感受着细腻,宋姐问什么感觉?
“举目何所待,一餐咽琼液。”书呆子开始在被窝里不正经,勾得宋姐笑出声,说果然。
果然书呆子开荤,吃了上顿还要下顿。宋姐掐了下丰年的手臂,又休息了会儿坐起来披上衣服。她说这个点儿还有两个电话要打,亲了下丰年的脸颊,“不好意思,要吵到你。”
丰年就翻开手机查看消息,俞任发了两条,一条是说问晚上有没有空?她们要吃第二轮。第二条隔了一小时,说丰年你不来和我们吃没关系,但你自己别不思饱暖,体力需要的。俞任还加了两个字,贱贱的,“对吧?”
回完短信,丰年慢慢躺下,生怕发出一点噪音。和什么人说着客气话的宋姐还是留意到了,另一手下意识地抚摸着丰年的脸。
真实得像假象,像做梦,像花蕾撑开,蕊心散发出了香味,花瓣儿盛放到极致一样。丰年看着天花板时心情如斯,想着想着就笑了。
俞任坐在自家客厅地板上,吃着羊排还点着手机,她说丰年回了,还是没空。
宿海说我就知道。她今天两顿发挥都失常,午饭只吃了一碗,到了俞任家吃俞院长做的烤羊排时好一会儿才消灭了半根。
“她老放我鸽子,俞任姐姐,坏丰年真的学坏了。”宿海脸蛋被空调吹热得酡红,手刚摸到红酒杯子就被俞晓敏拍下,“小海,未成年人喝清水啊。”去年底查出三高的俞晓敏连可乐都没准备,所有人都只能喝清水,除了她自己还是红酒。
“什么学坏?”卯生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的,她整个人沉浸在印秀即将出来的喜气中,对丰年评价都高了起来,“小怀学不了坏,她这个人很正派的。”
俞任咳嗽了声,算是提醒可能知道内情的宿海别多嘴。
宿海低头啃了两口羊棒,再擦了擦手按手机,“坏丰年,你这辈子都别想我给你剪头发。你得罪我了!”小嘴儿气得油嘟嘟时,俞任看笑了,她摸了摸宿海的爆炸头,“不气,不气,下次咱们放她的鸽子。”
亲昵落到了她身边的袁柳眼中,小姑娘给宿海夹了第二根羊排,“小海,这块儿阿姨烤得最好,金黄香脆,给你吃。”
宿海说还是小柳好,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俞任,俞任给她夹菜,“小海在北京待了这段日子更好看了呢,是不是蔬菜吃得足啊?”
那可不,我什么都吃。北京天儿干,我每天自己都会买一斤蔬菜换着吃。宿海将头靠在俞任肩膀上,“俞任姐姐,我发现你从来都信守承诺。”宿海还抬起假睫毛瞥了眼脸色阴沉的小闺蜜——袁柳木木地往自己嘴里塞着西红柿,再嚼两口,又郁闷地看了眼宿海。
宿海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成语,“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小柳这是失宠了的样子啊。她心情好了起来,贼贼地冲着袁柳笑,又给丰年发消息,“坏丰年,我在吃羊排,一根都不留给你。你已经从我的饭搭子降格为陌路人。”
“你吃吧,多吃点。我也有的吃。”丰年回完这句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什么?”打完电话的宋姐问。
“小朋友发脾气,怪我放了她们的鸽子没一起吃羊排。”丰年放下手机专注地看着宋姐,恋人大大方方地迎上她,明亮的眼睛洇上柔媚,“嗯?”
一股热流穿过丰年的腹部,她傻了会儿,说我完了宋越琼,我完了。而宋姐拉上被子盖住两个人的头,说还没完。
第四轮后喘气换气的丰年才顾得上问,迷蒙的近视眼又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这就是谈恋爱吗?”
“这是恋爱的一种。”宋姐低声笑,“傻书呆子啊。”
第165章
期末考了班级第三的袁柳格外敏感,对于自己在俞任这儿开始失宠的现实更加笃定:俞任姐姐给宿海夹了四次菜,给小小喂了半碗饭,给白姐姐夹了两次菜,享受一次夹菜待遇的只有自己和俞阿姨。
离开俞任家前,小姑娘惨然瞥了眼两颊落在俞任手里的宿海,慢吞吞地换鞋出门。
“小柳,等一下。”俞任喊她,自己去卧室取了外套,“妈,我出去会儿。”
袁柳觉着思想教育要来了,她其实越来越不乐意和俞任说成绩的事儿。果然,俞任说你陪姐姐去趟书店,小海让卯生送回家就行。难得的独处时机本可以让袁柳高兴,可今天她打不起精神。
俞任说每年寒暑假姐姐都要买些书给你,你忘了?她帮袁柳整理了下翻到羽绒服外的羊毛衫领子,“走吧。”科幻政治军事言情,你想挑什么就挑什么。
不买那些《物理竞赛两千题》或者《高中数学逆向思维训练》之类的吗?袁柳心想,她看着俞任,姐姐拉过她的手,“小柳,你今天吃得不多哦。”
那还不是你夹得少?袁柳心里生出一股埋怨,她缓步跟在俞任身侧,手僵了下,想抽回时俞任松开了手,“不开心?”
袁柳无法用一个词汇形容她的情绪状态。谈不上开心或不开心,她拥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泡泡机,对着阳光那头的俞任吹出了五彩斑斓的球体,自己也飘飘然起来——童话般的世界內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
但这些泡泡一个个地被戳破:俞任和师兄相伴而行的模样,俞任关注她成绩时的紧张,俞任对她每一次蘸着少女心情的“晚安”所作的快速回应,“晚安。”字儿一样,情感浓度却截然不同。袁柳不喜欢计较的自己,计较到无聊地数俞任的喂菜次数。她不能缩到六岁的印小小那般年纪,从而躲在俞任怀里被安全地护。,她也不能跳到白卯生那样大,和俞任谈笑些成年人的话题。
她像孙悟空被按在五指山下,大拇指是年纪,食指上刻着辈分,中指上写着施予关系,小拇指上贴着精神境界,无名指是情感对等。袁柳还不如孙猴子,他称霸林洞,闹过天庭,总算恣意过几回。而她动不了,只能仰头看着远处,由从天而降的甘露中努力品出不同的滋味。没那么多不同的滋味。薯条配番茄酱是习惯,所以俞任只会给番茄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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