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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月(167)

作者:燕赵 时间:2022-05-04 07:24:39 标签:年上 架空 年代文

  原本钱干事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说完就颓然地垂下肩膀,两眼盯着膝盖下一小块地板发呆。

  一双锃亮的皮鞋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钱干事呆呆地抬起头,即见何凌山双手抄在口袋里,微微朝他俯下/身子,声音很轻地开口:“我有一个条件,假如你肯办到,或许你还可以与你的太太见许多次面。”

  语罢,他也不等人回答,径自就往外走去。钱干事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挺起身子,挪动膝盖努力向何凌山身边蹭去,连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小少爷,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全都愿意办!”

  何凌山没有理会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留下面带微笑的许叔和,很亲切地向他说道:“那么,我们就来谈谈这件事吧。”

  对于燕城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一天大抵是热闹的。新上任的督办与数不清的温家帮众在大街上狭路相逢,马路被几十辆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但令看客失望的是,如此紧张的场面,最终却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连冲突都没有。缺少冲突的热闹无异于一盘忘记放盐的菜肴,注定是寡淡乏味的。不等人潮中心的两方交涉完毕,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温家多数大干事也以为这不过是钟司令找的一个新麻烦,何凌山并没有把真相告诸所有人。钱干事依照他的吩咐打了一通电话,向阮令仪解释说自己今天到得太迟,没能成功拦下温鸣玉。打完电话后,他包扎好伤口,换过一身衣服,照常出现在人前,仿佛事实真如他所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金仲铨倒是难得的高兴,夜里在宅中置办了一桌酒席,强行邀来何凌山,打算真正地同对方做一次和解。毕竟他是这次计划里最受委屈的人,这样一大把年纪,却要蒙受不白之冤,被迫禁足在家里,简直失尽了颜面。何凌山不好推辞,终于还是去了,可他没料到的是,金仲铨年轻时便是海量,随着交际越来越多,更加被锻炼得千杯不倒。不能说是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是不在话下的。

  等被金仲铨府中的听差送上汽车时,何凌山已醉得东西难辨了,却依旧记得要找温鸣玉传递自己今日大获全胜的捷报。许叔和拦不住他,只得对司机切切叮嘱,让他一定看着小少爷进门再回去。

  温鸣玉的新住处在豫山半腰,当年温老先生为二太太在这里盖下一座公寓,要走很长一段山路才能找到。别墅临着湖,四面的风尤其的大,何凌山从车上下来,险些被吹得倒退回车里。外面的空气很凉,天际隐隐滚动着雷声,有些要下雨的样子。

  坐了许久的车,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些,至少能够平平稳稳地走进大门了。想是在他赶来之前,许叔和已打了电话通知这里,管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待他现身,忙迎上来道:“小少爷,哎唷,这样大的酒气,您这是喝了多少。”

  何凌山朝他摆摆手,不言不语地找到楼梯,只管闷头往上去。管家道:“您找少主人?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去告诉少主人您到了。”

  “我自己去。”何凌山挣脱他的搀扶,自己扶着楼梯栏杆,步子倒是很稳的,就是根本不知道温鸣玉的卧室究竟在哪一边,无头无脑地四处乱撞。管家简直拿他没有办法,刚想过去给他领路,却见何凌山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身影在曲折的走廊后一转,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百零八章

  像是知道有不速之客要来一样,走廊尽头的门半掩着,只一推就开了。何凌山走进宽敞的房间,意料之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看见人。

  卧室的灯开着,一盏橘色的温柔的光,并不很亮。何凌山在床边坐下,瞪着掀开一角的被子,如一只在巢穴地道中迷路的鼹鼠般,迷茫地呆住了。

  正当此时,卧室内侧喀哒一响,竟是有扇门打开了。一人伴着氤氲的水汽从门里出来,看见坐在床角的何凌山,不禁也微微一怔,很快又道:“怎么这样晚过来?”

  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何凌山在心里道,原来是在洗澡。

  他忽然警醒,把头一抬,也不答对方的话,十分严肃地道:“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

  温鸣玉披了件浴衣,领口随随便便的敞着,大半线条美好的肩颈胸膛都露在外面,连胸口那道拆了线的伤口都隐约可见。他仿佛也觉得这样子不太能见人,顺势拉了一下衣襟,在何凌山身旁坐下,笑道:“都这样久了,不碍事。”说完,又皱起眉,贴近何凌山轻轻嗅了嗅:“谁灌你这么多酒?”

  何凌山摇摇头,谁都不知道他在否定些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空气中仍漫着浴后的热雾,潮湿中又透出朦朦胧胧的香。当温鸣玉靠近时,香气顿时变得尤为清晰,他扭头认真地打量对方,目光突然在温鸣玉发顶上定住了,疑道:“这是什么?”

  温鸣玉抬手往上探,很难得的,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人也可疑地沉默下来。

  这段时日他都在闭门养伤,头发许久没有修剪,不知不觉长了一些。眼下或许是头发的主人嫌它们太过碍事,两鬓的发丝全被拢到脑后,卷成一团小小的髻,用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别着。何凌山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干脆爬上床,跪在温鸣玉身侧探头去看。温鸣玉躲了躲,终究还是放弃了,任由他拿手指拨弄自己的头发,轻手轻脚地把那东西摘在手里。

  端详片刻,何凌山扑哧一声笑起来,这居然是一枚女孩子用的发夹。上面做成天鹅的形状,因为做工拙劣,那天鹅的脖子出奇的短,倒像一只鸭子。

  他从身后抱住对方,靠在温鸣玉肩上笑着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温鸣玉道:“向一个丫头借的,别弄坏了,明天还要还给她。”

  “你用过的东西,她还敢戴么?”何凌山哝哝地在他耳边嘀咕,因为喝醉了,腔调透出一点天真的意味:“明天给她钱,让她再买几个就好了。”温鸣玉倒也不嫌他说胡话,很有耐心地回答:“那也是要还的。”

  此刻何凌山的脑子有点钝钝的,注意力不能很集中,听温鸣玉说一句话,他又关注到别的地方去了。温鸣玉应该连头发也洗过,眼下还半湿着,黑漆漆地披在颈侧,发尾带着一点柔和的卷。他用鼻尖贴上去磨蹭,凉沁沁的,贴近对方后颈的那一侧却被体温熨得暖热,一嗅满腔都是浴露的甜香。

  他的动作和一只撒娇的小狗没什么两样,温鸣玉好笑地由他搂着,轻声道:“这里佣人做的莲子茶还不错,你喝一点醒醒酒吗?”何凌山嗯了一声,却道:“不要。”他在温鸣玉耳朵上吻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我有正事和你说。”

  喝醉的人,说的话和做的事,可见是完全不匹配的。温鸣玉也不揭穿他,问:“什么事?”

  “我找到了那个叛徒。”何凌山煞有介事地起了个头,下一句却是:“他是一个胖子。”

  听到温鸣玉的笑声,他不解又不满地摇撼对方一下:“我在说正事,不许笑!”

  然而那人还是在笑,何凌山有点恼起来,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温鸣玉肩上,本想咬他,可嘴唇碰到对方温暖的颈侧,又不由自主变成一个吻。酒精让他失了轻重,吮/吸时制造出的动静格外大,温鸣玉的下巴脖颈被他弄红了一大片,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头往后推,沉声道:“凌山,有印子别人会看见的。”

  他的语调颇为严肃,可惜在眼下的场合不起效用。何凌山非但不怕,反而得寸进尺地抱紧他,含混不清地道:“金仲铨让我劝你娶一房夫人。”

  “劝我?”饶是温鸣玉,这一刻都没能跟上他的思绪,不解道:“他与你说这个做什么。”

  何凌山骤然施加力气,连带着身前的人一起滚在床上。浅灰色的薄被因他的动作皱起一大块,像团被吹乱的云。他抬起下巴,有些蛮横地按住温鸣玉,分开双腿跪坐在对方腰间,强调似的开口:“我不许你答应,你已经——”

  “你已经……”话没说下去,他的脸倒先红起来,一双清润透亮的眼睛盯着温鸣玉,全然不像个醉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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