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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莫惜金缕衣(119)

作者:共君一醉一陶然 时间:2018-12-15 11:34:41 标签:强强 宫斗 竞技 宫廷侯爵

  “陛下从永陵回来之后越来越郁郁寡欢,病势也跟着一日比一日沉重,多少奇珍灵药灌下去都不见丝毫起色。这分明是心病,能让陛下如此的,只有周鼎华。”
  说到这里,牟一苇深深叹了口气,神情越发黯淡,语气却反常的强硬起来:“我绝不允许他再伤你的心!”
  台上烛已半残,光焰闪烁间,牟一苇陡然起身逼近缕衣,一把抓住了缕衣的胳膊,双眼坚定地注视着缕衣,一字一句,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多少年来的心声。
  “我决不再允许任何人伤你的心,我要你随心所欲,自由纵横,日日能见你展颜,朝朝能闻你欢声,我想要你还像当年我初识你的时候那样,无忧无虑,骄傲耀眼!”
  火光一下子凝滞住了。
  牟一苇慢慢放缓手上的力道,温存地握着缕衣的手,单膝跪了下来。宽阔的御极宫里,回荡着牟一苇温柔如水的声音:“牟一苇此生,不求权倾天下,不求闻达诸侯,不求富可敌国,甚至不求你的回应,我一生所求,不过是默默守着你,看你安安乐乐,自在快活。缕衣,”牟一苇一眨不眨地看着缕衣,目光渐渐转柔,犹如一片潋滟波光,在眼底隐隐涌动。“我只要你快活,便是肝脑涂地,我也九死不悔!”
  缕衣手猛地一抖,唇抿得极紧,一脸复杂的望着牟一苇,满腔怒气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身凄凉。沉默良久,他忽然疲倦的合上双眼。
  “你以为,他死了,我就不再悲伤?你以为,这世上没有他,我就会快活?难道你忘记了,失去他的这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夜以继日的心痛,永无救赎的绝望,我绝不想再受一次了。是,他活着,我痛苦,我痛不欲生;可若是他死了,我更痛,我简直生不如死!”
  缕衣用力把手从牟一苇手中抽出来,唇角荡开一抹艳丽至极的笑,眼泪却夺眶而出,“一苇,我不用帝王的身份来命令你,我只以缕衣的名义恳求你,别再伤害他了,你伤他,就是伤我,他若死,我绝不独活!”
  牟一苇浑身一僵,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他再也掩饰不下去心头之痛,涩声问缕衣:
  “就算他那样对你,就算他再伤害你,就算他要你的性命,你也无怨无悔吗?”
  缕衣呵呵低笑几声,两行泪急切的沿着脸颊淌下,半晌方低哑道:“这条命,本就打算和他的江山一起还给他的,”顿了片刻,缕衣昂起头来,语音铿锵,掷地有声:“我与你一样,肝脑涂地,九死不悔!”
  忽听“喀嚓”一声响,牟一苇额上青筋毕露,双拳紧握,指节被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你终究,还是爱上了他!”
  缕衣苦笑了一下,慢慢地、郑重地点头:“终此一生,我只爱他一人!”
  牟一苇脸色一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近缕衣,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颤声道:“若死的不是周鼎华,而是我呢?你会不会,也为我落泪?”
  缕衣闻言豁然抬起头来,蹙眉道:“你胡说什么?”
  牟一苇看着他,目光深邃而悲伤,静默片刻,忽然摇摇头,放下了手,凄然一笑,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没事。”
  缕衣察觉到牟一苇的反常,一把攥住他的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一时僵在了那里。千言万语,面对着一苇数十年痴心,都显得无比苍白单薄,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牟一苇盯着自己被缕衣握住的手,呆了一呆,抬起头来痴痴凝望着缕衣,似乎要将他的模样铭刻入心一般。
  “一苇,”缕衣怅然一叹,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希望我安安乐乐,自在快活,我对你,何尝不是如此?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只是……”
  缕衣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了几十年藏在心底的话:“我于你,始终只有兄弟之谊,并无爱恋之情。我明白,说破之日,便是你离开我之时,是我私心作祟,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一直装糊涂,我……”
  “别说了”牟一苇伸手捂住了缕衣的唇,神情痛苦至极“求你,别说了。”
  缕衣却拿开了牟一苇的手:“一苇,世间并非只有一个金缕衣。”
  “可我已经爱了你半生,哪里还有余力再去爱上其他人!”
  牟一苇突然嘶声吼了起来,从来坚毅果敢的汉子竟瞬时泪流满面。他抬眼看着缕衣,深深深深,似乎前生来世的深情爱恋,此刻都聚在了他眉下眼底。
  他陡然跨前一步,颤抖着手,捧起缕衣的脸,不顾缕衣的挣扎,狠狠吻上他的唇。
  辗转反侧的吻,默默传递着绵绵无尽的相思,肝肠寸断的绝望,以及凄切悲伤的诀别。
  缕衣仿佛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痛,在心底蔓延开来,化入血脉,散到四肢百骸,再也剔除不去,排解不了,遗忘不掉。
  此生此世,他注定辜负一苇了。
  两唇分开的时候,牟一苇仍然舍不得放手,他又贪婪地端详了缕衣一会,终于退后两步,躬下身子行礼,“陛下,臣告退了!”
  缕衣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又犹豫了,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苇留在身边呢?
  刹那,陌生的惶恐和无奈充斥了心间,让他伸出去的手又退缩了。
  只这片刻迟疑,牟一苇已飘然而去,衣角自他手中轻柔地滑过,徒留满手空寂虚无。
  默默地目送牟一苇消失在视野中,缕衣心中萦绕着说不出的落寞和不安,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他注定要失去这个朋友了,他拼命想要挽留,却终究什么也留不住。
  似乎感受到了缕衣的目光,牟一苇迈出的脚步忽然顿住,回头望着他,缓缓露出个笑容。
  缕衣从没觉得一苇笑得那么美过,在萧瑟的冬日里宛若一缕春风忽来,催开了千树万树的绿叶红花;宛若出岫白云,不染纤尘,翩然乘风而去……
  两行泪再度涌出,顺着面颊簌簌而下,从此,守护在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后来乍闻噩耗,缕衣总止不住的想,若是当时他知道这是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一苇,他会不会不顾一切,阻挡一苇离去的步伐?
  可惜世间没有未卜先知,所以才会留有那么多遗憾和愧疚,便是九五至尊,也无力避免。
  ————————————————10月4日华丽更新——————————————————
  周旻有些急促的迈进议事大帐,将拢在袖中的书简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呈给周鼎华。
  周鼎华倾身问儿子:“何事如此焦虑?念给朕听听!”
  周旻应声展开书信,念道:“……叛军周氏者,人非贤德,地实寒微,然包藏祸心,假托先帝之名,起兵窥窃神器,实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他突然失声,不自觉的抬脸,与周鼎华冷冽的眼光碰在了一处。
  “念……下……去!”周鼎华低沉有力的命令道。
  “是!”周旻顿了顿:“今以牟一苇为帅,卫彰为副将,发五十万大军讨逆,十日后,决战于霄山穷碧湖!”
  “咔嚓”一声,周鼎华所坐座椅的扶手应声而碎,周鼎华阴沉的脸色让周旻看的心底发寒。
  “终于下战书了么?”周鼎华冷哼一声,突然低低的笑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决一死战吧!”
  “可是父皇,”周旻急急上前一步,“前几日刺客夜袭,夏将军重伤未愈,我军损失良将,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此时决战,只怕于我军不利啊!”
  周鼎华眉头一蹙,起身携了周旻的手,道:“随为父去探望探望钧雷吧。”
  夏钧雷帐中,傅悠正焦虑的望着夏钧雷了无生气的容颜,满面忧色,未曾注意到悄悄到来的周鼎华父子。
  “符笙,夏将军怎么一直昏睡不醒?”
  周鼎华踱进夏钧雷的帐子,制止了闻声要行礼的傅悠和符笙,伸手将披风解下盖在夏钧雷身上,回头沉声问一旁诊脉的符笙。
  自刺客夜袭之后已是第五日,夏钧雷伤重不起,一直昏迷,甚至一度没了气息。幸好此时神医符笙正在军中,妙手回天,总算保住了夏钧雷的性命。傅悠更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夏钧雷床前,在傅悠悉心照顾之下,夏钧雷的外伤倒是渐渐有了起色,只是不知何故一直不见醒转。莫说傅悠急的憔悴不堪,连周鼎华都开始担心,眼看决战在即,也不知夏钧雷还能否恢复。
  符笙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一旁殷切看着他的傅悠,心头有些不忍,却还是答了话:“筋脉尽断,四肢俱损,虽是捡回一条性命,以后也再不能上马杀敌了。”
  周鼎华和傅悠听了这话,都是一震,可是更残酷的宣判还在后面,只听得符笙道:“外伤倒是于性命无碍,只需仔细调养,终会痊愈,至于他昏迷不醒,却是头颅中有淤血,伤及后脑,臣已经尽力,只是夏将军伤的委实过重,虽有气息,却神智不清,虽能吃喝,却无法言语,只怕终生都不会再醒过来,只能这样维持着,浑浑噩噩地了却此生了。”
  傅悠身子骤然一晃,多亏符笙一把扶住才没有跌倒。
  他忽然踉跄着扑倒在符笙身前,纳头向符笙重重一拜,垂泪道:“符神医有回天神术,济世仁心,钧雷非神医不能相救,望神医大发慈悲,莫要让他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神医大恩,傅悠当永记心间,但有驱策,必定在所不辞!”
  傅悠是端方君子,风骨铮铮,便是当年向周鼎华自荐,面对着铁腕帝王也是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何曾如此折腰过?神京兵变之时,杀红了眼的叛军逼宫近前,他依旧慷慨陈词,毫不退缩,何曾如此狼狈过?
  如今,这欺霜傲雪的人物,只因夏钧雷,痛哭流涕,苦苦哀告,连一旁的周鼎华都起了恻隐之心,不由出言问符笙:“符笙,你是当世神医,可还有其他良策?夏将军一心为国,忠勇可嘉,这次受伤也是为了救驾,你就多费心吧。”
  符笙听周鼎华也这么说,不由苦笑:“符笙向来敬重夏将军为人,若有他法,定是不遗余力。符笙虽有神医之名,却终究不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啊,皇上实在难为符笙了。”
  周鼎华的脸也不禁变色:“当真救无可救?”
  符笙叹息道:“药石的确无用,不过,尝闻古时有秉性恒久者,十余年与此类患者对话不辍,也有能唤醒患者恢复如初的先例。只是此事毕竟属传闻,符笙行医以来,却从未见过。”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愿一试!”傅悠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神情:“无论三年五载,还是穷尽一生,我都要让钧雷醒过来!”
  周鼎华沉吟片刻,忽然拂袖出了帐子,大声吩咐周旻:“召集三军,朕有话说!”
  集结的号角声声响起,营中将士不敢耽搁,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即已集合完毕。
  冬日阴霾的天空里浓云滚滚,寒风肆虐,周军的将士却如不畏寒的松柏,个个身体挺得笔直,一张张面孔肃穆刚毅,手中金戈长矛仿佛有血气缭绕,在昏暗的天色下发出锐利寒光。大军人数虽多,却毫无杂音,只有隐隐杀气在校场上空浮动。
  周鼎华甲胄加身,按剑登上阅兵台,居高临下的看着精心训练的麾下士卒,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运足内力,提高嗓门,将自己的声音远远扩散开去。
  “近日,朕痛失了一员良将”周鼎华语气沉重,“前夜逆贼遣刺客行刺于朕,多亏护国将军夏钧雷拼死御敌,救驾有功,只是逆贼狡诈阴狠,夏将军受伤甚重,只恐从此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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