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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40)

作者:更北北 时间:2019-05-03 09:28:06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林卷想了想,看着严歇忱认真地说:“严饮冰,你知道的,我眼光是真的不好,选东西几乎就没有选到过真的好货,但其实有时候我是知道的,可我就觉得我喜欢就好,不用在意那么多。”
  “可是看人不一样,看人要在意的就太多了,我不知道我看人的时候眼是不是也一样那么拙,但严饮冰,我是相信你的,真的。”
  “而且有你在,我不会一意孤行的。”
  “但若到时候我真被什么晃了心眼,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林卷说到最后,几乎是用了近乎恳求的语气,好像他是真的很怕一朝陷入泥泞,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一样。
  严歇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总觉得林卷此言底下,还纳着种种不可言说的千言万语,他看着林卷,应道:“宣帙,有时候我觉得一个人的时候很难熬,我也没有尝过两个人相互扶持是怎样的滋味儿,如今你这样说,当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了,总之如果你愿意,我就一直在这里,我会抓住你,你……也不要放开我。”
  林卷闻言眼眶一热,他假意摇头晃脑,偏过头去忍了忍临界的泪水,他想,严歇忱待他,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恐怕也只有严歇忱这种人,才能够不计回报地为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吧。
  林卷觉得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于是又回头冲着严歇忱笑,打了个响指应道:“那好!那咱们就是一条绳儿上的了!以后我们一起在绳儿上荡秋千!”
  严歇忱无奈地笑了一声,一副什么都答应的样子:“好。”
  随后他又将今日下朝之后单独面见临武帝之事告知了林卷。
  严歇忱在朝堂上提了三郡钱粮案,但却丝毫没提要处置谁的事,更没提有关太子的任何一句话。
  事后到了养心殿,他方才将此事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临武帝。
  临武帝盛怒,当即便召了太子前来对质。
  太子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一来就将所有事情解释了个遍。
  他承认了在这桩事中严歇忱前面的调查结果全部正确,他确实通过南阳郡在濯州挪了二十万两白银。
  不过他却是没有私吞的,而是将这二十万两白银全都用在了渝州同胡族的商道开通事宜之上。
  当时朝廷并不关注此事,治粟内史也一直不拨款项,他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才挪的赈灾公款。
  临武帝质问太子为何违抗圣命,非要私自同胡族暗通款曲。
  太子言语温柔,说话间却是不卑不亢,他回答说去年不止濯州同江南罹有天灾,胡族亦受风沙困扰,且那时已近冬日,若是再遭受雪灾,胡族百姓活无可活,便又只有入关抢掠,那时首当其冲的,便又是渝州城。
  太子又说,我大夏并非兵不强马不壮,也并非惧怕胡狄蛮子,只是如今盛世昌平,委实没有开战必要。
  再者两国争锋,百姓又何其无辜。
  而且开通商道的条件中有一条就是胡族答应向大夏称臣二十载,期间年年纳岁进贡,胡族首领已低声下气恳求至此,我朝泱泱大国,委实没有将人家逼至绝境的道理。
  太子话已至此,言辞恳切理由充分,临武帝心有动摇,但到底还是肝火大动。
  一来太子私挪公款在前,阳奉阴违在后;二来太子如此做法,无异于代帝拟令,以临武帝的想法来看,估计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临武帝如今尚未退位,这太子居然都已经敢越过他头上去了!
  是以最后临武帝思虑一番,仍是将太子禁足东宫,面壁思过,归期不定!
  

  ☆、第三十九章

  林卷听完之后没有对此多加置喙, 因为他虽然心眼儿里不大待见太子爷, 可在这件事上,于规于矩虽然不合,但在情理上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毛病, 甚至于林卷不得不承认, 太子爷这事儿办得并不亏心。
  他想了一下,回答说:“太子爷是因为觉得这事儿办得问心无愧,所以才没有多加遮掩吗?”
  不然若他真在三郡账本上多上上心动动手脚,将三郡的往来账都做得漂漂亮亮, 至少表面看不出端倪,再待来日渝州通商一事木已成舟,他找个由头将这事顺利提出, 说不准还能在临武帝面前得个嘉奖。
  严歇忱念及此案,虽然查证过程冗长,走了诸多郡县,这事方才水落石出, 但案子确实简单, 不过就是左右一对质的事,太子的手段绝不仅仅只是这样。
  “多半如此。”严歇忱应了之后, 又揣摩着说,“太子爷如今年方二十三,但承储却有八年之久,这八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受罚。”
  “太子爷由皇后亲自抚养, 自幼又受教于帝师蒋太傅,从小就将性子养得温良恭俭让,为人处事也甚是圆通,这还真不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林卷点头表示同意,他决定评判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过偏颇,于是就事论事补充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适当的遮掩是行事必要,但过度的遮掩就是昧良心了,这太子爷内里许是也并不似表面那么老于世故,说不定还很有一番为人不曲的耿直原则在呢。”
  林卷少有在严歇忱面前夸别人,他自己还觉得自己不偏不倚棒得很,但严歇忱听着却是有点硌耳朵,他偷偷看了林卷一眼,轻轻咳了咳,假作不经意地接道:“我也这么觉得,出入世间,该有取舍,也该有不变的信仰。”
  “嗯。”林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等着林卷夸他两句的严歇忱:“?”
  这就没了?就‘嗯’一声?
  严歇忱又重重地咳了咳,手背抵着唇又接着道:“这事若换了我!我!肯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谁知他方一说完,林卷就赶紧过来替他拍了拍背,微蹙着眉头一脸忧心地说:“这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这几天太累受凉了么?”
  “……”
  严歇忱一脸菜色,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时人不识我的郁卒之气。
  此时林卷见他这样,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捏了捏严歇忱的肩膀,轻笑着说:“好啦,严饮冰,这事儿换了你,你肯定会做得更好。”
  严歇忱听到这话立刻高兴了起来,垂着头笑得牙不见眼,不过他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连连摆手假意推辞道:“没有没有没有。”
  林卷真的是懒得理他,转而问道:“但这事同季叔常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他这样上赶着的?”
  严歇忱摇摇头:“不知。”
  其实在这桩案子中,有疑点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江南郡同南阳郡各为其主,江南郡守为何这么轻易就把粮食拨给了南阳郡?又比如南阳郡在这件事背后到底还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承着怎样的任务?再比如当初放火烧小账楼以及刺杀严歇忱的人是受何人所托?
  这些情况他们一概不知,严歇忱对这些事有合理的怀疑,但是却是没有丝毫证据的。
  林卷亦是如此,他对这些事背后的安排亦是一概不知,不过他总感觉同四皇子是铁定脱不了干系的。
  不知道段陵那儿是否有消息,看来是时候同段陵联系联系了。
  事情到此没了头绪,不过好在他们俩有时候心都大,所以也并没有追着不放。
  严歇忱进里屋换了一身干净轻便的衣裳,出来的时候抱着一个箱匣子,抬头问林卷道:“宣宣,这些东西你不摆出来吗?是要搁着做收藏么?”
  林卷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方才回:“……啊?……可以放吗?”
  严歇忱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咱们家你为什么不能放?你同我讲什么礼?”
  咱们家……
  林卷眨了眨眼,一阵心如擂鼓。
  此外他又想,原来不用同你讲礼啊?那我之前在同我自己较个什么劲,我有病么?
  不过林卷仍是不大放心,试探着说了一句:“……那你可不准觉得我烦人。”
  严歇忱脱口而出道:“我活腻了么我。”
  “……”林卷皱着鼻子看他,眼神有些幽怨,“你什么意思啊?我有这么暴脾气么?”
  脾气倒是不暴,就是磨起人来严歇忱根本受不住,又不敢把他怎么样……
  严歇忱呵呵干笑两声,一边上前拉住林卷,一边解释说:“怎么可能!咱们家宣宣天下第一乖巧可人儿。”
  他这边捧人捧得毫无良心,却是没有听到林卷那小小声地一句‘那我改还不行么’。
  之后严歇忱又同林卷一起将匣子里的那些小玩意儿都一一摆了出来,风铃挂檐下、面人儿放窗台、香包搁柜子……一件件安排得明明白白,彼此说什么都是‘好好好’地答应着。
  但这到了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两人却产生了分歧。
  ——那是一张剪纸,但剪得却是两个人,自然就是照着林卷和严歇忱的模样剪的 。
  那剪纸师傅技艺高超,让人晃眼一看过去就能一眼辨别出这两人分别是谁,特别一目了然,而且很不凑巧,这剪纸的颜色比较大众,大红色的。
  林卷看着这剪纸,心里虽然喜欢得不行,但他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而且怪臊的,所以他就想把它好好收起来搁着,也觉得这样不容易把它弄坏。
  但严歇忱却不同意,非要把它贴窗户上——最开始他是想贴床上来着,后来觉着这话说出来可能得引得林卷怀疑他动机不纯,虽然本来也不纯吧,但他开口还是换了个地方。
  林卷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什么‘其他东西都各得其所,就这个东西你把他压箱底儿,这简直就是赤白白的歧视!剪纸师傅知道了会伤心的!’
  林卷当时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反复提醒自己你喜欢他,得对他多一点点包容多一点点忍耐,才好歹没有给他一肘子。
  他俩扯了半天,最后林卷说:“那咱们问风桥,你叫他评评理。”
  严歇忱一听这个心就顿时放下了大半,让风桥评理,那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
  可怜的连溪哟,也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非要来尝一尝你家大人和你家夫人的甜蜜。
  严歇忱心想,这可不是我灌的糖啊,是我心肝儿先动手的。
  严歇忱行至门口,冲着墙上就喊了两嗓子,不过两声之后墙上却是都一直没有出现风桥的人影。
  严歇忱奇怪道:“嗯?还没从风刃司回来么?这都已经是下衙的时辰了啊。”
  林卷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今日回来一直没见他,咱们进城的时候迎人的队伍里也没见着他。”
  严歇忱:“最近他也没和我说有什么任务啊。”
  林卷:“算了,待他回来吧,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得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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