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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15)

作者:更北北 时间:2019-05-03 09:28:06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而事情后来的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合神志不清,什么都交代了,然后把郑循也拉下了水。
  林卷临睡之前还在模模糊糊地想,严歇忱,我变坏了吧?但这事儿我真的忍不下。
  书房里,林卷方一离开严歇忱便敛了笑意,没一会儿风桥进来,直接禀道:“大人,东宫案涉案几人明日便要执死刑,证据确凿,冯太仆和郑中郎将都没了办法。”
  “嗯。”
  严歇忱掏出怀里的玉佩,放在掌心轻轻抚着。
  风桥默了一瞬,忍不住道:“大人,您不觉得这件事进展得太顺利了么?像是有人蓄意为之。”
  严歇忱顿了一下,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方道:“但若不是他们自身犯下罪行,今日也没人能处理得了他们。”
  “这是自然,廷尉司这几日翻了几人的履历,却是越翻罪名越多,叫冯太仆和郑中郎将都以管教无方为由引咎辞职了。”风桥道,“此番太子羽翼折损不少。”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会不会是四皇子一派的人设计的呢?
  严歇忱凝神不语,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不站队,不参与党争,那林卷呢?
  他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多揣测于他,只道:“一个太仆令,一个羽林卫,太子还折得起,此番要说折损,亏得最多的,当还是涉案几人了吧,命都造没了。”
  “那是自然。”
  严歇忱回味着林卷待郑循有些赶尽杀绝的态度,心里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不过,这应该也算是线索,于是他道:“风桥,去查,还是十年前,肃王及段、梁、林三世家那桩事的后续,这次从郑循入手。”
  风桥闻言抬眼看了严歇忱一眼,心想这桩事不就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么,翻来覆去地查也没查出花来,其实他隐隐察觉到严歇忱应该是在找什么人,不然也不会让他查这件事查了这么多年,不过他也不语,只按严歇忱的吩咐办事。
  十年前,皇四子肃王谋反,甚至到了逼宫的地步,可当时按理说应该在边境的太子却忽然返京,当场拿了肃王一党,这件事便还没发酵起来就偃旗息鼓了。
  风波过后先帝气急,狠心下令斩了肃王府上下,完全不顾念血脉亲情;而彼时段家乃是肃王府外家,肃王妃就是段家家主之妹,因着这层关系,段家一家上下也没能逃脱干系,仅仅当时将将束发又在外求学的段陵逃脱了罪责。
  与此同时,朝中有些官员落井下石,上书曰段、梁、林三世家一向相交甚笃,此事必同他们脱不了干系,先帝彼时气昏了头,心里计较着段、梁、林三家确实势大日久,且百年根基威望过大,今日不管他们有没有合谋,但若来日有异心呢?
  而那时林家家主林书溢官至奉常,掌宗法;梁家家主梁山鸣官至治粟内史,掌租税财政;段家更甚,家主已至御史大夫之职,掌朝野监察;先帝也是因这一段事,方废了御史大夫一职,将监察大权揽入自己手中。
  那几位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朝野上下震三震的人物,平日里眼红他们的多了去了,而平日里林书溢和梁山鸣为人刚直,在朝时得罪不少人,如今有此机会,大家都巴不得拉他们下马。
  先帝谏言听多了,便也动了心思,想要借这件事将他们一块儿发作了,免得来日让他们做大。
  是以便顺势以同逆贼谋朝纲、其心不正的名义褫夺了林书溢和梁山鸣的官位,并封了林梁两家府邸,林家本家直系发配凉州,梁家发配幽州,并敕令两姓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此令于谋反罪名而言其实轻了,连一条性命都没要,但这本就是不清不楚的罪名,彼时又有太子从旁劝诫,是以也没人多说什么。
  可林书溢孤高一世,根本不堪受此折辱,再加之前年丧妻之痛一直郁结于心,盛怒之下竟是七窍流血而亡!
  林家本就子息单薄,是以最后,林家发配凉州的,竟只独独剩了林卷一人。
  可严歇忱回京之后顺着这条路找过林卷,但却一路都未曾见过他的人影,及至后来疯了一样满天下的找,也从来都没有找到过。
  至此,昔日芝兰玉树世家子,便隐没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再者当初严歇忱因着林卷和林书溢的关系,在临武帝登大位之后,他也曾求过临武帝网开一面,为林家正名。
  但临武帝却是不允,一来大夏宗法曰新帝不妄改先令,要改令除非有充足的证据,可有了证据也从某一种程度上说明了先帝昏庸,为保皇室颜面及天子尊严,这种事一般都要缓一代;二来这证据也不好找,林家这事和肃王谋逆挂了钩,虽说对林、梁两家而言有可能是欲加之罪,但要查肯定还是要从谋逆案入手,可这谋逆案却是板上钉钉没什么好查的了;三来临武帝刚刚登基,正是倚重百官得人心的时候,且临武帝那时偏向武官,此时为两位文官正名也不是时候。
  不管这是真心还是托辞,总之临武帝驳了严歇忱这个要求,态度温和却强硬,以至于严歇忱也无话可说。
  

  ☆、第十三章

  林卷再次醒转过来之时已是明月高悬,他觉着有些饿,便打算起身去寻些吃的,可他刚一翻身,手上便触到一阵温热的触感。
  林卷飞快缩回手,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吁了好久的气才平复下来,如此方才借着窗外朗朗月光,看清了身侧之人的样貌。
  剑眉长睫、挺鼻薄唇,是一副勾人的好样貌,林卷先还没疑惑他怎么在这里,便被严歇忱的睫毛吸引了目光,这人睫毛怎么长的,怎么这么长?
  林卷好奇心重,不由自主地便凑近了些,同严歇忱的面庞咫尺之距,他也没干别的,就默默开始数数:“一根、两根……九十八……一百四十二……娘的,怎么还没完……”
  他数到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心里还很是有些嫉妒。
  不过他没注意地是,自己数着数着居然念叨出了声音。
  严歇忱其实早在他翻身之时就醒了,结果林卷忽然凑近,滚烫的呼吸倏忽喷薄在严歇忱脸上,吓得他没敢睁眼,他闭着眼等了半天,心底也隐隐期盼着林卷会做些什么。
  可他等了许久,才发现林卷居然无聊到在数他睫毛,而且怎么数着数着还骂人呢?
  林卷说话时候的呼吸频率更快,严歇忱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便突然睁了眼。
  他那一动,林卷那边的数就乱了,他下意识抱怨道:“诶诶诶,我的数,你动什么……”
  可他惋惜的话还没说完,便骤然撞进了严歇忱清亮的眸子里,像是温了满月清辉一般,缱绻又温柔。
  林卷愣了愣,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赶紧退开了些,眨巴着眼有些不自在地问:“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看严歇忱眼神清明,就知道他不是刚醒,他为自己幼稚的举动感到有些窘,便又小声嘟囔着:“我就是无聊……”
  严歇忱也坐了起来,伸手替他理了理肩上披散的头发,道:“没醒多久,你是不是饿了?”
  “嗯……”刚应完,林卷的肚子就应景地叫了一声,林卷一听脸色一变,赶紧捂着肚子冲严歇忱尴尬一笑,心里不住懊恼,靠……老子的一世英名。
  严歇忱没笑他,其实是有点想笑但不敢笑,于是只正正经经道:“我叫厨房备了点心在食盒里温着,你先垫一点,明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便要起身去外间给林卷拿。
  林卷见状赶紧拦住他:“得得得,我自己去拿,你躺着吧,不用这么身残志坚。”
  “……”严歇忱有些委屈地瞥了林卷一眼,却见林卷根本不理他,一溜烟儿都跑没影儿。
  林卷吃着点心回来的时候见严歇忱还坐在床上看着他,眼神里还有些忿忿,他愣了一下,试探着把点心盘子往他那儿探了探,问道:“你也饿?”
  严歇忱一偏头,撇着嘴道:“我一天天都不走动,才不会觉得饿呢。”
  林卷听他这么别扭的话方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不高兴自己适才那话,他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走过去挨着严歇忱坐在床边道:“你这人怎么还小心眼子呢,我刚就随口一说。”
  严歇忱往里让了让,要他坐得舒服一点,手又伸到背后虚搂着他,但闻言却只哼了一声没说话。
  林卷吃下这一口点心,拍了拍手哄他道:“行吧,严大人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说完不等严歇忱回话又道:“上次问你你不说,你这腿到底怎么伤的?”
  严歇忱觉得没什么好瞒着他的,便道:“京郊遇刺。”
  林卷闻言,霎时便抓住其中关窍:“你行踪诡秘,身法又好,普通刺客怕是拿你奈何不得,那这必然是有预谋的了?你得罪了谁吗?”
  林卷自顾自在那里念叨:“不对,你得罪的人不少。”
  “……”严歇忱其实想辩解一句,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人太出挑了而已……
  不过此时林卷双眼一亮,他联想到赐婚因果及上次入宫严歇忱对临武帝的奇怪态度,一拍手道:“我知道了!是他对不对!”说着就冲他做了个‘临武’的嘴型。
  “呵呵,你真聪明。”严歇忱无力扶额,勉强夸了句。
  林卷却没接这话,只是叹了口气,低头闷闷道:“那严饮冰,他都这样赶尽杀绝了,你还甘心为他奔走吗?”
  严歇忱不禁怔然,眼神逐渐空茫起来,似是回到了某个遥远的时光节点,片刻后他方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记忆里的临武帝,是风雪夜里的灯火昏黄,是战场上的坚韧果断,也是登位后的知人善用。
  临武帝于他而言,是君,似友,亦如父。
  严歇忱有时候其实是有一点死心眼的,认准了某些人事就很难变更,因为他觉得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不好就轻易抹杀他从前的好。
  严歇忱长这么大,得些好意不容易,便总想把他们攥得紧些。
  林卷看严歇忱垂眸不语,心下了然,话已至此,他也并不想劝他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不是别人能明白的,况且他自己所做的事,也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只是,此后有可能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林卷道:“是中了毒对吧?解不了?”
  严歇忱偷偷觑他一眼,心想着可不能让他给看扁了,于是道:“快了,风刀卫里的人,办事还行。”
  “……”你跟我炫耀什么?有劲?
  林卷本来还想说我懂点医术,要不给你看看的,这样一来他也不想看了,管他呢,没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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