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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3)

作者:更北北 时间:2019-05-03 09:28:06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严歇忱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累地摆摆手表示算了。
  林卷牵着驴又从西城门出了城,出城之时又忍不住回首望着紫玉京城楼上的牌匾发了会儿呆,他望着那笔走龙蛇气势恢宏的几个大字,眉眼深深,眸光明暗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之后又继续赶路了。
  他沿着官道一路走,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季寒飞鸽传书跟他说的地方。
  林卷敲了敲别庄大门,没一会儿便来了人开门,待他说清楚来由之后,管事的便带他去了一处院子。
  刚踏入院门,眼前就窜来了一个人影,林卷今天无故被踹了一脚,这会儿见着飞奔的物体有点儿阴影,闪身一躲便瞬间移到了树下藤椅上坐着。
  季寒扑人扑了个空,很有经验地转身寻人,一见着林卷的面就跟儿子见了娘,嘴巴一瘪竟是要哭。
  林卷赶紧伸手:“打住,我今天气儿不顺着呢,你哭就揍你。”
  季寒闻言便憋住了,打了个嗝道:“你怎么了?谁……谁惹你了?”
  “没谁,倒霉催的刚进城就让人给踹了。”他想了一下又说,“以后估计还能在以今天的故事为蓝本的话本里当个炮灰角色。”
  英雄踏驴踹路人,美人得救许芳心。
  他娘的他就是那路人。
  “谁啊?比你腿都快,居然还能踹着你?”季寒有点不信。
  “我……”林卷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后含糊道,“没什么,当时走神儿了。”
  当时他骑驴过来,远远地就在人群里看见了严歇忱,他许多年没见过严歇忱了,如今物是人非,严歇忱看起来也变了许多,他一时间没忍住就跑了神。
  林卷没再说这事,转而问起了季寒:“想不到啊,你老爹居然是当朝季丞相?季小公子,小的这厢有礼了。”
  季寒皱着个脸,叹了口气坐到林卷旁边:“你就别打趣我了,谁想给他当儿子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哎,娘啊,你在天上看看你这苦命的亲儿诶~~”
  林卷在路上的时候,季寒又给他写过一次信,那次他难得地没有啰嗦,通篇都在咆哮,因为他那倒霉爹逮他回来居然是来顶婚的,对象还是那紫玉京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掌司使大人!
  当时林卷看清楚对象是谁的时候,心里也是实打实地吃了一惊,他也缓了好一路才缓过来。
  这会儿林卷就做一副风凉样,睨了他一眼道:“你行了,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季寒勉强打住,把话扯回正轨:“九九,你说这严歇忱是什么人啊?圣上居然会亲旨赐婚,我那活不见人的爹还为了这个把我都坑回来了。”
  “什么人……”林卷喃喃,似是陷入了沉思,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个什么,只回过神来敲了季寒一栗子,“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季寒捂着脑袋:“可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那你告诉我了我就不这么叫了呗!”
  林卷收回手,垂下眼睫,道:“随你吧,我……没名字。”
  季寒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卷不肯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但他大约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问,于是赶紧闭了嘴。
  林卷见他一副小可怜的样儿,笑了一下说起正事:“紫玉京里有人见过你吗?或者说,知道这幅样貌的你是丞相之子吗?”
  季寒想了一下道:“只有我那便宜爹和他手下几个人见过,当时他带我回来就安在了此处别庄,我还什么都没搞明白呢,他就差人告诉我说圣上赐婚,让我准备一下。”
  林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估摸着圣上应当只是想赐季家人的婚,季叔常必不能将季如松推出去,所以才来南阳寻回了你,至于将你安在这里,估计是因为那位季夫人安抚不下去,在这儿的话既免得你去碍他们的眼,到时候大婚之时又能直接把你送入严府一了百了。”
  季寒煞有介事地点头:“真不是东西。”
  林卷偏头看他,随意道:“那既然没人见过你,那你就走吧。”
  “去哪儿?”
  “天下之大,随便去哪儿。但不能回南阳。”
  季寒眼睛一瞪,惊讶道:“什么?你让我逃啊?那婚事怎么办?抗旨我抗不起啊哥哥。”
  “这不是有我吗。”
  季寒脑子转了好几圈,终于明白过来:“你要替我?”
  他站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随后皱着眉头拒绝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样害你?紫玉京虎狼之地,若被发现,这是要杀头的。”
  林卷却不甚在意:“你爹纵是事后发现了,他也不会声张,毕竟这也是他们季家的事。若以后真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那起码得先找到你这位正主,所以你暂时不能回南阳。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出问题,让你不回去也不过是为了稳妥。反正从此以后,你先寻个地方安稳度日,而我就是紫玉京季霜白。”
  季寒想了一下,虽然是这么个理,可他也不能如此自私,要林卷代他受这苦果:“还是不行,我不能锢了你的自由。”
  “你莫不是舍不得京都荣华?”
  季寒闻言,眼泪水儿一涌,又是要哭的样子:“九九!你明知我不是这种人,怎能如此揣摩我!”
  林卷一见他要哭就头疼,赶紧道歉:“是我胡言了,是我不该乱说。对不住对不住。”
  季寒这才抽抽着又把眼泪水憋了回去。
  林卷叹了口气,道:“霜白,实话告诉你吧,我觉得此事可行是因为,一来我担心你应付不了紫玉京里的那些人,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而你爹和严歇忱无论哪个都是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你性子单纯,我担心你应付不来。
  二来……二来当年你娘待我有再造之恩,我答应过云姨会尽力护着你,你不用说什么不求回报的话,你知道我这个人,生平最怕欠着人,这一回,就当我求着你让我还了你娘的恩吧,让我以后也能做个无债一身轻的自在人。
  当然,此事还有第三个原因,我不便与你多说,但能告诉你的是,我在紫玉京中有事要办,有了这层身份要方便许多。”
  季寒仔细听着,他知道林卷这是肺腑之言,他也知道林卷所说不假,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清楚的,况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开个小茶楼安稳度日而已,实在不想参与这些事,他也参与不来,但林卷不一样,林卷聪明,武功又好,这些肯定难不住他。
  而早在几年前他初见林卷之时,便觉得林卷和他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果然是不一样的吧:“可……可我还是担心你。”
  林卷保证道:“待时机成熟,我必想法子脱身,届时我自会来寻你,你如今先寻个地方安家挣钱,到时候你可得收留于我。”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季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狠狠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今晚便走吧。”
  

  ☆、第三章

  风桥今日被风刃司的事物绊住了脚,出发去京郊的时候已过黄昏,天都暗下来了。
  风桥轻功好,便没骑马出城,他一路去到别庄,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季寒的院子,他不清楚对方底细,便没靠太近,只远远看了一眼。
  林卷刚刚送走季寒,走的时候季寒终是没忍住眼泪花儿,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弄得他非常暴躁。再加上别庄里的人都是见过季寒的,在这婚事尘埃落定之前他还不能被发现,不然季寒铁定是要被抓回来的,所以他不得不委屈自己先装几天季寒,于是他就更暴躁了。
  今天真就是他气不顺的一天,林卷怕自己憋死,把院子里的稻草人给毁了个精光,稻草还是稻草,人却不成人了。
  风桥端肃惯了,在高墙上头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禁有些牙疼,心里为他家大人的未来默了三秒。
  许是他在那处待得太久,林卷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月光把他的脸映得清楚,风桥瞄清楚了样貌,趁着月色便再次消失了。
  风桥回去的时候没走大路,本想走条小道回城近些,却不想在一树林边上远远便听到一阵嘶鸣。
  风桥先没露面,后觉事情不对,出去一看,原是有人惊了马,那马前蹄跃起,正发狂呢,马上的人驭不住它,眼见着就要摔了。
  风桥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月色之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马上那人眼里泪水几欲喷薄,满脸都是无助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纵身一跃到那人身后,越过他拉住缰绳,几番策驭之下,那疯马方才平息下来。
  风桥见状,翻身下马,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想马上那人一声惊呼,尾音听着都还在颤。
  风桥回头,见那人瘪着一张嘴,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双手,央道:“你……你再帮我一下,行、行吗?”
  季寒是溜走的,林卷也不能大张旗鼓地给他弄一辆马车,就只弄来一匹马凑合,可他少有骑马,这会儿被惊了的马一吓,更是动都不敢动,他怕风桥走了,赶紧就甩下脸皮求援。
  风桥犹豫了一会儿,见他小可怜样儿,没忍住还是伸手将他从马上抱了下来。
  季寒脚踏着实地才放下心来,待风桥松开后抱着旁边的树缓了好一会儿,回头见风桥又要走,赶紧喊住他:“诶诶诶,大哥?不对不对,小哥?也不对,哥哥?哎什么啊,反正那什么,谢谢你啊!”
  风桥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谢,转身便隐没在了月色中,这下是真走了。
  一个小忙而已,帮就帮了,你谢就谢,叫什么哥啊,怪折煞人的。
  他回去直奔书房,进去的时候果然看见严歇忱坐在书案后,桌上烛影昏黄摇弋,严歇忱却是在发呆。
  他手里正摩挲着一块玉佩,那是块白玉,成色不错,但不够通透,玉面上也略有瑕疵,总之就是很普通的一块玉。
  以严歇忱如今的官位,按理说这块玉原是入不了严歇忱的眼,可他却随身戴了好多年。风桥不知何故,也没有问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严歇忱的这块玉有何不妥之处。
  风桥出了声,严歇忱方才回神,揉了揉眉心问风桥有何正事:“怎么了?”
  “大人叫我去京郊看看人,我适才去了。”
  严歇忱其实没什么兴趣,这会儿心里有事更是提不起兴致,但好歹风桥专门跑了一趟,于是他便问了:“人怎么样?”
  “样貌尚可。”风桥按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答,“脾性待磨。”
  “什么?脾气不好?”严歇忱咬咬牙,心里把皇帝和季叔常骂了个遍。
  可大局已定,幸好还剩个样貌尚可。
  说到样貌,严歇忱不禁再次想起今日在小城门下遇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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