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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33)

作者:五军 时间:2023-02-06 11:26:17 标签:

  可“玉树风前”一词却是写风流故事——仓山居士好男色,且自谓“不肯离花过一宵”。有次出门游玩,归家时两位男伴都因故不能同行, 居士不想独处, 返棹而行,幸得吴门歌伶曹玉田相送。

  老居士大喜, 由此赋诗“桂枝月下香才谢, 玉树风前影又飘”。

  此诗流传不广, 但老先生跟人你侬我侬, 送来送去, 虽自比李杜,但旁观者谁不道一句真“风流人办风流事”呢。

  谢兰庭刚刚因齐鸢头重脚轻地进船舱,看起来身姿娇软轻薄, 就说他“轻如松花落金粉”,笑他故作风流之姿。

  齐鸢自然不客气, 暗中回敬。但谁想谢兰庭竟然听懂了!

  这厮!

  齐鸢心里咋舌,脸上故作惊讶:“谢大人这是何意?”

  谢兰庭倒是做出一番不跟他计较的样子了,只看看他,随后抬手示意对面:“看来谢某今天不必一椅独尊了。齐公子,请坐吧。”

  齐鸢眼观鼻鼻观心, 到他对面坐下,瞅了瞅桌上的酒杯, 却不敢动了——前一天骂谢兰庭王八, 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喝酒上头, 所以肆意妄为的意思。

  他心里嘀嘀咕咕,正在对弈的一位媚丽女子倒是惊讶地看着他,笑问:“原来骂谢公子的是你啊?”

  齐鸢转脸去看,见对方乌发臻首,秀颈嫩肤,一时也摸不准这位是谁,只得抿嘴笑了笑。

  那女子道:“刚刚公子喊怜雁是为何事?”

  齐鸢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这位就是严姑娘了。

  跟严姑娘对弈的女子见他们聊天,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为三人斟酒。齐鸢看了一圈,觉得哪位都不像是婉君姑娘,想要问问,却又碍着谢兰庭在这,只得忍下满腹疑惑,先伸手将张如绪的玉如意递了出去。

  严怜雁原本笑吟吟的,在看信物后突然愣住,一张脸迅速褪去血色,直勾勾地盯着它。

  齐鸢见她神色惨淡,也心有不忍,解释道:“我跟孙师兄今天去看了张师兄,他伤势太重,所以性情难免偏激起来,做事也往最坏处打算……但张兄此举本是为了严姑娘打算,并非想惹姑娘伤心。”

  “这就是你跟张秀才的定情信物?”谢兰庭突然问,“如此倒是正好,严姑娘可以安安心心随婉君姑娘回京了。”

  齐鸢没想到谢兰庭是来抢人的。虽然张家不咋地,但张师兄与严姑娘可是两情相悦。张师兄还没死呢!

  严怜雁眼眶发红,只低头不语。

  齐鸢只得安慰道:“……严姑娘莫担心,我已经让人为张师兄请大夫去了,若来得及,大夫今晚就能去给张师兄医治,或许能治好呢!”

  他说完顿了顿,看着谢兰庭。

  果然,谢兰庭啧了声,十分不屑道:“治好了也多半成个跛子,严姑娘既有倾城貌,又有玲珑心,嫁谁不好非嫁给他?”他冷嗤了一声,“家穷也就罢了,偏偏还无志,挨顿打就来退婚。”

  齐鸢:“!!!”

  他怒斥张如绪是激将法,谢兰庭这番却是瞧不上。齐鸢忍无可忍地坐直:“谢大人,我张师兄堂堂一府生员,被恶棍打断了腿,官府不管不问也就罢了,你一个朝廷命官怎么能对苦主冷嘲热讽?”

  “齐公子!”严怜雁突然道:“公子误会了,今夜小女子借婉君姐姐的名义宴请谢大人,正是为了张公子的事情。谢大人刚听小女子说完冤情。”

  齐鸢对此始料未及,愣了下,随后看向谢兰庭。

  严怜雁也看过去,恳求道:“谢大人,刚刚小女子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主持公道!”

  “严姑娘。”谢兰庭却淡淡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江都县内,理应由苦主递交诉状,由洪知县收摄案问。谢某并非本地官员,因你一人之请横加干涉,恐怕有违治理之本,也对洪知县名声有碍……此事谢某无能为力。”

  话音不轻不重,但船舱内寂静无声,一时间气氛也凝重了。

  严怜雁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含泪央求:“谢大人……”只是后面有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她今晚自然料到谢兰庭可能会拒绝。但她既然让婉君帮忙请来谢兰庭,自己又盛装打扮,备足美酒佳肴,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献身还是求死,只要能给张大哥求一个公道,她是豁出去了。

  但她没想到齐鸢会来。

  她还欠着齐鸢人情。

  事情的起因是齐鸢他们经常点自己作陪,这帮小顽童们并不通风月之事,游湖时请她上船也只是行酒令或掷骰子。自己哄孩子般陪他们玩闹,最后得的赏银却比别人多很多。

  有一年张家过的十分艰难,张如绪春天只穿一双茅草鞋,脚趾头都要露出来了。自己看不下去,想到齐鸢家富,便在对方游船时,恳求齐鸢找张如绪作保,给他二两银子买点衣服鞋子穿。

  当时这位小纨绔便道:“不就是银子吗,别二两了,小爷我给他二十两。”

  严怜雁当时又惊又喜,但没忘阻止他:“二两就够了,张大哥不愿白白受人恩惠,银子多了他肯定不收。”

  她第一次对客人提要求,内心十分不安,又怕自己事多惹齐鸢不快。

  谁知道齐鸢只仰着脸想了想:“那就二两,反正小爷我也不会考,大不了年年去,让你张大哥年年都能拿个二两银。”

  果然,之后几年,这位扬州城的小纨绔每年都要报名县试。为了不让张如绪怀疑,少不得还得进考棚一趟。有时他生病,也让小厮们用轿子抬着他去,学着旁人划拉几个大字,再十分不耐地捱着衙役们开龙门。

  严姑娘知道他的性子,又听说他在里面熬不住,闹着要出来玩被衙役们训斥过,心里又感激又愧疚,自此将齐鸢视为小恩人。

  现在小恩人不期而至,她饶是再豁出去,也无法当着齐鸢的面对谢兰庭献媚,又或者转身投湖,以死相逼。

  谢兰庭说完后,俨然一副不愿多管闲事的样子。

  严怜雁原本孤注一掷的,现在顾忌着齐鸢,也有些进退两难,只面容哀戚地看着谢兰庭,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一圈牙印儿很快咬出了血。

  船舱中气氛十分尴尬。

  齐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人先开口,只得自己出来打圆场,安慰严怜雁:“严姑娘,此事我跟孙师兄他们也会为张兄作证的,洪知县应该不是徇私包庇之人,明天先让张兄家人递交诉状,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他说完见严姑娘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希冀地看过来,又道,“再说曾奎又没有功名在身,洪知县可以直接拿问拷打他的。是非曲直,明后天便可见分晓了。姑娘性子再急,也得先等上一两日,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们再一起商议。”

  他将情理一一分析清楚,一边安抚严怜雁,一边又拿张如绪的病情分散她的注意力,话语中也不自觉地带入了自己的看法。

  谢兰庭起初只垂着眼默默听着,后来差觉出几分疑问,不动神色地看了齐鸢几眼。

  湖船悠悠靠岸,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足足一个时辰,严怜雁惊讶地回头,正要询问船工,就见谢兰庭站起,冲她微微颔首:“严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后舱的珍馐美酒姑娘可与小姐妹们分享,有些没用的东西,在下已经让人丢湖里了。湖船的租金也已付过,这两天都归姑娘使用了,有什么事情,告诉船工即可。”

  严怜雁面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谢兰庭上船之前已经将她的打算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人甚至知道自己再后舱备了“东西”,湖船是自己借的,还没钱付租银……

  她睁大眼,随后又意识到,谢兰庭明知自己算计他,却仍登船赴宴,看着是铁面无情,但又体贴至此……严怜雁心绪翻腾,自觉羞愧,冲谢兰庭深深一揖。

  谢兰庭又看向齐鸢:“齐公子不下船?”

  齐鸢满心想着打听婉君姑娘的事情,但看现在的天色,崔大夫应该快到了,张如绪的腿更要紧些……他这下无法,只得赶紧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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