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下)(26)

　　这就是宁家的狡猾之处，药剂有副作用，他会标明，但却会尽量只往轻的地方写，并只写一些比较明显的副作用，严重的、隐秘的他根本不提。
　　还有药剂的成分，宁家多年前推动成立的药剂专利法规定，某些个人或者企业独有的药剂在包装上是不必写全配方的，也就是说，在给民众看的药剂说明上，如果你拥有专利，并不想公开，那么你可以只写明配方中部分药材的种类，省去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达到保护专利的目的。
　　当然，前提是药剂必须过了安全审核，保证是安全的。可在以前宁家死死把控着联邦药剂这块的情况下，药剂审核这种东西那不是宁家说通过就通过？
　　节日前褚宁两家还没撕破脸的时候，褚容想审核石草药剂都是通过古家的手去其他星球审的，避开了宁家的势力范围，可想而知宁家当时在医药界的实力。
　　现在褚容能够在审核这块反制，是因为他在这段时间雷厉风行地撤换掉了一批宁家在药剂部门的员工，把自己的人安插了上去，同时宁天亚辞去了主席职位，宁家在联邦权利中心失去了最大的一个庇护伞。
　　观众们看着乔治亚站在操作台后整理草药的动作，情绪越发高昂起来，特别是经常使用体能转换剂的机甲战士们，他们已经在猜测乔治亚是不是要告诉他们其他可以转换力量的方法了。
　　确定所有药草都整理好后，乔治亚看向观众，直接说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无害安全的体能转换方法，体能和精神力在资质鉴定时被特地列为单独的两个项目进行检测，这证明两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但两者又是相辅相成的，好的身体素质可能催生更高级的精神力，高级的精神力可以舒缓身体的疲惫，蕴养自身，这也是精神力等级越高、人衰老得越慢、寿命越长的原因。同样的，过度压榨一方去激发另一方，也可能造成身体健康的整体垮塌。”
　　观众们被他这句话砸懵了，不存在无害安全的体能转换方法？那台上那个药剂……
　　乔治亚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反应，见他们没有立刻开始质疑反弹，伸手拿起一株草药说道：“现在我来演示一遍这个所谓的体能转换剂的制作过程，因为专利法的某些限制，我不能完整的把配方展现出来，所以我提前把配方省去部分的药草处理好了，这些是它们的提取液。”
　　他指了指手边的几个金属密封小盒子，然后把手里的草药丢进了处理仪器里，继续说道：“我开始了，大家仔细看。”
　　撇开其他不谈，乔治亚制作药剂的手法是十分流畅且赏心悦目的，观众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到了他的手上，健忘地把刚刚还在疑惑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处理完公开配方上所有的草药之后，乔治亚停下动作，又指了指那几个金属盒子，说道：“现在，我要把它们和我提取的这些药液进行混合反应，反应完成后，出来的成品就是你们所熟知的体能转换剂。在反应的过程中，我们先来检测一遍这些金属盒里的药液，观察一下它的成分。”
　　来了！
　　观众们激动起来，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乔治亚直播时的各种揭秘环节。
　　什么药剂配方说明上高大上的这个素那个剂其实只是常用植物提取液的别称啦，什么看起来很厉害的“二十四道加工程序”只是用仪器过滤二十四遍啦，什么某些药剂就是糖水，药剂成本还不如包装贵这种小秘密啦……总之，这个环节简直各种高能，特别有意思！
　　把金属盒里用剩下的药液放入检测仪器，乔治亚垂眼看着仪器上慢慢吐出来的数据，紧了紧手掌。
　　有专利法架着，他不能直接公开体能转换剂的配方，让大家直观地从草药的功效上去了解这个药剂为什么有害，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办法——只检测某种“未知”药液的功效的话，就不涉及专利侵权了。
　　叮一声，检查结果出炉，他把结果投影放大，正面对着观众，开始一一讲解各种检查数据分别代表的意义，然后在指到某个单词复杂的成分时，顿了顿，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里，这个东西在药剂学上被称为xx3型释放素，它很特殊，是一种新发现的成分，只在固定的几种草药和动物体内有，最典型的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惊吓草。”
　　惊吓草？那种受不得刺激，一受刺激就膨胀嗝毙，然后释放出一堆有毒废气的讨厌植物？
　　观众们脑中立刻冒出了惊吓草的模样，面露嫌弃——不是吧，那种废物药草体内居然还有能用来做药的地方？
　　“现在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惊吓草受惊后膨胀死亡并释放有毒气体的原理。”乔治亚话题一转，又找出了一个惊吓草受惊枯萎的视频出来，边播放边重点解释道：“惊吓草在受惊时会本能地压榨体内所有的能量，膨胀起身体试图吓退敌人，以保护藏在根系部位的种子，且为了保证敌人在它膨胀死亡后不会继续靠近，它膨胀后的身体会在死亡后立刻病变释放出一种刺激性气味，用来驱赶敌人。”
　　观众们脸上的嫌弃浅了许多，突然有点同情——唉，这只是棵弱小到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保护后代的植物而已，挺可怜的。
　　“而使它能迅速膨胀，并立刻把膨胀后变异的力量释放出来的东西，就是它体内大量含有的xx3型释放素。当这种xx3型释放素运用于人体时，人体的肌肉也会如惊吓草一样迅速积蓄力量，并本能地反馈给大脑‘我很危险，即将死亡，请释放力量保护我或者驱赶敌人’的信息，同时肌肉会在xx3型释放素的影响下释放出一种生命能量积蓄到大脑，与接到危险信息的大脑结合在一起，压榨人体潜能，迅速补充精神力。”
　　乔治亚继续解释，并放出了一张提前做好的人体反应示意图。
　　前一秒还在同情惊吓草的观众们在听到这段话，并看了十分明了易懂的示意图之后直接傻掉了。
　　什么意思？那个什么见鬼的xx3型释放素也会把他们变成惊吓草？压榨潜能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那、那他们在压榨过身体潜能之后……
　　乔治亚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底，终于说到了这一期的重点，详细说道：“肌肉和大脑在反复经历这样的‘死亡’欺诈之后，会渐渐对这种危险提醒变得麻木迟钝，反映到现实中就是人体的危机应对能力会大幅度下降，同时，肌肉在反复压榨力量之后会慢慢老化受损，表现出来的现象就是人体的体能进阶开始变得缓慢、停滞不前，或者倒退，更严重一点甚至会出现瘫痪残疾。”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字眼从乔治亚嘴里蹦出来，观众们震惊之后便是恐慌，直播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安。
　　乔治亚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安，却没有停下讲解，继续说道：“肌肉的受损老化还会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经不起磕碰。有些机甲战士的‘易伤’体质就是这么来的，出现这种情况的机甲战士请务必注意，你们该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了。”
　　直播间的评论区开始疯狂冒出疑问，不少真的“易伤”的机甲战士开始疯狂刷屏。当然也有人质疑，怀疑那些检测数据和金属盒里的药液并不是市面上现有的体能转换剂中的隐藏成分。
　　毕竟是专利药品，乔治亚手里的配方不一定是真的。
　　乔治亚知道没有确切的证据，部分人就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他立刻换掉检测仪器里的药液，放入了另外几种，快速指明了其中的各种成分。
　　然后观众们震惊的发现，金属盒中的那几种药液里居然全部都含有xx3型释放素，有些甚至还存有其他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叮。
　　反应仪器停止，药剂终于做好了。
　　乔治亚取出药剂，用药剂瓶装好摆在了买来的药剂旁边，说道：“现在我们来检测这两个药剂，一号是我刚刚做的，二号是我买来的，这是二号药剂的购买记录和凭证，上面有药剂编号，大家看一下，另外，这个包装我没有拆过，是密封的，现在我来把它拆开。”
　　当着观众的面把买来的药剂拆开，乔治亚把两支药剂对比着放在一起给观众看了看，然后把它们一起放入了检测仪器里。
　　很快，检测结果吐了出来，乔治亚把它们投影到了半空中。
　　“大家可以看一下，我自己做的药剂和买来的成品药剂最终检测出来的数据是完全一样的，现在我们再来单独测一遍成品。”
　　乔治亚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明白体能转换剂的有害，一点不嫌麻烦地又把买来的体能转换剂测了一遍，然后指了指上面十分明确的xx3型释放素数据，面向观众，一字一句说道：“我再次强调一遍，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无害安全的体能转换方法，人体是一个整体，压榨一部分去补充另一部分，最后只可能出现被压榨一方彻底失去作用的结果。”
　　观众们很少见到他这样认真严肃的模样，都有些被他此时展现出来的气势震到了。
　　“这次我就不抽观众送出药剂成品了，这个东西我不想送出去。”乔治亚很快又缓和下语气，刚准备结束这次的直播，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我是不建议大家再使用这个体能转化剂的，但如果战斗情况危急，涉及生命安全，那么为了保命，大家可以用这个药剂去拼最后一把保全自己，但记住，用完之后要立刻去医院检查身体并做相应的恢复治疗。平时日常的话，能不用就最好不用。”
　　确定没什么遗漏了，他轻轻出了口气，朝大家笑了笑，挥手说道：“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感谢大家的观看，晚安。”说完直接关掉了直播设备。
　　直播间内，观众们陆续回神，面面相觑几秒后迅速行动起来，下线去检查的下线，八卦的八卦，还有对乔治亚所说内容保持怀疑的人特地去买了体能转换剂进行检测。
　　实验室内，乔治亚把做出来的体能转换剂丢入垃圾回收桶，转身打开实验室的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褚容。
　　“我说得清楚吗？”他问。
　　褚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回道：“很清楚，几个小时后，全联邦的人都会知道这个药剂有问题，不会再有人用它了，你做得很好。”
　　“那就好。”他歪头蹭了蹭褚容的掌心，仰头牵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这样的话，即使因为揭露这个被人骂，他也能坦然接受了。
　　在这一晚，联邦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被恐慌涌入的机甲战士占满了，同时论坛上关于xx3型释放素和体能转换剂的帖子开始屠版，乔治亚的直播录像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星网。
　　等第二天宁家发现不对时，这件事已经彻底发酵了。
　　“该死！”宁天亚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恨不得去把乱说话的乔治亚给撕了。xx3型释放素是他们宁家先发现并运用到药剂上的，乔治亚这次的直播明显是在针对宁家！
　　宁天兴把乔治亚所有的直播录像全部快进翻了一遍，又看了看这段时间药剂专区的药剂销售报告，眯眼说道：“这个乔治亚有点意思。”
　　“大哥，我——”
　　宁天兴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吩咐道：“趁着现在民众还不知道药剂专区是由我们把控着和专利是在我们手里，先想办法把这个药剂的专利转到别人头上，然后搞臭乔治亚，让他再也没办法多说话。”
　　宁天亚听得不甘，还有些迟疑，说道：“可乔治亚是褚容的未婚夫……”
　　“要搞臭乔治亚的是民众。”宁天兴端起茶杯，意味深长道：“褚家是不会和民众过不去的。”
　　宁天亚一愣，立刻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起身去办了。
　　舆论发酵一天后，乔治亚果然被骂了。
　　药剂行业被宁家把控多年，早已被宁家影响着出现了很多约定俗成的东西。
　　比如尽量把药剂成分写得复杂一些，好让民众看不懂；比如虽然大家都知道某些东西可能会对人体造成损伤，但大家都在用，且这个东西表现出来的效果确实很不错，能赚大钱，有人带头，那他们也就装作不知道跟着用了；比如当某个人跳离规定跑去揭示真相时，大家就一起出来骂死他，把他骂成误导民众的邪教。
　　一般情况下，少数比不过多数，新人比不上权威，所以很多揭示真相的人最终消失了痕迹，留下受拥戴的都是一些马屁精人渣败类。
　　这就像是养蛊，把药剂这个坛子里塞满毒虫，弄成毒物的天下，那么一旦有人想开始清理这个坛子，不用等养蛊的人亲自动手，里面的毒虫就会先一步去攻击想要清理的人。
　　之前乔治亚出来弄什么药剂课堂，揭穿了一些基础药剂的小把戏，药剂行业靠这个赚钱的人早就不满了，但鉴于乔治亚的身份和他揭露出的只是基础的东西，以及牵头的宁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所以“毒虫们”都隐忍不发。
　　反正糖果制作材料又不止那么一种，这种没销量了，那就再弄其他的就是了。
　　但现在，乔治亚居然开始动中级药剂，这他们就不能忍了。
　　某些在宁家发现xx3型释放素并开始运用到药剂中后，也跟着购买了授权使用它的药剂师先一步跳了出来，大骂乔治亚一个连药剂师资格证都没有人居然跑出来危言耸听误导民众，洗白xx3型释放素虽然确实存在造成瘫痪和残疾的可能，但不谈剂量只谈效果本身就是耍流氓，只要不超出剂量，使用xx3型释放素完全是合法及合理的，而且药剂不能单看其中某种元素的效果，得从整体来看，药物相生相克，某些药草是可以减弱xx3型释放素的副作用的。
　　之后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大堆药剂学专家齐齐跑出来批判乔治亚这次的直播，说他一个刚进入联邦没满两年的土著，还是个学机甲制造的，有什么资格对药剂学指手画脚，指责他是半桶水晃荡，为了寻求存在感跑出来乱说话。
　　然后骂着骂着，大家的重点就偏了，开始挑乔治亚的毛病，最后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同时星网上突然出现了乔治亚的大堆“黑料”，说他一个土著能在短时间内爬到元帅未婚夫的位置，肯定心思深沉惯会钻营。当初褚容救他并不是偶然，是他故意接近，甚至隐晦透露他其实是帝国派来的间谍，靠近褚容的目的是想搅浑联邦局势。分析褚家最近突然开撕宁家就是乔治亚在背后搞鬼，说他想分裂四大家族好让帝国趁虚而入。
　　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满天飞，乔治亚在星网上被抹黑得不成样子，本来不信的民众在大堆人的洗脑下也渐渐信了，然后乔治亚的粉丝坐不住了，开始和黑子撕了起来。
　　于是粉黑大战开始，星网上的气氛变得越发可怕，反倒没人去注意此次引爆舆论的导火索——体能转换剂和xx3型释放素了。
　　早已料到会被骂的乔治亚绷紧脸无视了星网上的各种指责，只关注着那些在去医院检查后确实发现身体出现问题，或者早已经出现问题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是被药剂残害的机甲战士的诉求。
　　他先在实验室闷了几天，研究出了一种身体修复液交给古家，然后出门去了药剂师资格考试部门。
　　药剂师资格考试部门也属于宁家的地盘，乔治亚的到来并不被欢迎，早就接到过上级指示的工作人员正想找借口赶走他，然后就被后一步进来的褚容吓得没了声音。
　　“怎么一个人过来？”褚容抬手摸了摸乔治亚的耳朵，边询问边用视线冷冷扫了一遍那些工作人员。
　　乔治亚没想到他会跟着自己过来，愣了一下后回道：“大家都在忙，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你不是去军部了吗？”
　　“会议临时取消，正好陪你。”褚容解释了一句，又看向那些工作人员，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你们这的考试系统出了问题？正好，我通知了维修部门，他们很快就来。”
　　褚煞神亲自出面，他们的系统哪还敢有问题。没出口的借口就这么被噎了回来，大厅里静了静。
　　“……劳元帅费心了，系统只是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考试随时可以开始。”工作人员吓得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紧张回答，然后示意乔治亚跟着自己去办理考试手续。
　　乔治亚迈步就想跟上去，却被褚容拽了回来。
　　“我还没吃午餐，先陪我去吃一点。”褚容回答，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些工作人员，冷冷说道：“等吃完饭，维修部门应该也已经来了。”说完直接带着乔治亚转身离开了。
　　工作人员被他的语气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等他离开后立刻联系上级，熄了在考试系统上动手脚的想法。
　　一顿简单的午餐吃完，这边系统的检修也全部完成了。
　　确定没问题后，褚容谢绝了工作人员特地为乔治亚安排的单独考场，坚持让乔治亚和其他考资格证书的民众一起在大考场完成了考试。
　　乔治亚很快完成了初级考试，熟练快速的手法看得和他同一考场的人目瞪口呆。
　　把初级药剂师证书不甘心地发给乔治亚，工作人员正准备恭送他们离开，乔治亚就又把证书推了过去，看着他说道：“现在我已经是初级药剂师了，有了申请参加中级药剂师考试的资格，现在我申请参加今天的中级药剂师资格考试，帮我办手续吧。”
　　工作人员愣住，见褚容又冷冷看了过来，心里一激灵，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应了一声，开始帮他办药剂师中级资格的考试。
　　依然是等有其他人来考中级资格证后才让乔治亚和对方一起进去，半个小时后，乔治亚拿到了中级药剂师的资格证书，立刻又申请参加了药剂师高级资格证的考试。
　　工作人员已经做不出正常的反应了，僵硬地帮他又办理了高级药剂师资格的考试手续。
　　最后乔治亚捧着三本证书离开了，整个药剂大厅的工作人员全傻了，和乔治亚同场考试的人也全傻了，宁家安排的钉子则猛地回神，迅速朝着上级的办公室跑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乔治亚居然真的有足以拿到高级药剂师资格证书的实力，包括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