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辞职之前(37)

　　江晚星侧头，看了过去。
　　许是喝了点酒，他的眼尾泛着水润的红意，轻轻这么一瞥，便能够撩动心绪。
　　叶道知接着说：“都是身不由己。”
　　江晚星一阵，随后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因为两人同样的认识，又碰了一下酒坛。
　　江晚星觉得气氛正好，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追到这个世界来？”
　　毕竟在《仙途》世界，他是气运之子，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可到了其他世界，他就是非法闯入者，永远都要隐藏身份，在天道影子下当一个狼狈的逃犯。
　　叶道知听到这个问题，动作一顿，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半响过后，他才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江晚星疑惑地歪了歪头，坦然道：“嗯。”
　　叶道知抬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透明的酒液顺着下巴的轮廓流了下来。接着他把酒坛放在一边，站了起来。
　　骨灯摇晃，其中幽光摇曳，照过叶道知的身体，在前方落下一大片阴影，恰好将江晚星困在其中。
　　“那里没有我想要的。”叶道知声音低缓。
　　江晚星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他不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你想要什么？”
　　叶道知低头，直直地看着他。
　　江晚星站了起来，躲开了叶道知的目光。
　　叶道知笑了一声，带开了话题：“我有一个疑问。你如此对待裴远霄，到底因为他是气运之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当然是这样。”江晚星抿了抿唇角，莫名的有些心虚，“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叶道知的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中，幽幽道：“就像当初你对我一样。”
　　江晚星连忙呼叫了系统：“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
　　系统沉默了一下：“多了，要我举例吗？”
　　江晚星连忙拒绝了：“不用了。”
　　他断开了与系统的交谈，回过头打算继续应付叶道知。
　　叶道知眸光晦涩不明，声音在空荡的魔宫中响起：“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合作，杀了裴远霄。”
　　江晚星下意识地就要拒绝，话到口中又停下了，换了一个说 法：“他可是气运之子。”
　　叶道知直起脊背：“我自有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诱-惑：“难道你想永远当一个傀儡吗？”
　　江晚星没有说话。
　　叶道知追问：“嗯？”
　　江晚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自然不是。”叶道知目光一暗，“但是，首先要不当提线木偶，才有自由去想其他的。”
　　江晚星仰头看向了上方：“世界意识在盯着你。”
　　一道惊雷劈下，天地一暗，又瞬间被照亮。
　　叶道知嘴角含笑：“所以当你选了我的时候，我很欣喜……主人。”
　　他虽口中喊着“主人”，但江晚星却觉得实际上两人的身份是倒转了，一切都在叶道知的掌握中。
　　江晚星觉得这种情况有些陌生，下意识地要呼唤系统。
　　可是系统没有回应。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系统虽然不靠谱了一些，但平时还是随叫随到的。
　　叶道知缓声道：“你在找你的‘系统’吗？”
　　江晚星浑身一寒。
　　叶道知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经历了三个世界，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真相，现在有没有轻松些？”
　　江晚星脱口而出：“是你做的？”
　　“是。”叶道知点头，“一点小能力。”
　　江晚星深深看了他一眼：“容我考虑一下。”
　　叶道知温声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裴远霄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简陋的石壁。
　　“你醒了！”
　　裴远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瘦小的少女跪坐在了他的身边，头顶顶着一对灰扑扑的兔耳，可以看出她并非是人族。
　　“你是？”裴远霄有些疑惑。
　　他应该是走出了魔宫后直接昏迷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灰兔腼腆地笑了笑：“是我救了你。”
　　裴远霄一手撑地，坐了起来，灰兔想要伸手去扶，却被人不动声色地躲了开来。他坐了起来，发觉了一点不对劲，拉开衣领一看，里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灰兔怯生生地说：“是我给你上的药。”
　　裴远霄整理好衣物，肯定道：“不是你。”
　　他虽然失去了意识，但下意识地觉得并不是面前这个妖族少女给他上药的。
　　灰兔看起来怯懦，但她心中自有打算，想要用这救命之恩巴上这英俊的正道少侠，于是软软道：“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裴远霄抬眸看了她一眼。
　　剑光一闪，剑锋架在了灰兔的脖间，毫无怜惜：“是谁？”
　　灰兔打了个哆嗦，连一刻硬气都没有，立刻把人给卖了：“是魔尊。”
　　裴远霄咳嗽了一声：“他说了什么？”
　　灰兔道：“魔尊说，不要让你知道他曾经来过，还让你不要再留在魔宫。”
　　裴远霄怔了一下，收起了剑，走出了洞穴。
　　灰兔住的地方距离魔宫遥之又遥，只能看见些许轮廓，他驻足了片刻，不再留念，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灰兔犹豫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后。
　　裴远霄冷声道：“别跟着我。”
　　灰兔：“可是，魔尊让我……”
　　裴远霄抬手，一道剑气正好落在灰兔的脚尖前，划出了深深地痕迹，让灰兔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看都没看一眼，大步向前。
　　叶道知是突破小世界屏障强行进入其中的偷渡客，故而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与江晚星交谈过后，就暂时离开了魔宫，说是等经历过下一次雷劫后再回来。
　　叶道知虽不在身边，但江晚星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明明是最后一个任务，非得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与之前的重启不同，系统是彻底的失去了声音，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晚星坐在魔宫屋檐上，看着远处的血月。
　　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另一个麻烦又出来了。
　　这两个主角，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江晚星双手抱膝，看了半晚月亮，直到血月沉下，这才站了起来，迎着夜风，他伸了一个懒腰。
　　撇开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保住裴远霄。
　　至于叶道知……
　　还是见招拆招吧。


第36章
　　短短一年时间，修真界风云变幻。
　　原本夹着尾巴做人的魔修皆换了一副面孔, 猖獗了起来, 各洲魔物丛生、魔气四溢。
　　世道不太平，正道门派想法设法地保境内安宁, 于是各派派出了年轻弟子，一为历练，二为铲除为非作歹的魔修。
　　百余位年轻弟子站在一处, 身上穿着打扮各不相同, 有瑶池的仙子, 有浣剑阁的剑客亦有万佛塔的佛修。
　　“听说这次的领队人是那位。”
　　“含含糊糊, 到底是哪位啊？”
　　“就是扶摇裴远霄啊！”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哗然。
　　“竟然是他！”
　　有消息闭塞的, 不知道缘由, 不免好奇：“裴远霄又是何人？”
　　旁人不免侧目, 待见到他衣衫破落, 怀里抱着只白猫，样貌平凡，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些。
　　众人见他好似来自乡野，这才释然, 耐心解释道：“裴远霄是扶摇仙门的首席，不到三十岁就突破了元婴期，实属天人也, 尔等遥不可及。”
　　“两月前, 北洲虞水城魔修作乱, 屠三城百姓用以炼器。魔修有元婴期修为，招式歹毒，前去剿灭的弟子一一折损。裴远霄听闻此事，一人前往，仅凭一剑便将魔修斩于剑下。”
　　三言两语，将裴远霄的战绩说来，听得人心生向往。
　　“不知这裴远霄长得如何模样。”
　　“剑修，剑修不都是土里土气，一心只有剑的呆子吗？”
　　有剑修听了不服气：“你这人怎么说话？”
　　就在两人即将吵起来的时候，有人喊：“来了来了！”
　　众人皆停下了动作。
　　浣剑阁的弟子推了一把正在打瞌睡的师兄：“师兄，裴远霄来了。”
　　方天游被打搅了美梦，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话虽这么说着，他还是揉了揉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方天游上次见到裴远霄，是在一年前。一年的时间并不长，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可就是这么短短一瞬间，裴远霄好似换了一个模样。
　　他站在那里，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寒气，令人不敢亲近。
　　方天游大着胆子瞅了一眼，只见他碧绿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裴远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每一个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都不自觉地躲开。
　　“出发。”他的嗓音冷淡。
　　百余位弟子悄无声息地就站好了位置，跟着裴远霄走了出去。
　　“等等——”
　　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方天游回过了头，看见一个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好不容易跟上了队伍，娇嗔道：“师兄，你怎么都不等我啊！”
　　显然，她口中的“师兄”正是裴远霄。
　　只可惜裴远霄看都没看那个小姑娘一眼，直径向前走去。
　　方天游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嘀咕了一声：“怎么不见小师叔？”
　　一年前，这裴远霄和小师叔还是纠缠不清，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养了。
　　浣剑阁和扶摇仙门相距甚远，平日里都不见得能碰上面，故而方天游根本不知道真相，还在队伍休整的时候，忍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凑到了裴远霄的身边。
　　“许久不见。”方天游打了个招呼。
　　裴远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用目光足以表达“你是谁”的疑问。
　　方天游挠了挠头：“怎么不见小师叔？一年没见，我还怪想他的。”
　　裴远霄的目光越发的冷了。
　　倒是那个同为扶摇仙门弟子的小姑娘凑过来问了一句：“小师叔？哪位小师叔啊？”
　　“就那个喜欢穿红衣、长得很水灵的……”
　　方天游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近乎于无。他在裴远霄的注视下缩了缩脑袋，赶紧远离了这个危险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