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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糊小演员没有自由!(26)

作者:Yorick 时间:2020-01-29 11:01:09 标签:娱乐圈 相爱相杀 短篇 神仙爱情

  你在温柔的撕咬中死去,作为皮囊贴在野兽身上,你们合二为一,像是活着一样。
  你看着水面、镜面,望着陌生人的面孔,回溯自己的一生。
  想要拥抱,突然,你听到了机械心脏的跳动……
  在尹至生不如死的时期,梁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许梁兴能伸出手抚摸公主受伤的身体,可那时的他不知道——他们的爱与救赎隔着十年的距离。
  在此期间,时间已经将尹至折腾成了壬幸。
  梁兴站在舞台上,面对无数被改造和重组的机械群演,他本该顺从角色的内心模仿尹至而成为他人的影子,但是他做不到。
  “我忘词了。”梁兴对着壬幸说。
  壬幸面无表情想了想,说:“那你随意。”
  “你会嫌弃的!”梁兴说,“嗯,我必须演出你想要的样子才行!”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子。”
  “尹至的样子。”梁兴说。
  但是梁兴不是很明白,现在的尹至是什么样子。哦,尹至在成为没有手脚的公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壬幸,壬幸不在戏剧里。
  梁兴伸手触摸壬幸的脸颊,一时间,那张虚假的脸变得比尹至本人还要真实许多。我们不是用脸来认识人的,脸——包括任何物质化、量化、特殊化的外在属性——都是一种标记罢了。那么梁兴在用什么认识壬幸呢?
  他不知道,他只是听着一颗不属于他的机械心脏在砰砰地跳。他可不能承认那颗心脏是自己的,毕竟梁兴是个没有心的演员。演员只需要演戏。
  可他不能自控,用指尖触摸壬幸的耳后、壬幸的侧颈、壬幸的肩膀、壬幸的胸膛……缠绵时刻,一道电流穿透头脑。只有触摸真实的壬幸,梁兴才会感觉到脚心触电那阵发麻痉挛。
  活着的实感不该在戏中。
  壬幸想要把自己打破,他要把自己糜烂的绝望魂魄装进戏中。
  他以为这样他就能永远活着?
  不能,不能的。
  那就和董先生制造的复制人格信息载入病毒中一样,戏剧就不再是壬幸了。
  梁兴是个演员,演员是戏剧的一部分,但是他爱壬幸,并非一种自恋。梁兴想要触摸,在代入尹至这个被演绎的角色的时候,他几乎疯狂地想要被触摸、被舔舐、被拥抱。目光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破碎的心需要被重新组装。
  梁兴知道那个想要把自己溺亡在水中的男人,想要被触摸。
  “我演不下去了,”梁兴说,“壬幸不在戏中,我演他干什么?这场没意义的戏没法愉悦任何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壬幸呵斥道,“回去。”
  “我不。”梁兴抓着他。
  壬幸:“你不演戏我就没法帮你啊,我是说……意识转写的事情。”
  梁兴:“但是我没感觉了,我必须感受你,必须更深刻地感受你才能继续演戏。”
  ——依靠触摸,而不是演戏。
  他几乎是靠本能把壬幸压在舞台上,灼热咽喉如野兽低吼。难以言喻的渴,千万次深吻索取不够。
  他可以卸下眼球,让壬幸卸下手脚。他让壬幸触摸它的义眼,而他触摸壬幸的断肢。
  麻木的神经因为残缺的羞耻而轻轻颤抖,相互拥抱的肉身躯壳越来越热。两人终将消亡的血肉,在触摸中燃烧涅槃。指尖和掌心激起千层梦幻浪潮,荧光水母漂浮其中。
  人造的脸和人造的皮肤,在欲望下荡漾微波。白瓷碟中三文鱼片温柔搭在寿司团上,破壳的生鸡蛋落在沸腾的铁板上。随着血液中兴奋的电流,他们的肌肤融化在温暖发泡的半凝固雪乳中,微荡。
  海潮梦幻让他们陷入温柔的母体。连着脐带,正起伏呼吸的双生幼体拥抱彼此残缺的身体,在意识尚未觉醒的时刻,找到了活着的实感。


第26章
  今日窗外迷雾重,天气预报显示空气污染严重,不建议外出。娱乐公司大门前来了一群穿着黑色工作装的监察机关调查员,他们亮出工作证,称有人举报娱乐公司涉嫌非法业务。
  垃圾桶倒下,发出轻盈的“叮——”声。高层办公室里一片平静。没有人扶起垃圾桶或是把纸屑捡起。
  碎纸机嗡嗡运作,纸片如雪花飞絮。所谓的惊慌,仅是在人的脸上暗涌罢了。他们的手脚是水中独行舟的桨——轻轻划过,表面一副平静模样,空气里涟漪荡漾。
  不知情的人侃侃而谈,“开玩笑吧。”而那些无法逃脱也没有狡辩意图的知情人,祥和地躺在办公椅上。
  角落的吊兰晃了晃。
  梁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平静,他在门前看见了金先生。这位前经纪人向他招手问好。
  如果不是演唱会上看见自己的师傅,梁兴怎么也想不到金先生会是卧底,这么看,金牌演员的奖杯也应该给他一份。
  他对金先生报以微笑。
  内乱就要开始了。
  金先生说要带梁兴出去。梁兴点头,抱怨道,现在自己已是公司高层,没法洗白,不知道上头会不会对间谍网开一面。
  金先生说,这傻孩子,卧底干的任何事都是特殊处理的。
  “但我不行。”梁兴轻飘飘地说了句。
  他在金先生背对他的时候用手刀击昏了对方。
  皮鞋落在倒**体的一侧。
  因为梁兴爱着壬幸,是不忠不义之人。既然已经报答了师傅的知遇之恩,那间谍梁兴就和死了无异。
  他把昏迷的金先生拖进办公室,一个人通过高管专用的电梯下到车库——回去找壬幸。
  梁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壬幸,也做不到理解壬幸。但是现实只有一个结果——他没时间了。
  他必须做出决定。
  结果是,他孤独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执念迭起,他无法自控地想触摸壬幸的幻影。明知道壬幸只是无心的戏魔,是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人,爱无结果,但梁兴就是渴望壬幸。
  点燃一根烟,他在迷雾中回忆自己触摸多次的温热体肉。为什么梁兴如此爱壬幸,却舍不得壬幸这样死?如果他真的爱壬幸爱得痴狂,为什么不能顺应壬幸的思路让对方死去?他无法劝说自己接受这个结局,他不想作为作品的一部分而被爱着。
  梁兴是一个独立的主体,他想作为梁兴被爱而不是作为尹至的演员被爱。他想触摸壬幸的残破身体,在那终将病变腐朽的肉身里留下印记,他想明白壬幸,他想让壬幸明白。但是双手的感知力还不够!
  他不甘心!
  作为恋人,他不能彻底懂得壬幸的将逝生命。
  情人的灵魂就像宇宙一样玄妙、不可知、不确定、捉摸不透。爱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磁力。
  对于壬幸来说,只有被人“观看”才能感觉自己活着。对梁兴来说,只有触摸壬幸才能让他感觉到爱是真的。
  可他们有限的时间只能享受一点点美好的欲望。登上云霄的快乐转瞬即逝,总是转瞬即逝……
  也许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欢愉,梁兴只是害怕失去。因为爱一个人才恐惧失去,因为爱才舍不得。可是梁兴不得不提心吊胆,因为总有一日,壬幸也会像高潮快感一样转瞬即逝。
  他不甘心。那不符合他的道德标准,也不属于他期待的爱情。
  车子开进雾蒙蒙的都市。大霾之下,红灯亮得出奇。苍白污染物洗劫了大道,现在,红光是梁兴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红灯就像壬幸。壬幸就是红灯。因为红灯和壬幸都张牙舞爪在梁兴身边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却禁止通行。
  壬幸不应该存在于戏剧和记忆中,梁兴以一个活人主体的欲望申诉着。
  他渴望某个未来,他们不需要对彼此演戏,彼时他才能真正触摸壬幸——不是用手和身体,而是用心。
  可他没时间了。
  对于现在的梁兴来说,董先生的病毒可以成为他真正触摸壬幸的踏板。
  他盯着U盘,心神不宁。
  这和想要永生不死不一样,他只是需要一个延时的道具。假设游戏时间只剩十分钟,难道你不想用一个延时道具来完成心愿吗?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能牺牲十分钟时间来换取更多?
  反正都是一样的!
  如果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能用上千年的牢狱来赎清罪恶,再用另一份上千年的时间理解彼此。
  就是因为深知自己无法在短暂时间完成对真爱的理解,梁兴才屈服于恐惧。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心跳——呼吸——心跳——呼吸——
  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前进。车子右拐,往别墅驶去。
  灰蒙蒙的天空呼出冷气,悬浮在半空的尘雾不落地。距离越来越近,车前窗的玻璃面能看见大门、草地和别墅的白墙。或是因为今日天气,花草的绿都带着一层轻薄的死寂。
  梁兴的车停入车库之前,壬幸就接到了董先生的电话。董先生让壬幸先出来,他去某个路口接应,至于用病毒转写意识的事情,董先生让壬幸别着急。
  “虽然病毒在那个叛徒那里,但我留了一手,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复制脑部记忆的,他拿着病毒没用。我们先跑,等事情过去再从他身上拿回病毒,到时候我肯定亲手扒了这个小杂种的皮。”
  壬幸猜到了梁兴是叛徒,却按没有照董先生的意思逃走。他敷衍惯了,也不需要明说——让董先生着急。
  永生并不重要,壬幸的脑子里只装着戏。似乎只有为了戏而得到活命的快乐才是真切的,他只是用戏来承载自己,也只能用戏来承载自己。人生的戏比董先生的病毒更接近舞台闪光灯和他人的凝视。
  至于其余什么——阴谋变节、血海深仇——都如浮尘般轻。
  梁兴去找壬幸的时候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连管家都对这个罪魁祸首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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