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遇见(172)

　　这里空气不流通，气味非常难闻，明明密不透风，叶间却觉得像走进冰窟窿一样，每一个毛孔都在畏惧这种无法抵御的寒冷。他忍不住靠近肖遇，就在这寂静中，他们都听见一声非常轻的“嘀”声，像是什么仪器在运转，而声音的来源，就在这块布后面。
　　“怨气并不是在人死后才会产生，而是在生前逐渐积累下来，从而影响死后的灵魂，死于非命这种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都会带来业报。吴凯死的时候，或许并不想报仇，但是唐思宁的怨气控制了他。”封泽说道，“两个人越了解对方，就越容易被影响，不过一般来说都是鬼魂控制活人居多，像现在这种情况绝对是特例，你们觉得唐思宁遭遇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痛恨纪宗伦及温泉山庄？”
　　这就跟犯罪一样，只有当愤怒跟仇恨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才会铤而走险，这块布后面是什么，他们都已经猜到，但是结果是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肯定。
　　肖遇走过去，伸手抓住那块帘子，叶间不禁屏住呼吸，心跳都快了许多。
　　布被缓缓拉开，首先映入眼窜的是一台治疗仪器，电源灯在闪烁着，时不时发出警报声，仪器上有许多管子，通向那樽长方形玻璃棺，从前端的小孔伸进去，将两者连接起来。玻璃棺里躺着一个人，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她削瘦的像一具骷髅，骨骼从枯黄的皮肤下突起，嘴唇干瘪，眼睛凹陷进去，两只死水般的眼睛睁着，里面却没有任何光彩，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谁都会认为她是一具已经风干的尸体。
　　连接仪器的那些管子就插在她身上，有的固定在鼻子里，有的贴在胸口，还有两根扎在手腕的静脉上，这具瘦骨嶙峋的身体，只有那两条静脉鼓胀的吓人，逞明显的青黑色。
　　她已经面目全非，但从五官还是依稀能分辨出来，她就是失踪长达一年之久的唐思宁。
　　“纪宗伦就是用这种方法养着她？”叶间看着那些管子，神情震惊不已。
　　就算毫无医学知识，他也知道那是用来维持唐思宁生命的仪器，静脉之所以变形，是因为长期采取这种方法注射营养液，而那两根插入鼻子的管子，就是用来鼻饲的。她躺在这里面，就是一具还在呼吸的尸体，像这样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一百倍！
　　看到她这幅样子，肖遇以为她不会有意识，但是却发现她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他不敢肯定，尝试着敲了敲玻璃棺，说道：“唐小姐，如果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就眨一下眼睛。”
　　唐思宁的嘴巴张开着，嘴唇已经萎缩，牙齿也几乎全部脱落，四肢更是僵硬的像枯木，如果还有什么能活动的话，也只有眼睛。虽然是非常轻微的动作，但这次肖遇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叶间愕然不已，如果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意识，那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岂不是都在承受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叶间无法想像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这样躺在玻璃棺里，靠着那几根管子痛苦的活下去。
　　“我们现在怎么办？”叶间好不容易开口问道。
　　“以她现在的情况，我们没办法移动她，还是先报警吧。”肖遇说道。他上到外面去打电话，叶间和封泽走在后面，看到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叶间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他叹气说道：“我现在能明白纪宗伦为什么要把这些动物尸体挂在里面，但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唐思宁，而是要用这种方法折磨她？”
　　“这个问题就要去问纪宗伦本人了。”封泽说道，他还剩下最后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收伏纪宗伦身上的鬼魂。
　　“封先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叶间感激的说。
　　“这次是个偶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想遇见他。”说着，封泽就瞥了肖遇一眼，满脸都是嫌弃。
　　“你们配合的那么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说什么，要是联手的话，那肯定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叶间脑海里已经出现这两个人站在一块金光闪闪的画面，当然，少了了他在后面数钱。
　　“我和他要是想多活几年的话，最好还是离彼此远一点。”封泽嗤笑了一声。
　　肖遇已经打完电话了，走过来说道：“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就到。”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把纪宗伦身上的那个东西处理一下。”封泽说道，“对了，给你们家那保镖打个电话，免得他以为我是来抢人的。”
　　“吴凯的尸体还没有找到。”肖遇提醒道。
　　“放心，等收伏那个鬼魂，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封泽摆摆手，从这里离开。


第234章 泉池下的尸体（番外）
　　肖遇留在这里看守温泉室，让叶间去大门口等警察和救护车到来。也许是事情即将水落石出的关系，叶间也不再觉得这个地方阴阴森森，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四周漆黑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传来阵阵兽鸣声，叶间想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有动物受到伤害。
　　警笛声由远至近传来，红蓝光芒交错闪烁，在温泉山庄门前嘎然停下，从第一辆警车里走出一个身穿橄榄绿制服的年轻警官，大约不到三十的年纪，眉目俊朗，一双眼睛尤其温和明亮。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叶间，迎上去行了个礼后问道：“你好，请问是你报的案吗？”
　　“对，犯人和受害者都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叶间说道，“不过受害者的情况不太妙，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麻烦你了。”年轻警官一边说着，一边让医护人员一起跟上。
　　“犯人现在仍然昏迷不醒，有专人看守着，暂时不会有问题，我先带你们去看一下受害者。”叶间一路领他们来到温泉室，肖遇听到响动转过身来，目光和那位年轻警官对上，两人都不自觉一愣。
　　“肖队长……”年轻警官刚唤出口，想起来他早就离职了，改口道，“肖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好久不见了。”肖遇微微一笑，“原来易止你就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
　　“是呀，这起案子拖了很久，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顾易止叹气说道。
　　“唐思宁就在下面，我们先下去看看。”肖遇示意道。
　　那台仪器还在运转着，手电筒将这间小屋子照得亮如白昼，眼前的情况令所有人都惊骇不已，警察在征询到医生意见后，小心翼翼打开玻璃棺，一股皮肉腐朽的敢味迎面扑来。医生对唐思宁进行了检查，她的身体机能已经严重衰竭，如果停止这台仪器，她也许连一分钟都活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移动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按病人目前的情况，没有办法将她抬上救护车，我建议先把她留在这里，等请专家过来会诊后，再决定一个可行的方案。”医生说道。
　　这是一年时间来唐思宁第一次见到除纪宗伦以外的人，她那双干涸的眼睛里迸射出生的希望，喉咙里发现极其细微的咯咯声，那是她对生存欲望的呐喊。顾易止看她痛苦的样子，温柔安慰道：“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说完，他吩咐身后的民警：“联系她的家人，让他们尽快赶过来。”
　　医护人员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轻唐思宁的痛苦，顾易止留了两名警察在这里帮忙，在肖遇和叶间的带领下准备去找纪宗伦。路上，肖遇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他觉得吴凯的尸体就在温泉室的某个位置，顾易止马上打电话让人把温泉室彻底搜查一遍。
　　他们很快到了原先居住的那层楼，顾易止看见那只盘旋飞在楼道里的鸟灵，神情明显一怔，问道：“肖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肖遇跟随他的视线望过去，当然，他所看见的只有空气，不过这倒是证明顾易止确实有别人没有的能力。他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顾易止脸色一红，房门在这时被打开，他看着走出来的那个人，虽然早有预感，还是觉得惊讶。封泽倒是很淡定，因为说要报警的时候，他就知道来的人会是顾易止，他向他走过去，说道：“人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把他带走了。”
　　顾易止注意到他手上的小瓷瓶，这是封泽平常用来装魂魄的容器，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没什么特别的，但顾易止却可以看见里面浮动的雾气。他疑惑地望着封泽，封泽微微一笑说：“晚点再跟你解释，先把他带回去吧。”
　　纪宗伦还是没有醒过来，医护人员用担架将他抬上救护车，警察在温泉室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可疑痕迹。不过这点事难不倒封泽，他问叶间：“你第一次见到吴凯是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叶间指着一个汤池说。
　　“一般来说，人死后最常徘徊的就是他埋尸的地方，你能看见他，或许并不是偶然，而是他认为你侵占了他的地方。”封泽说道。
　　叶间听明白他的话，浑身一个激灵：“你是说……是说他就在这个汤池下面？”
　　“这个可能性不低。”封泽说道，“他的魂魄现在还有很大的怨气，不能把他放出来，你们可以把它挖开看看。”
　　顾易止打电话让人送抽水设备上来，等把汤池的水都放干后，天都已经快亮了，几名民警拿着铁锄砸开池底，费了两个多小时才将它挖开，露出里面暗褐色的泥土。他们小心翼翼继续往下挖，铲子带出来一块布料碎片，他们徒手刨开上面的泥层，赫然露出一具被重重布匹包裹着的尸体，阵阵恶臭味传出来，有几个人受不了这种气味，忍不住干呕起来。
　　肖遇戴上橡胶手套，和顾易止一起将那些布一层一层剥开，这具尸体埋在地下一个多月时间，潮湿的环境早已被它腐烂不堪，皮肉与骨骼脱离，蛆虫翻滚，淌出绿色的脓水。再令人恶心反胃也得取证，顾易止用镊子提取了死者的皮肤组织和毛发，还有部分衣料，及那枚掉在布匹上的耳钉等等，一并封存交给人带回去检验。
　　尸体被装进尸袋带走，虽然这里满池都是泉水，但已经没有人再敢用它来清洗，想到自己在这具尸体上面泡了二小时的温泉，叶间头皮都发麻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浴室洗上三天三夜。
　　等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后，太阳又快落山了，顾易止让人在温泉山庄外面拉起警戒线，禁止任何人无关人员靠近。
　　“肖哥，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他由衷的说道。
　　“我没想到他说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说着，肖遇故意望了封泽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们间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那眼神已经足以让顾易止窘迫难安。民警大部分都已经离去，只留了两三个帮助医护人员照看唐思宁，肖遇看了看时间说：“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可以联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