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遇见(138)

　　余元元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是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有最疼爱她的家人，一直都觉得这些事只存在电视剧中，可是现在，陈静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在脑海里形成具体的画面。她知道大房子在哪里，知道大房子的主人是谁，甚至能猜到温柔的小哥哥是什么人，可就算这样，她仍然觉得无法相信。
　　“姐姐，你说这个小女孩可不可怜呀？她以为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发现那里原来是地狱，她是不是很可怜？”陈静将一个嵌满水钻的蝴蝶结发饰带到余元元头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和她从前怯弱的模样截然不同。
　　余元元没有办法回答，如果是换做以前，她会毫不客气的指责这些人的禽兽行为，然而现在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静为她整理着发型，又说道：“小女孩一直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她错了？为什么他们都讨厌她，连小哥哥都不愿意再靠近她？姐姐，你也觉得是小女孩错了吗？”
　　“她没有错，只是”余元元艰难的开口，“只是其他人也有无奈的地方”
　　这样句显得那样无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说什么无奈，只不过都是在惧怕大房子主人的权势罢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弱肉强食，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又有什么能力去反抗？
　　陈静不再说什么，专心为余元元打扮，还给她戴上了价值连城的蓝宝石耳环和项链。镜子里的余元元像变了一个人，她梳着精致的花瓣编发，水钻发饰在发丝间莹莹闪耀，水滴型蓝宝石耳环配上同款项链，更显气质高贵，纯白色礼服裙一尘不染，清纯中不失优雅，连余元元自己都看愣了。
　　“姐姐，你真漂亮。”陈静赞叹的说，拉着她的手来到那面大落地镜前，亲热挽住她的胳膊说，“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姐妹。”
　　镜子里清晰映出她们的样子，几乎一样的身高，几乎一样的发型，几乎一样的衣服，即使眉眼截然不同，也让人觉得她们那样相似。余元元愣在那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当这个念头浮起在脑海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呢，小女孩后来就一直被关在小房子里，她觉得自己跟房间里的娃娃一样，都是大房子主人的玩具，等有一天旧了破了，或者就会被扔掉。可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觉得有一天小哥哥会来救她。她等啊等啊，可是等来的却是小哥哥要结婚的消息，她不明白，小哥哥不是说等长大后让她当自己的新娘子吗，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直到有一天，小女孩见到了小哥哥未来的新娘子，她很年轻很漂亮，像花室里纯纯的百合花，那是小女孩最喜欢的花，可是小哥哥说她现在不配拥有这种花。”
　　陈静一边说着，一边抚摸余元元的肩膀，屋子里很暖和，余元元却觉得透骨的凉意从心底冒起，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她想挣开陈静，猛然发现自己使不上任何力气，恐惧浮现在她脸上，然而陈静依旧微笑着，从后面抱住她，趴在她耳边亲昵的说：“但是呢，小女孩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就明白了，小哥哥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因为她和那个女孩长得那么像，特别是在穿上一样的衣服后，小哥哥在用这么方式兑现小时候的诺言，可是那个女孩完全都不知道。姐姐，你觉得是她可怜，还是小女孩更可怜？”
　　恐惧和委屈让余元元眼里蓄满泪水，陈静一放开她，她就跌坐到地上，连重新站立起来都做不到。陈静走到她面前，笑着说道：“姐姐，你别急，我让你看一个更好玩的东西。”
　　说着她来到那面近两米高的落地镜旁，推动边沿，镜子竟然向左边滑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室。陈静把灯打开，光亮洒下来，清晰照出里面一件件不堪入目的工具，它们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摆在桌子上，有的就随意扔在地上，在刻意营造的暧昧灯光下，充满膨胀的变态。
　　余元元愕然的睁大眼睛，这间藏在墙壁后的屋子，就像一个地狱，任何女孩走进去，都会体无完肤。陈静站在入口处，她张开双手，咯咯笑起来：“姐姐，你看见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房间，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每天每天，都要承受着同一件的事，你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吗？不，你不会明白，任何人都不明白，他们只会指责我，只会认为全是我的错，但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静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不明白，姐姐，我也不明白。”
　　余元元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想起等在外面的叶间，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再通知他。陈静在她面前蹲下来，轻抚她的脸庞，说道：“姐姐，我很喜欢你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你肯接近我，跟我说话。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活下去，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很快就会死在这里，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泪水从余元元脸上不断流下，她终于明白了一些过去从未明白的事。
　　原来陈哲对她的感情，是建立在对另一个人的不舍与怨恨之上，他倾尽所有的宠爱，他的坚持与执着，都只是因为他无法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陈家同意他们结婚，也是因为主人无比清楚陈哲的心思。
　　她只是个替代品，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替代品。
　　悲伤，绝望，还有恐惧，这些几乎击垮了她，她瘫倒在地上，眼前的陈静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恍惚中，她听见手机铃声响起，陈静从梳妆台上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哲哥打来的电话噢，他在找你。”
　　余元元想要伸出手，但是现在她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那外面的阿间怎么办，怎么要才能告诉他离开
　　陈静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脸上露出笑容：“我想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我们就在这里慢慢等他吧。”
　　说完，她拽住余元元的胳膊，把她缓缓拖进暗室里。
　　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接听，直到那头传来忙音，陈哲才挂断，这边的事情刚刚忙完，警察也都走了，他想让余元元先回来，那边再找其他人去守着。他又接着打了两个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最近庄园发生太多的事，他隐隐觉得不安。
　　肖遇送走谭东树他们，想先去向陈哲辞行，陈前坤都下了逐客令，他确实没有必要再留下来。陈哲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肖遇感觉到异样，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哲回过神，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刻意掩饰道：“没有，我准备去找元元，她一个人在那里，我怕她不习惯。”
　　“谭警官那边都安排好了，案子的事他们会全权负责，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联系他。”肖遇若有所指的说。
　　“你们准备走了？”陈哲一听就明白了。
　　“嗯，毕竟在这里打扰了这么长时间。”肖遇说道。
　　“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人说了什么？”陈哲追问道。
　　“是我在宜城那边还有工作要处理。”肖遇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陈哲沉默片刻，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帮忙，我才能应付这些事，其实我应该留你们多住些时日，但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所以”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我明白。”肖遇拍拍他的肩膀说，“陈伯伯已经转危为安了，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既然你们要走，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件事。”陈哲看着他说，“带元元一起走吧，我不想让她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比我更了解她，应该知道她不会在这时候离开。”肖遇说。
　　“我知道，但是但是我不想她留在这里。”陈哲深深叹了口气，“肖遇，我这个人碌碌无为，要真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话，那就是有元元陪在身边，我不想她遇到任何危险。我会劝她同意的，等明天你们就和她一起走吧。”
　　肖遇点了点头，陈哲看了一眼手机，说道：“那我先过去找她，一会再联系。”
　　他转身离开，脚步显得很匆忙，肖遇突然想起来，叶间也去找余元元了。他给他打去电话，在久久的空白后，只有忙音从那头急促的传来，他又反复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办法接通。
　　他的脸色沉下来，向小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因为，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第179章 黄雀在后
　　天又快黑了，冷风吹着庭院，落叶缤纷，铺满青石小路，陈哲快步行走着，等视线里出现那栋白色小楼后，他脚步逐渐慢下来。这个地方，他一直不想靠近，有些事情既然无能为力，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有远远避开，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他走进院子，哪怕是现在这种深秋季节，白木篱笆隔成的花坛里依旧花团锦簇，在黄昏中愈显娇艳。他一直不喜欢这种张扬的花朵，太过外露妩媚，他想要的，是茉莉似的清秀，百合般的纯洁，只是很多时候，这两者却是最难保持的。
　　陈哲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余元元是在两年多前，他在一家咖啡馆里和客户谈业务，余元元是店里的兼职服务生，大概太紧张或才不熟练吧，在端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泼到桌子上，还把合同给打湿了。陈哲当时是很生气的，要知道这笔业务公司跟了很久，今天专门约了对方来敲定合同细节，可以说离成功就差双方签字。他脸色铁青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惊慌失错的女孩儿。
　　她站在那里，穿着黑白色的服务生制服，小脸雪白雪白的，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陈哲，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停的鞠躬道歉。
　　那一刻，陈哲就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相像的两个人，神情，动作，甚至是眼神。
　　从发现那件事开始，他就是以方便处理公司为由搬出庄园，一个人住在宜城，这些年来，他世界各地的飞，有一些根本不需要他处理的事，他也要亲自去一趟，都是因为他想尽量避免回到庄园。
　　他不能改变，也没有能力去改变，那就只有远远躲开。有时候半夜惊醒，他还能看见那个戴着花环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拽住他的袖子，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了？
　　他知道那不是她的错，也知道一无所有的她根本无法反抗，可是他仍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切，除了逃避，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些年来，他一直生活在赞美中，在别人眼里，他是商业骄子，是温柔谦和的完美男人，可只有他知道，那个被囚禁在庄园里的人，是他这辈子都逃不开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