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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淋桶+番外(66)

作者:写文的尼罗 时间:2022-07-06 09:18:32 标签:温馨 甜文

  所以他不肯脱衬衫——他是来做客的,哪有客人在主人家里脱光膀子的?于情,不好意思;于礼,也太失礼。

  况且酒渍不是血渍,不必瞒人,回家再洗也不迟。

  “不难受吗?”葛秀夫又问他。

  他说:“还好。”

  葛秀夫抬手做了个手势,想要和他开一个玩笑——和肉体有关的玩笑,然而话到嘴边,又忍了住,因为傅西凉极有可能会听不懂,如果听不懂,那么自己就得向他解释,但这种笑话是不可解释的,一旦解释了,就容易变成一串相当无聊的污言秽语。

  况且,可以陪着他开这种玩笑的人太多了,他没必要非在傅西凉身上找这种随处可得的乐子。

  葛秀夫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一瓶香槟——方才倒出一杯了,如今只能算是冰冷的大半瓶。举瓶仰头连灌了几大口,他痛快的长出一口气,然后看着唱片,突发奇想:“会跳舞吗?”

  傅西凉当即摇了头,这次回答时,语气有些羞赧:“不会。”

  “我教你?”

  “不用教。我学过,但是……”他想给自己的“不会”找个原因,可是情急之下找不到,最终只好还是实话实说:“学不会。”

  不是不曾学,是真的学不会。第一位教他跳舞的是他的中学同桌李沛霖,结果李沛霖的新皮鞋被他踩得开了胶,大脚趾头肿了一个礼拜;第二位教师是那位不堪再提的、诱他去黑屋子里看七彩发光八音盒的姐姐,他也没饶了姐姐那两只玉足;最后一个是燕云,燕云有一天忽然来了闲心,教他跳华尔兹,教了大半天,起初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他学,哄着哄着没了耐心,开始连教带损,说他是榆木脑袋驴蹄子,最后的结果是他急了眼,在二人搂着转到床边时,一下子推了燕云一把,让燕云在床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只是学跳舞学了个一无所得,他十六七岁时在家闲着无事,还跟家中看门护院的武师学过两年功夫,学得也是一塌糊涂,然而凭着“一力降十会”,后来居然成绩斐然,在拳脚招式全记不住的情况下,能把那武师压在身下捶得直叫。

  他就是会打篮球,打篮球的时候一直是出风头。

  葛秀夫不知道他那些历史,所以不能理解:“怎么会学不会?”他从那一摞唱片中抽出一张放上留声机,然后对着傅西凉伸出了一只手:“我教你。”

  傅西凉向后退了一步,很坚决的拒绝献丑。还有一点:现在葛秀夫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他也不愿意伤害这唯一的朋友:“不。”

  葛秀夫笑着向他勾了勾手:“来吧。”

  “不。”他说:“我真的不会跳。”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甚至将空着的那只手插进了裤兜里,生怕被热情的葛秀夫拽了去。但葛秀夫并没有逼他的意思,抄起酒瓶又灌了几大口,在一种隐秘的狂欢气氛中,他将唱针搭上了唱片。

  音乐声音立时响了起来,他转向傅西凉:“我跳,你看。”然后一举酒瓶:“谢谢你看我,干杯。”

  傅西凉对着葛秀夫举了举杯,然后就见葛秀夫回身放下香槟,抄起了另一只酒瓶。

  葛秀夫领着他来到这间屋子时,不止是新开了一瓶香槟,还带了一瓶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他开始随着节奏跳起了水兵舞。傅西凉高高的站在他面前,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端着香槟杯,而他在对方的视野里扭、转、跳跃,像个撒酒疯的卖艺人,身无长物,能够拿出来展示的,就只有自己。

  他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专属于自己的那名观众。

  他的观众已经看着他笑了起来,于是他气喘吁吁的跳到了他的观众面前,把对方手中半空了的酒杯倒满。他的观众垂下眼,嗅了嗅续进杯中的威士忌,结果被他拍了一下,他说:“你看着我。”

  他的观众很乖,立刻就抬眼重新望向了他。于是他满意的换了张唱片,又扔下手中的空酒瓶,让仆人再送上一瓶新的。

  *

  *

  葛秀夫不知道自己今夜到底出了多大的洋相。

  喝光了那一瓶威士忌后,他的记忆就成了不甚连贯的一些片段。一个片段是他醉得两腿发软,跳着跳着摔了一跤,傅西凉在一旁笑得弯下了腰;一个片段是他和傅西凉互相依靠搂抱着,很艰难的往楼梯上爬;还有一个片段是傅西凉趴在他的大床上,把脸都埋进了枕头里,他昏昏沉沉的扳他的肩膀,让他翻过来睡,结果他闭着眼睛坐起来,一胳膊抡到了他的头上——知觉是迟钝的,没有感觉很疼,只是震了一下。

  等傅西凉重新趴下之后,他茫然的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安睡之处,只摸到傅西凉后腰那里有个凹陷下去的弧度,正好可以放自己的脑袋。

  他便躺下去放好自己的脑袋,睡着了。

  *

  *

  翌日清晨,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几乎是同时醒了。

  傅西凉睁开眼睛,在一波接一波的头痛中,对着眼前陌生的情景发了会儿呆。后腰那里热烘烘沉甸甸的,他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回头去看,正好看到葛秀夫也睁了眼睛。

  葛秀夫枕着他的后腰,好睡了一夜。

  二人面面相觑,一起想起了昨晚之事。葛秀夫欠起了身,问他:“醒了?”

  他说:“我头痛。”

  葛秀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然后下床拉开了外层厚重的绸缎窗帘,让那晨光透过白纱照入房中。傅西凉说头痛,他亦有同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揉出了针扎似的一下锐痛,疼得他哼出了声。

  傅西凉也下了床,满头短发全睡得立了起来,抓起枕边的眼镜戴了上,他看着葛秀夫,问道:“你怎么了?”

  葛秀夫反问:“我怎么了?”

  傅西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受伤了?”

  他连忙走到墙壁上的镜子前照了照,就见自己左太阳穴上赫然一片青紫,竟然像是淤伤。抬手试着按了按,他疼得又哼了一声。

  他想了起来,对着镜子说道:“是你弄的。夜里我想让你好好的躺着睡觉,结果你回手给了我一下子。”

  傅西凉有些慌:“那……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葛秀夫回头向他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是你的男朋友嘛,你怎么会舍得故意打我?”

  傅西凉听他这样通情达理,暗暗的很感激:“你知道就好。”

  然后,因为感觉自己蓬头垢面,从领口还往外散发着一股子一股子酸不酸甜不甜臭不臭的气味,而且脑袋里一直是昏昏的痛,所以他又说道:“我想回家。”

  “吃过了早饭再走吧,正好我也要去报社。”

  “不。”傅西凉几乎是要求他了:“我难受,我想回家。”

  *

  *

  葛秀夫派出汽车,先送了傅西凉回家。而在傅西凉离去之后,他独自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沉沉的思索:“我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又有些悚然:“我没有真的脱光了在他面前跑两圈吧?”

  摸了摸裤腰带,他稍微放了点心——应该是没有。

  而在天光大明之时,傅西凉也下了汽车,推开了那两扇黑漆院门。

  他无缘无故的彻夜不归,害得二霞一宿没睡。前半夜,她双目炯炯的坐着,还只是干等,等到了后半夜,她开始不由自主的思想——思来想去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恐怖画面。

  傅西凉不是那早出晚归的职员,也不是本分稳当的手艺人或者买卖人,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本身就是带有危险性的,要不然凭什么一天就能赚三十?

  二霞怕他被人害了,死在外头。

  后半夜,最黑的时候,她擎着一支蜡烛,抖抖索索的出门绕了个圈子,走去了傅宅前院。前院一片漆黑,侦探所和报社连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于是她抖抖索索的又回了来,回到房内继续胡思乱想。

  如此想到了天亮,就在她五内如焚、感觉自己将要“不行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窗外大门响。慌忙起身跑出去,她见傅西凉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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