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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级艺术狂徒(149)

作者:言朝暮 时间:2021-11-10 10:03:48 标签:强强 甜文 爽文 时代新风

  何彼苍天,不得其所。

  逍遥九州,无有定处。

  钟应随着一曲猗兰,热泪盈眶。爷爷的指法错漏百出,弹奏的旋律也是生硬机械。

  但他能够听出轻风细雨的悠然,高山流水的雀跃。

  还有偶遇君子,敬佩其气质如兰,其傲骨如梅,纵琴为其高歌赞扬的畅快惬意。

  弦弦声动,皆为知音。

  句句专注,心无旁骛。

  一曲奏毕,钟应见到爷爷内敛腼腆的笑了笑,歉疚道:

  “我弹得不好,也不擅长弹琴。”

  钟应忍着眼泪,见他眼睛泛光,诚恳说道:“不过,我斫制的古琴,倒是受到这位朋友的夸奖,也就是他不嫌弃我,肯教我这一首失传的《猗兰操》了。”

  和室缓缓回荡林望归的话语,钟应知道他说的朋友是谁。

  是樊成云,他的师父。

  林望归看向镜头旁边,似乎那边有他对话的人。

  他说:“伯爷爷,我近年常去找沈家的人,有幸见到了沈先生的遗书。他说您的琴技深得他心,也说您的十三弦筑是他记挂了一生的琴。”

  “这么多年过去了,能不能请您将琴还给沈家?”

  林望归的请求话音刚落,钟应就听到了暴怒的斥责。

  “你也给沈家当说客?!那是静笃送我的琴,就是我的东西!你给我滚!”

  声音清晰,没有录入宁明志的表情,钟应都听得一腔火起。

  然而,林望归却眉目无奈,劝道:“伯爷爷,您别生气。主要是我见过了他们家的年轻一辈,听过了那人的琴,心里想起了沈先生罢了。”

  “那人叫樊成云,是沈先生妹妹的小孙儿,他年轻俊朗,弹得一手好琴。”

  林望归垂眸伸手,摸了摸身前的七弦琴,笑着说道:“这一首《猗兰操》,如果是他弹给您听,那该多好。”

  宁明志不气了,也不怒了,好奇的询问林望归关于樊成云的事情。

  可爷爷笑容温柔,说道“我与他不熟”“我和他说不上话”。

  又道:“那人是个琴痴,又仰慕敬佩沈先生,所以讨厌我这样的人。”

  “不过,也是他告诉我——”

  林望归态度始终平和谦卑,“沈先生临终前,一直惦记着十三弦筑,想要再见它一面。”

  影像戛然而止,致心按下了暂停。

  钟应还没要求他们继续播放,就听到了宁明志疲惫痛苦的声音。

  “你告诉我……你是樊成云的徒弟,你告诉我……”

  他声声哀求,气息奄奄,“静笃临终前,到底是怎么说的?他是想见猗兰琴,还是想见我?”

  宁明志音调慌乱悲戚,似乎这一生只求这一件事。

  可惜,钟应心硬似铁,眼眶通红的看着宁明志。

  他知道爷爷说的什么,他更清楚沈聆的遗书写的什么。

  日日夜夜,千百梦回,钟应灵魂里都刻下了沈聆临终前的苦涩遗憾,也替沈聆痛哭流泪。

  此时,他视线燃烧着仇视的怒火,轻声问道:

  “这是沈先生的事,也是沈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唯一的知音!”

  宁明志骤然迸发出磅礴生命力,用尽力气咆哮道,“他应该想见我,他应该要见我!”

  “他一定会在遗书里、遗言里提及我!”

  时日无多的老人,固执而顽强的挣扎,想要穿过时光抓住沈聆,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这份答案,在午夜梦中、在旁人话语里,统统得不到印证。

  他心中愈发害怕,愈发空虚。

  只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麻木得自我安慰一般重复道:

  “静笃……我是静笃唯一的知音!”

  钟应站起来,步履沉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对,你是沈先生唯一的知音……”他声音掷地有声,“曾经的。”

  眼前的宁明志沧桑枯槁,再也不像沈聆在日记里欣然提及的“致远”。

  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写进日记就会脏了纸页笔墨的罪人。

  钟应走近看他,在周围人戒备的神色中,一眨不眨的凝视他,平静冷漠的说着宁明志想知道的一切。

  “沈先生确实临终前说起过你,他问,为什么你们一起看的前线报道,一起亲眼所见日军兽行,你还能软了膝盖,做刽子手的奴隶。”

  宁明志急促呼吸,他被这句话激怒,又渴求着知道更多。

  “他说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一生坦荡,却问心有愧。”

  钟应不需要像爷爷一样隐瞒关键,他甚至为爷爷的委婉试探感到不值。

  他直白的告诉宁明志,沈聆日记里说过的事情。

  “因为他识人不清、被人蒙蔽,结交了一个奴颜屈膝的叛徒,害得遗音雅社的友人们四散天涯,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团聚。”

  钟应长叹一声,却勾起惨淡笑意。

  “他还说,他不信,这世上有人亲眼见到日军将无辜百姓当街斩杀,还能助纣为虐。”

  “他也不信,竟然有人崇拜残害同胞的凶手,还能利欲熏心充当凶手的说客。”

  “他不信,他本该到死都不信……”

  钟应血气上涌,眼眶酸胀,声音颤抖,笑着直视遗音雅社的叛徒。

  “宁明志,因为你,他信了。”

  沈聆的日记,在钟应脑海挥之不去。

  那些病重之中,夜晚惊醒后提笔写下的日记,字里行间都是血泪。

  钟应曾经以为,那些日记都是沈聆对世态炎凉的感慨罢了。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知道了许多事,师父才凝重的告诉他——

  沈先生感慨的,都是一个辜负了他信任的汉奸。

  钟应不能在汉奸面前流泪,他心脏剧烈跳动,音调平静如常。

  “我知道你想听我弹琴,听我击筑,都是因为沈先生——”

  他勾起笑意,对宁明志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你好可怜,你心心念念的沈先生,至死都没有一字提及你。他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件事后悔,那就是将十三弦筑命名猗兰,送给了配不上猗兰的伪君子!”

  宁明志剧烈急喘,异常痛苦。

  医生们连忙为他注射药物,维持着他岌岌可危的虚弱性命。

  静子女士见状,连忙跪着上前,出声婉言哀求道:“父亲,您将这些录像赠予钟先生吧,他若是看完了学文的影像,一定不会再如此的生气。”

  “他也是我们家的后人,他会懂得学文的苦心。”

  她的话,徒劳的想要为钟应圆场,想要依靠林望归的录像,让钟应回心转意。

  然而,钟应岿然不动。

  师父吩咐他带回去的影像,近在眼前,只要他学着静子、学着远山、学着致心跪一跪、求一求,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可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冷笑着看宁明志。

  任凭静子无论努力,他都不会软下脾气。

  “我、我给你。”宁明志眼睛模糊,眼泪胡乱流淌,信了静子的话。

  他仰视钟应,声音孱弱说道:“只要你击筑让我满意,不要说十三弦筑,还是遗音雅社的乐谱、古籍,就是这栋载宁宅院,我整个载宁家族的财产,都可以给你。”

  “钟应,只要你弹奏它,我求你弹奏它。”

  宁明志听进了静子的话,将他从未欣赏、从未喜欢过的侄孙,当成了最后的指望。

  他说:“你看看这些录像,都是学文的录像,都是你爷爷的录像。”

  “我是多么的喜欢他,你又多么的像他。小应,我把录像都给你,只要你弹琴,只要你击筑!我什么都给你!”

  钟应看他清楚明白的装着糊涂。

  更加明白了宁明志的居心叵测,临死了还会博取同情。

  但是,和室跪了一地的人,里面绝不会有他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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