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他没有钱(8)

　　多恩其实并没有想要伊维尔和自己一起去逛街的意思，但伊维尔语气里那股“快来求我吧”的意思实再太显而易见了，以至于多恩根本无法无视对方这点心思。
　　“那还请您屈尊为我指导选择酒器的方法了，”多恩顺着伊维尔的意思接下话，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补上一句，“不过若是您打算与我一起去市场，那是否能稍微改变一下装束？您这身衣服……其实不太适合进入人类的市场。”
　　毕竟这身到处都点缀着金饰和宝石的衣服实在是太招人了，如果伊维尔穿这身和自己去买东西，他绝对会被人当做肥羊。
　　哪知使魔大人根本不懂多恩的苦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多恩的提议。
　　“区区人类的市场居然还敢要求本王的穿戴？而你身为本王的从属竟然敢对本王的装束有意见？算了，且先放下这茬。若是今日你买不到让本王满意的酒器，之后你就等着受双倍的惩罚吧。”
　　一不小心没撸顺自家使魔毛的多恩在听到“惩罚”两个字的时候瞬间浑身一僵，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就连手腕上的黑蛇都缠紧了一圈。
　　多恩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开口邀请自家使魔一起上街就是个错误。
　　而事实证明，让自家使魔上街何止是错误，那他妈简直就是灾祸。
　　“哼，这种货色最多二十个银币。”伊维尔掂着手中用雕刻着漂亮的花纹的水晶杯一脸不屑的说。
　　“呃……这您太会开玩笑了。我家的水晶杯上雕刻的花纹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您看着上面镶嵌的花朵和枝叶这可都是纯正的珐琅工艺。别人要价一只至少要六十金币，我看您也是个行家，最多也就让您二十金币，若您想要成套我还能再多给您些优惠。”器皿铺子的老板强撑着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努力和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魔族男人周旋价格。
　　“水晶杯？名家雕刻？珐琅？”伊维尔用指尖敲了敲杯子冷笑道，“且不说这拙劣的雕刻和这不知所谓的装饰，你在这种低劣的玻璃上施了个障眼法就想冒充水晶杯？何等的可笑！这种东西摆在桌上都是对品味的侮辱。”伊维尔将手中的被子抛回摊贩老板怀里，头也不回的继续向下一家前进。
　　老板被伊维尔的话气的脸都青了，却又不敢贸然指责对方。毕竟伊维尔手中的东西确实如对方所说，是个施了障眼法的玻璃杯，万一真要闹起来他才更吃亏的。无奈，他只能狠狠瞪了跟在那魔族男人身后的魔法师一眼，全然一副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的眼神。
　　而多恩只能缩着脑袋一脸惨色的跟在伊维尔身后，顺便默默的承受这些本该都属于伊维尔的怨气。
　　这已经是使魔大人看过的第八家小店了，几乎每家店都能被他挑出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小到以次充好，大到公然行骗，弄得一路上好几家自知有猫腻的小贩见了他们就准备收摊撤货。
　　不过话说回来，多恩还是很惊讶的。在他看来伊维尔应该是属于那种对价格不闻不问只要喜欢就买买买的类型，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意外的像个实用派一样识货。
　　而且对方不过是在最开始问了自己几句粮食的价格和货币的进率，没想到进市场后就对各种物品的价值了如指掌，就连估价竟也一说一个准。
　　可就是因为伊维尔说的实再太准，他们两人现在恐怕是整个市场最不受欢迎的一对客人。
　　毕竟谁都想多挣点钱，好多人看到伊维尔那身招摇的服饰后以为碰上了人傻钱多的肥羊，可当他们把人招揽到自己店里却发现这哪是什么肥羊，根本就是个祸害。
　　就这样，两人差不多快把整条街都走完了，多恩除了几样伊维尔根本懒得看的日用品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卖。
　　“真是叫本王失望……嗯？这家店看上去不错？多恩，随本王来。”伊维尔眼前一亮，大步走向一家看上去就让多恩觉得贵到死的店。
　　多恩掂了掂钱袋里还剩的一枚金币和几十枚银币，叹了口气后咬着牙以一种赴死的心情走了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跟着伊维尔进店，便人突然叫住。
　　“小多恩？你在这啊！我可找了你一天了！”
　　多恩回头看向那叫住自己的中年男人，眼睛忽然一亮，可脸色变得稍微有些为难起来。
　　“拉比叔叔，我正想晚一点去看你呢。”
　　“那不正好？现在就过来店里吧，我有事想和小多恩你说说。”说着，拉比就走过来想伸手揽住多恩的肩膀。
　　心里还记挂这疑问的多恩暗自皱眉，他正想躲开拉比，却先一步被人从拉比身边拉开。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扰本王选购酒器，还想带走本王的从属？”伊维尔不悦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年男人，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一样扣着多恩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与此同时伊维尔还注意到，眼前这个叫拉比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一股多恩所酿的酒的味道。只不过比起多恩身上的纯粹的香醇，这个人身上的酒的气味更为驳杂。


第16章 王与商人
　　“这位是每个月都从我这里买酒的拉比叔叔。”多恩连忙对面色不善的伊维尔解释，然后又对拉比介绍，“拉比叔叔，这位是我的……使魔。”
　　“小多恩你终于去召唤使魔了啊？要不这样？拉比大叔我请你和你的使魔一起来店里喝一杯？”拉比一脸了然的对伊维尔笑了笑算作是招呼，然而伊维尔却还是一脸不悦，脸多余的眼神都不多给他一个就消失在了原地。
　　多恩尴尬挠了挠头，虽然心里有些不愿，但最后还是跟着拉比去了他的酒馆。
　　拉比在多恩眼里其实一直都是个十分微妙的存在，但若要追溯起原由也无外乎‘利’字。而这‘利’的由来，也还得从当初教多恩酿酒的酒馆老板去世时说起。
　　当初老板去世后，老板的家人变卖了酒馆和城外那座酒窖。其中酒窖被多恩掏钱买下，而城里那间小酒馆则正是被拉比出钱盘了下来。
　　拉比和老板是旧友，也是个颇有头脑的生意人，在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他手中经营着两三家旅馆和几家餐厅，而旅馆和餐厅中酒水的货源一直以来都是从酒馆老板。
　　老板去世后拉比也试着找过别的酒馆作为供应商，可来来去去试了好几家后都不怎么令人满意。
　　拉比没办法，这才去找了老板唯一的徒弟多恩。
　　其实拉比起初是不怎么看得上多恩的，他不觉得这个年轻瘦弱的小魔法师能得到老板的多少真传，所以来找他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而此时因为花了所有积蓄买下酒窖的多恩正缺钱缺的眼红，他一听说拉比是想从自己这里购买酒水，想都没想就把自己酿的最好的几种拿了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能让老板都承认出师的多恩，怎么可能让拉比这个外行失望？虽然多恩的酒和老板的酒风格相差甚远，可无论口感还是口味都堪称一流。
　　可商人毕竟是商人，拉比欣赏老板和多恩的手艺，但其实对他们的配方更感兴趣。然而做买卖的人都知道，配方就是手艺人的命根子，自己贸然开口只会让多恩对他产生敌意。
　　但拉比其实并不知道，老板和多恩两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配方。多恩一直以来都是在老板的口头教授下学习酿酒技艺，非要说有什么配方的话，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和感觉了，而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纸文字能说尽的。
　　可无论怎么说，拉比最后都决定让多恩成为自己新的酒水供应源。然而，尽管多恩的手艺比之老板隐约有青出于蓝的势头，可拉比却没有给他一个应有的价格。
　　所有说，商人到底还是商人。打从一开始拉比就看得出来多恩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他若是想一直作为主导牵制住多恩这个抱拥金桶，那就不能让多恩发现自己的价值。
　　所以一直以来，拉比都在以一个不合理的价格从多恩那里得到超乎价值的酒水，而后再以商人的手段用超乎价值的价格将其贩售。
　　想要帮衬旧友的徒弟是一回事，做生意赚钱这又是另一回事。不过虽然拉比经常暗里克扣多恩的酒水钱，可当多恩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从未有过推辞。
　　也正是因为拉比一直以来都对他的帮助，所以多恩之后哪怕知道了对方故意克扣自己的钱，也还是没有拒绝供货。
　　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好几年，此时的拉比在城里的酒馆旅店餐厅之中已经有了相当的势力，就算是多恩想狠狠心另觅买主，也没几家店愿意得罪拉比。
　　其实多恩有想过停止酿酒的买卖专心准备之后在学校留教的事项，可这次丢了房子被骗走所有积蓄的事情却让他无法狠下心做这个决定。
　　毕竟他得生活，特别是现在他身边还多了伊维尔。且不说别的花销，多恩他总不能让伊维尔一直和自己睡在阴冷的地窖里。
　　“小多恩，我听说梅因斯的事情了。我找人打听过了，那家伙应该是为了在这次毕业考核后进入第二骑士团的编制，所以打算花钱去打理关系。”
　　霍尔普斯的第一骑士团都是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就算梅因斯花钱也进不去。但第二骑士团就不一样了，能进这里的只有一种，那就是有钱又有实力的。
　　且不论梅因斯品性如何，光是武艺上而言他确实有那么点本事。也正因如此，他才想要冒险从多恩那里骗钱去打点关系。
　　至于以后？只要正式成为第二骑士团的骑士，他还怕没钱吗？
　　拉比走进酒馆的吧台将酒保打发到一边，知道多恩酒量的他亲手倒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吧台上。
　　“房子的事情……你要是想要回来，我一定会帮你。”
　　多恩握着吧台上温热的牛奶，对拉比苦笑道：“不用了拉比叔叔，就当是个教训吧。而且有疑问……我的使魔在，我打算以后换个地方住。”
　　拉比摇摇头叹了口气，也没有强迫多恩的意思，只是和往常一样安慰他：“你也不小了，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不过需要帮忙的时候前往别藏着，否则拉比大叔我要生气的。”
　　多恩从善如流的答应着，虽然他对拉比多少有些芥蒂，可还是心里却还是因为对方的关心而感到安慰。
　　多恩和拉比闲聊了一阵后看了眼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到该回去的时候了。他正准备开口和拉比道别，却没料到先前一直不在的伊维尔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了吧台边。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酒馆？”伊维尔浅浅扫了一眼拉比身后装饰华丽的酒柜后冷笑道，“这装潢的品味对庶民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多谢夸奖，我也觉得我的眼光还不错。”经商生涯中见惯了形形色色各类人的拉比并没有因为伊维尔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生气，相反，他反而对这个成为了多恩使魔的魔族有了更多的好奇。
　　多恩向来都是个弱势的孩子，要不也不会被自己压榨这么多年。可这样弱势的孩子身边多了这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使魔，也不知多恩是怎么应付得来的。
　　“要来一杯吗？”拉比笑着问了一句，手上则慢条斯理的调起酒来，“这是多恩上个月送来的一瓶葡萄酒和我一个老朋友留下的杜松子。两者调和后加入碎冰搅拌，口感会非常甘洌。我妻子非常喜欢这种喝法，所以我给这种酒取了个名字。”
　　紫红的葡萄酒在杜松子的中和下呈现出一抹清澈的浅红，像少女微醺时脸颊上的飘红，又像是爱人被湿润的嘴唇。两种孑然不同的酒香无比和谐的融为一体，尽管香醇欠佳，却另有一番诱人的风味。
　　拉比将杯中调好的酒水轻轻推到伊维尔面前后继续说道：“我叫‘她’莎莎。”
　　“有趣。”伊维尔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后浅抿一口细细品尝，对于酒他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你这方法倒是新颖，只不过……若没有品质出色的酒，你调配的手法就算再怎么出色，也不过是徒有其表，你说对吗？”
　　“那是当然。”伊维尔话中的意思拉比自然是听的明白，他虽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先开口的不是多恩自己，而是突然出现在多恩身边的使魔。
　　“那就好。多恩，这无趣的市场已经没有值得本王驻足的地方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去办吧。”伊维尔也懒得挑明，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费口舌，起身和多恩说明了去向后就又一次消失了。
　　见伊维尔安安稳稳离开的多恩终于松了口气，遂而向对方道别准备离开。
　　“小多恩，你等等。”拉比叫住了多恩，然后从吧台柜下拿出一个老旧的羊皮袋。
　　那羊皮袋足有人两拳大小，光拎起来都是一副沉甸甸模样，更不要说放在桌上时里头那清脆的响声了——那可是金子的声音。
　　“这里的两百个金币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以后都会陆续补给你。而且从这个月开始，我会用之前跟那个老家伙的价格买你的酒。”
　　多恩被眼前这一袋金子吓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老板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接受，但拉比早就为他做好了选择。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我要是老那么贪心的欺负那老家伙的徒弟，他还不变成鬼生吞了我。”拉比把钱袋放进多恩手里，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去的路上小心，可别被……唔，有你那个使魔在，也没人会抢到你身上吧？哈哈，小多恩我说你就别对梅因斯那个混蛋死心塌地了，你这使魔不就挺不错的？相信拉比大叔我看人的眼光吧！”
　　多恩被拉比一番话说得又是感动又是羞窘，他红着脸被送出了酒馆时身后都还是拉比豪爽的大笑。
　　不过如果真如拉比大叔说的那样，人能自由的选择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谁身上的话，那他也不会因为梅因斯而伤心了。
　　多恩叹了口气，随后干了一件自己从小到大都梦想着要做的事情。
　　他拎着手中的羊皮袋放在耳边摇了摇，享受的听着里面金币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啧啧啧！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真棒！
　　多恩美滋滋的捧着手中的羊皮袋一路往回走，却在路过一家店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之前没来得及和伊维尔进去的那家店，犹豫的咬了咬嘴唇后狠下心走了进去。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店员见到多恩后热情的迎了上去。
　　多恩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想了想后说道。
　　“请给我选一套酒器，最好的酒器。”


第17章 再撩，我就吃了你
　　多恩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家店的昂贵程度，也高估了自己才到手的那两百金币。多恩刚进门时那句话在店员带他看了那套足够买下他几百间小房子的酒器后，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多恩提着手中装着两百金币的羊皮袋尴尬的看着店员，好在店员并没有对多恩露出异样的脸色，而是热情的问了他想要什么价位的东西，然后带他去了何时的柜台。
　　听着一旁店员的介绍，看着柜台中琳琅满目的器皿，多恩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贵有贵的理由，这样的服务和不同于外头那些野店里杂七杂八的酒器，确实值那份价钱。不过一会，多恩便找到一套自己觉得很适合伊维尔的酒器。
　　然而这样的酒器能让伊维尔满意吗？见识过所谓最好的酒器的多恩对自己挑选的酒器再也没有了最初的满足，他抱着怀中被细心包裹好的盒子面色隐隐有些晦暗。也不知是怕伊维尔不满意，还是在为自己无法给伊维尔最好的东西而感到无奈。在多恩眼里，伊维尔值得最好的东西，然而他却无法给他最好的。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多恩抱着怀里的东西走不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了。缠在他手腕上的黑蛇似乎被多恩慢吞吞的速度磨的不耐烦，刚一出城就化作一条大蛇叼住了多恩领子把他甩上后后背，一路往地窖的方向爬去。
　　一回到地窖黑蛇就放下背上的多恩钻进了森林，才一进去便惊的林中的动物们一阵疯叫。
　　被独自留在地窖口的多恩隐约有种感觉，他觉得伊维尔就在地窖下面等着他，没有隐身也没有去别的什么地方。
　　多恩抱着怀中的盒子轻手轻脚进了地窖，也正如他所想，此时的伊维尔正在地窖下面独自品酒。
　　魔力点缀出的微光将地窖映的一片微沉的暖色，虽然略显昏暗却有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这让多恩忍不住想起了昨夜发生事，下身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不适一时竟有种变得更加明显的错觉。
　　伊维尔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酒架前不知想着什么，手中端着一杯芬芳四溢的红酒。听到多恩回来时发出的响动，伊维尔这才回头看向他。在看到多恩怀中明显被精心包装过的盒子时，伊维尔眉毛一扬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
　　“看来你这次没有忘记本王的话。”伊维尔缓缓走回桌边坐下，一双修长的腿随意的交叠起来，“呈出来吧。”
　　多恩紧张的抱着盒子放在桌子上，在伊维尔的目光中一层层的打开包装后从盒子里取出了那花掉了他整个羊皮袋的酒器。
　　多恩并没有挑选造型太过花哨的酒器，而是选择了最为古朴的基本款式水晶杯。虽然每一只杯子都因为用途不同而各有形态，但装饰上却都保持着同样的风格。
　　杯子上并没有什么夸张的镶嵌或者是雕刻，只是在杯茎与杯肚相接之处有一颗带着金色流光的圆珠。而杯茎直到杯座的水晶中则细碎的融着些许金色的粉末，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从那颗金色圆珠中流出来的一样。金色的流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耀眼的色泽，光是摆在那都显得华贵而雅致。
　　然而那颗金色的珠子也并非一个单纯的装饰，那是一刻包含着魔力的异色宝石，其中的魔力可以让倒入这套酒器的酒长时间保持最佳的温度。
　　伊维尔看着桌上的酒器，既不说满意也不说厌恶，他拿起一只杯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后冷不丁的问：“本王离开后，那个酒馆的男人给了你多少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