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他没有钱(24)

　　而学校里学生们的反应更是明显，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多恩突然就消失了那么多天，而且一回来身边就带了头凶神恶煞的银狼。不过惊讶之余更多人则是好奇，因为他们没看到之前总是跟在多恩身边的那条黑蛇。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冒着被银狼盯上的风险悄悄偷看过多恩的手腕，发现那蛇也没有藏在他手上。
　　真是太奇怪了，可就算奇怪，也没人敢问。
　　终于等到下课，和多恩同个教室的学生要么是急急忙忙的逃出去，要么是依旧保持着过度的好奇一步三回头的望着。
　　只有多恩和因为无聊而在课上睡着的银狼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静静的收起书本，安安静静睡醒，安安静静的离开教室。
　　离开学校时路过中庭的遗址，多恩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呆呆的看了一会。在这里多恩给初等部的小孩子上过课，他还记得那次伊维尔也来了，当时他给那些孩子讲的也正是关于伊维尔的传说。
　　多恩恍然的看着被郁郁葱葱的草木包围的遗址，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伊维尔的距离到底是有多遥远。在身边时他尚未察觉，可这突然的分离除了给他带来压抑的痛苦，也让他明白自己和伊维尔从一开始就不是能够相配的角色。
　　可是，就算是这样，多恩也还是无法将自己和伊维尔一同生活的那部分记忆割舍。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多恩疯了一样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和伊维尔发生过的一切，自虐般的想着他们的相处时的点滴，直到银狼在一旁叫醒了他。
　　多恩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但他多少也能从银狼担心关切的目光里猜到自己的惨相。
　　又一次，多恩想——若是真的没有遇见过就好了。
　　不识阳光的人不会觉得黑夜难熬，不知甘甜的人不会认为苦涩难忍。他若是从没和伊维尔有过过往，那边不会觉得孤身一人有多么难熬了不是吗？
　　苦笑一声，多恩低头摸了摸银狼的顺滑的皮毛。
　　“我真傻。”
　　银狼耳朵微动，他仰头去看时，小魔法师却是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
　　就这样，一人一狼沉默的走向回家的路。
　　路上，他们经过热闹的酒馆，拉比大叔搂着自己最疼爱的老板娘骄傲和酒客们炫耀自己的幸福满足。他们还路过售卖刷了一层浓厚草莓酱的红心蛋糕的咖啡馆，橱窗边就坐着一对甜蜜亲吻的情侣。他们又看过了嘈杂的街市，那卖水晶酒器的老板正面红耳赤的和一位抠门的客人讨价还价。
　　和往日一模一样的场景，细碎却又温暖，平淡而又宁静。
　　只是这一次，多恩无法将自己融入其中，他就像是一滴浮在水面的油珠，无论如何努力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而这，不过是因为身边缺了一个人。
　　多恩叹了口气，抬手揉揉酸涩的眼角。而他放下手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影子轻飘飘的从不远处闪过。
　　那仿佛被太阳祝福过的金色发丝，那双蔚蓝的眼睛，还有那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略带青涩的美好面容。
　　多恩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连招呼都没和欧兰迪诺打一声，就自己向那个人影冲了出去。
　　看到多恩突然抛开的欧兰迪诺吓了一跳，他连忙跟上，却被拥挤的路人拖慢了脚步。他不知道多恩在追什么人，更不知道多恩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他只知道这个路线很奇怪，像是要故意甩开他一样尽往人多又狭窄的地方跑。
　　终于欧兰迪诺没了耐心，他不在小心翼翼的躲避人群，而是放开手脚一跃而起，踩着一切可以垫脚的物体向多恩的方向追去。此时多恩已经脱离的他的视线，欧兰迪诺只能追着多恩的气味奔跑。
　　终于，银色的巨狼停在一条偏僻阴暗的小巷口。
　　巷子里光线很暗，欧兰迪诺稍稍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也就在他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欧兰迪诺认得，那是多恩的血的味道。
　　“吼——”被血刺激到的欧兰迪诺本能的露出獠牙，他飞快的跑进巷子，却只看到一个纤弱的金发少年。
　　而那金发少年手中，正抱着失去了意识的多恩。鲜红的血液从多恩垂下的手臂留下，一滴一滴的在地面汇成一片。
　　“怎么还有条狼？真麻烦……”金发少年嘀咕了一句，然后抱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多恩轻巧的躲过银狼的攻击。一番纠斗下来银狼招招杀势，那金发少年半手未用，可他身上除了几道不痛不痒的划伤外竟没有一处中招。
　　“把他放下！”银狼凶狠的看着面前不知名的少年，眼中杀意翻涌。
　　金发少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不屑的瞥了眼银狼后说：“反正一个快死的东西，你要他做什么？你这条小狼崽子快些滚远吧，可别坏了我的好事啊。”
　　银狼听到这话后更是怒不可揭，然而那金发少年似乎根本不愿和他浪费时间。只看那少年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银狼就觉得浑身的魔力不受控制的往外流。不仅如此，越发无力的身体和发黑的意识也在告诉欧兰迪诺，他流失的不仅仅是魔力，还有生命力。
　　不行，不能昏过去！多恩还在那个人手里！多恩！多恩……
　　轰的一声，银狼巨大的身躯砸在了冰冷的石板上。而这条窄小的暗巷里除了银狼外，已然再无一人。


第51章 生死两路
　　伊维尔追着当初自己送给多恩的那颗魔石挂坠的动向找到一条阴窄的小巷，当他接近巷子的时候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因为他闻到这里有一丝清晰的血腥气。
　　伊维尔几乎不需要去刻意分辨，他本能的知道这就是属于多恩的味道。
　　“伊维尔！找到多恩了吗？”莱茵紧跟在后，但当他看见小巷深处的一滩血迹和一头气息微弱的银狼时就知道，他最不愿意希望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这是你说的那头混血冥狼？”莱茵走到银狼身边蹲下，“他被那个东西攻击了，身上的魔力和生命力都流失的厉害……不过可能是因为魔族血统的原因，还有一口气。”
　　莱茵说着为欧兰迪诺注入一丝自己的魔力，暂时稳住了他的状态后接着问：“伊维尔，多恩呢？”
　　伊维尔沉默着走到小巷中那摊血泊前，强稳着颤抖的手从血泊中捡起那颗黑色的魔石。他当初用自己的头发出的细绳不知被什么东西弄断，整齐的端口上甚至还沾着不少多恩的血。
　　他的小魔法师受伤了，可是伤在哪里了？挂坠的绳子被砍断了，难道是伤到了要害？不对，如果真的伤到了脖子，这里的血不会这么少的。以人类的出血量来说这些还不足以致命，他的小魔法师一定还活着……
　　没错！多恩一定是被人打伤后掳走了！该死的东西！他一定要那个上海他小魔法师的东西受到千百万倍的折磨和惩罚！！
　　“伊维尔？这是……”莱茵看到地上的血迹后神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伊维尔打断。
　　“多恩没事的，这点血量还不会致死，那个掳走他的人怕他反抗，所以打伤了他，还把我给他的护身魔石扔了。我感觉不到多恩身上的印记，也一定是那个奇怪的力量在作祟！我们现在只要找到人后救出来就可以了。”
　　莱茵看着冷静的伊维尔，最后还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想说人类比他们脆弱的多，并不是出血量大的伤口才会致死。然而对面前这个与其说是冷静分析，倒不如说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的男人，莱茵说不出口。
　　“好，都听你的。不过我们先想办法让这头冥狼醒过来，和他问清事情的经过，这样也能多一些线索。先回我那边吧，也好让王宫那边过来帮忙找人。既然我们的魔力被那个奇怪的力量阻断了，那么找人这种事还是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了。”
　　伊维尔紧握着手中沾血的魔石，点点头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莱茵说：“我先去一趟奥维森商会，你带他回去想办法让他快些醒来。”
　　当初在咖啡馆里那个叫做莎莉的少女曾给多恩一样信物，并以信物为契，承诺奥维森商会会为他们做一件事，现在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伊维尔，”莱茵叫住准备离开的魔王，“多恩会没事的。”
　　伊维尔没有回头，他背着莱茵挥了挥手后，消失在了巷口。
　　“啊——”
　　趴在桌上小憩的菲丽西娅猛地睁开眼，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恐惧。
　　一旁守着菲丽西娅的萨兰斯被她的惊叫吓了一跳，连忙抛开手中的古卷走到少女身边安抚。
　　“菲儿？菲儿？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吗？”
　　菲丽西娅猛地抓住萨兰斯的袖子，小小的拳头攥的死紧。她神魂未定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好一阵后才顺过气来。
　　“萨兰斯！萨兰斯……我、我终于看的更清楚了！我要死了，我要被人杀死了……”菲丽西娅又哭又笑的扑到萨兰斯怀里。
　　萨兰斯看着怀中哭泣的少女，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最后落了下去轻轻抚上少女金色的长发。
　　好一阵后少女因为哭泣而抽动的身子安静了下来，萨兰斯这才缓缓开口详细的起少女的梦境。在他开口问少女到底是谁杀了她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冰冷。
　　菲丽西娅张了张嘴，再说出口中那个名字时自己都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多恩。”
　　“怎么可能？”萨兰斯抚摸少女的手一顿，眼神骤然变暗，“那个孩子不是会动手杀人的那种人啊？”
　　菲丽西娅摇摇头说自己的也不清楚，但她确实看到了多恩用一柄短剑刺穿了自己胸口的场景。她还记得梦里的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在多恩刺穿自己胸膛的那一刹那脸上露出了多么不可置信的表情。
　　鲜红的血随着多恩收回的短剑从她的胸口涌出，几乎将她白色睡袍全部染红。然后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并看到多恩身后走出一个金发少年。
　　那分明是菲利斯的模样，可菲丽西娅怎么都觉得这人不像他那个愚蠢莽撞的弟弟，因为他眼里有着太多黑暗复杂的东西，那是菲利斯所没有的。
　　“然后呢？”
　　菲丽西娅靠在萨兰斯怀里，像是有些冷似地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那个人用菲利斯的脸说‘可惜你不是我的后代，否则你会是我更好的选择’。”
　　萨兰斯抱着少女的手突然一紧，菲丽西娅也在同时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因为他们都发现了这句话里包含的东西。
　　“萨兰斯！快给那两位大人传信！事情恐怕没有我们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萨兰斯的手在空中一挥，两只宝蓝色的信鸟盘旋而出，随后穿透了周围的墙壁箭一样的向两个方向射出。
　　“菲儿，”萨兰斯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少女，思索再三后终于开口，“你知道你是什么被多恩刺杀的吗？”
　　菲丽西娅点点头：“我在梦里看到了窗外的月亮和星星，应该就是在……三天后的午夜。”
　　萨兰斯温和的眉眼中露出一抹哀痛，他将怀中幼小的少女抱到膝盖上，深情而又不舍的看着她。
　　哪怕萨兰斯知道这具幼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知性的美丽女性，可他还是只能就这么看着，最多也不过是绅士的亲吻这位小小的淑女的指尖，以此来慰藉自己深入骨髓的思慕。
　　除此之外他不能做更多，哪怕他深爱着这个身体里的灵魂。
　　“菲儿，我舍不得你。”萨兰斯垂着头苦笑，那双棕色的眼睛却像是在无声的哭泣一样伤心欲绝。
　　菲丽西娅伸手摸了摸萨兰斯柔软的头发，那奶棕色的长发在萨兰斯背后编成一条粗大的长辫子，两鬓则各自垂下一缕，让他柔和的眉眼更有几分温情脉脉的味道。
　　突然菲丽西娅一把拽住萨兰斯的两鬓垂下的头发，将他拉的与自己近了不少。
　　花一样稚嫩的少女眼中有着比火还热烈的感情，尽管她的吻最后只留在那双像是随时都要落下泪来的眼睛上。
　　“萨兰斯，答应我，你会好好活下去。就像我预见的那样，娶一个心爱的女人。她有一头漂亮的黑发，一双黑曜石一样美丽的眼睛。你们还会有一双可爱的儿女，然后相爱终生……”
　　萨兰斯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像是打算这么看一辈子一样。
　　“答应我吧，”菲丽西娅从萨兰斯的膝盖上跳了下去，背对着男人继续翻起她睡着前查阅的典籍，“否则你叫我怎么安心面对三天后的结局？”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听。”萨兰斯抬手半遮湿濡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悲伤的笑容。
　　少女翻书的声音一顿，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52章 各自选择的未来
　　在奥维森商会广阔人脉的帮助下，多恩的肖像在一天之内几乎传遍了整个霍尔普斯王国。与此同时神圣教会和王宫练手发出巨额悬赏，无论什么人，只要能够提供多恩的准确行踪，就会得到十万金币的奖赏。只要消息真实，奖赏不限人次。
　　同样的，若是有人为了奖金妄图弄虚作假，那就直接投入牢狱严惩。毕竟是神殿和王宫，他们有的是方法辨别人话语中的真假，更别说在他们背后还有两位堪称神明的存在。
　　欧兰迪诺被莱茵带回去后不到半天就苏醒了过来，虽然莱茵的力量天生就带着强大的生命力，可以轻松的进行治愈，但短时间内同时失去巨大的生命力和魔力还是让欧兰迪诺不太好受。
　　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时候，因为经过莱茵再三确认，欧兰迪诺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个掳走了多恩的金发少年正是菲利斯——至少那个人用的是菲利斯的身体。
　　而同天从萨兰斯和菲丽西娅那里传来的消息则是又给了莱茵一记重锤，尽管他不愿意相信，可如果真如菲丽西娅预言中所说的那样，那所有的线索就都连起来了。
　　比如为什么自己送给莱玛诺的护身魔石会莫名成为王族至宝，比如为什么那个奇怪的秘术会藏在王族的书库，比如那个秘术中的魔法符文会和莱玛诺曾经研究失败的那个魔法那么相像。
　　而莱茵为什么会在预言里看到莱玛诺，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那个占据菲利斯身体的“人”，恐怕是除了他和伊维尔之外与莱玛诺最亲密的人。
　　“真的是他吗？”莱茵心中有些挣扎，他甚至不太敢过多的延伸自己的思绪，生怕最后的真相就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一个。
　　才从外面回来的伊维尔不做声，他靠在窗边半垂着头，被云笼的一片朦胧的月光给他的侧脸刷上一片阴影。
　　菲丽西娅表情严肃的说：“您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不是吗？若您不愿相信，那就等三天后的午夜亲自问那个人吧。”
　　屋里此时只有三人，欧兰迪诺还未恢复，只能半死不活的趴在休息室里。而萨兰斯则是被菲丽西娅命令待在外面不准进来打扰，因为她不想让那个男人一次次的面对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哪怕它即将来到他们面前。
　　常年维持幼女外貌的生活让菲丽西娅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有些扭曲，这主要体现在她几近执拗的较真和那种拐弯抹角的温柔上。
　　“多恩呢。”伊维尔突然开口，他求证似的问，“你说在预言里杀了你的是他，是因为他被控制了吗？”
　　菲丽西娅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相信神王大人也该有所察觉。哪怕你们无法感觉到被那个力量阻断联系的多恩，但星象上显示他还好好活着。”
　　伊维尔的目光转向莱茵，他对星象方面并不是很理解，因为那也是属于预言的一部分。
　　莱茵点头表示菲丽西娅说的没错，“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出能化解那个不明力量的可行方法，要是多恩真是被那个力量控制，我们无法化解那个不明力量也是麻烦一件。”
　　谁知道控制多恩的人会给他下达怎样的命令？至少让多恩亲手杀死菲丽西娅就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莱茵突然问坐在对面的少女：“你打算怎么办？”
　　菲丽西娅想都没想就回答：“做好准备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两位大人只要做好准，到时候无论是多恩还是另一个人就都可以……”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你打算怎么办？你要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多恩来杀你吗？”莱茵摇头表示自己指的并不是怎么做准备这件事，就连一直靠在窗边的伊维尔也向菲丽西娅的投去疑问的眼神。
　　菲丽西娅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我能接受未来必定发生的一切。”
　　“你没有想过改变吗？”就和当初他预言到莱玛诺死去时一样，做出试图改变预言的举动。
　　“神王殿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可以改变的未来不是真正的未来。”菲丽西娅笑笑后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可你要是试都不去试！怎么知道你所看见的未来是不是真正的未来？”
　　菲丽西娅脚步稍有停顿，仿佛在莱茵看不到的一面叹了口气:“……总之我会为三天后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请两位大人也各自做好准备吧。相信比起我，你们对‘那位’的疑问应该更多。”
　　说完菲丽西娅撤消了自己布置在这间房子周围的禁制，她推开门走了出去，与一直守在门外的萨兰斯相伴离开。
　　留在屋内的伊维尔和莱茵相对无言，心思各异的两人并不在意菲丽西娅的离去。
　　“伊维尔，我想……”
　　“我拒绝，”伊维尔抬头，眼中全是不赞同，“我不会为你打开记忆迷宫的，除非你想死在里面。”
　　“可是……”莱茵不甘心，他想告诉伊维尔自己可以面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