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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仙君种情蛊(27)

作者:罪化 时间:2018-09-24 13:39:45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爽文 仙侠修真

  “不好,不如师姐您来听听我的主意。”怀远笑着缓缓摇头,“我们先把这群五仙教的人给制伏,然后再一起去抓住真正的诺索玛。功劳我们可以平分……云苍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计较你一时糊涂犯下的过错。我还可以帮你洗掉血液里的蛊毒,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好不好?”
  “……”
  曾善已经不再说话了,她紧盯着怀远,仿佛在盯着一个陌生人。
  然后,她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这是一场令人无奈的战斗。尽管结果早在两百年之前就已经尘埃落定,可是练朱弦依旧不忍心多看一眼。
  他再次拈动响指,场面飞闪而过,转换到了一处宽敞的室内。
  梁上垂挂着残破的幡幢,地上歪着几个蒙尘的蒲团。正中央是一尊顶天地里的大佛,金身未褪,尚且宝象尊严——正是谷外的那座破庙大殿。
  与练朱弦对面而立的凤章君已经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曾善静静地歪斜在角落里,脸色苍白,衣裳与手臂上都是鲜血淋漓。不仅如此,她的双脚都被捆绑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同样浑身血污的怀远闪身进来,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兴奋光亮。
  他走到曾善身旁,献宝似地笑道:“都结束了!刚才听师兄说,五仙教已经乞和,云苍也允诺不再追究。咱们很快就可以回中原了!”
  曾善几乎是仓皇地追问:“那诺索玛……教主呢?”
  “不知道,可能是死了吧。”怀远露出轻蔑的神色,“那种人有什么好的,放着仙人不做,偷了东西逃下来还害死了那么多人。恐怕此刻已经被丢进鼎炉里炼成归真丹了吧?”
  听见这句话,曾善突然一下子狂躁起来,挣扎着朝怀远扑去,一把将他压在下面,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真的发了狠劲儿在咬,紧绷着下颌,很快就有血液从伤口上流淌下来,水声津津。
  怀远却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师姐啊,还是算了吧,你这样一点用都没有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从小就没有痛觉,所有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假的,是为了让你们多看我一眼……哈哈,哈哈哈……”
  如此突然的坦白让曾善松了口,她的嘴唇腥红,无比狼狈的抬起头来看着怀远,眼神从惊愕一点点硬化成一团黑暗。
  “那又…与我何干!”她啐出一口鲜血。
  话音刚落,只见怀远忽然原地摇晃两下,仿佛晕眩,一手扶住了脑袋:“你咬我……有毒……”
  曾善又动作两下,迅速地将手脚上的绳结解开。而此时,怀远已经歪倒在地,抽搐起来。
  她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死的,我的血还没毒到那种地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这一路上始终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练朱弦突然犹豫起来。因为走出这扇门,他不难想象即将看见什么样的场面,却想象不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
  “走吧,别怕。”
  倒是凤章君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百年后才出生的我们,不该为了百年前的事而相互怨恨。”
  ———
  屋外天色已经破晓,晨间熹微的光线为万物罩上一层清透的水蓝色。
  曾善踉踉跄跄地绕向废庙的后方,那里的山坡上就是夜游神栖居的山洞。
  此时此刻,殷红的血水从坡顶一直流淌到了他们的脚前。
  血水中浸泡着尸体。不止是人类的,还有巨大的蛇尸,小山似地盘曲着,逐渐僵硬。香窥里闻不见气味,但不难想见空气中必然满溢着浓浓的血腥。
  一切全都是死寂,仿佛就连山风都被杀死了。
  在穿过山洞的时候曾善摔倒了,并且在黑暗中跌下了好一段坡道,当她努力起身的时候,练朱弦听见了粘腻的水泽声。
  这意味着整个山洞也被血液所淹没了。
  黑暗山洞的尽头,不再有绿色叶片的光亮。
  练朱弦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眼望去,曾经满目苍翠的山谷此刻一片疮痍。也许是火把引燃了枯死的灌木,大片的树林与灌丛已经成为焦土。那些曾经五光十色的叶片与花朵,如今全都变成了黑色灰烬,歪斜着堆叠起来,了无生机。
  焦土之上还有人的尸体。有五仙教,也不乏中原各派。它们一个个蜷缩着,做出挣扎搏击的姿态,黑色的外壳像绽裂开,露出内里腥红的血肉。
  练朱弦紧紧地跟上曾善,目不斜视,身体紧绷,手脚冰凉。
  曾善的脚步越来越慢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住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阵粗气。看得出她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腹中的真言蛊,还是内心的巨大打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谷口。
  或许是因为周遭寸草不生的缘故,剧毒的葬身花海躲过了火焰的吞噬,一如既往地腥红妖艳着。
  曾善在巨大的“三勿”石碑前停下踉跄的脚步。不远处湍急的河道上,通往五仙教入口的平桥已经塌陷。河流对岸,几名五仙教的弟子们正在收敛遗体。
  稍远些的大树底下,包括玄桐在内的几名幼童正挨挤着昏昏欲睡,他们的衣服上布满了碳黑色的灰烬,恐怕是无处容身才被冒险带了出来。
  曾善走到河边上,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可她还是竭尽力气,向着河对岸大声询问:“……教主呢?!!”
  那几个人循声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流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条云苍的狗!”
  “我们待你那么好,你却还要串通云苍欺骗我们!”
  “叛徒,你怎么还不去死?!!”
  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唯有辱骂才能最快地带着愤恨抵达彼岸。就连远处的那些孩子也被惊醒了,惶恐而无助地朝着河这边望过来。
  然而曾善却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她只反反复复地询问着一件事。
  “教主呢?“
  “教主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询问是如此急切,仿佛她正在关心的并不仅仅是诺索玛这个人的安危,而是某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回应她的,只是更多的谩骂甚至是石子。
  “她服下了真言蛊,不可能说谎,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这一点?”凤章君不无理智地发问。
  “没用的。”练朱弦摇头,“姑且不论那些亲眼见她服蛊的人是否活着。退一万步说,就算众人承认她是遭人利用,可她毕竟是云苍眼线,如此惨状当前,又有多少人能平心静气听她解释、乃至心无芥蒂地接受她?”
  二人正说到这里,只见河对岸的五仙弟子突然齐刷刷地噤了声,目光警惕地望向天空。
  他们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崖顶上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御剑而行的身影。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这些云苍派弟子们也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从容。他们月白色的法袍污脏破烂了,斑斑点点的溅满了血迹。与五仙教众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与迷茫。落地之后便开始搬运着地上属于中原各派的遗体。
  “这场鏖战,没有赢家。”凤章君叹息,“堂堂云苍,也不过只是一群任凭驱策的猎犬。”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也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朝着谷口的方向走过来了。
  那是面色惨白的怀远。他手腕上曾善噬咬出的伤口已经干涸,看来血液里的毒性也已经消退。此刻,他正在朝着曾善走去,并且一边微笑着一边伸出自己的手臂。
  “师姐,跟我回去吧,云苍才是你的家啊,你看,我来接你了……”
  曾善回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惊恐与仓皇。
  “不要,不要!”她几乎是崩溃地大声喊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想要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彻底逃离怀远、逃离她所厌恶的这场人生悲剧。
  顺着她艰难挪动的方向向前看,练朱弦看见了她的终点——那片葬身花海。
  腥红的、妖艳的毒花,温柔接纳了这个浑身浴血、神色凄惶的妙龄女子。二者迅速融合成为一个美艳而又绝望的整体。
  “师姐,你就别躲了,快点回去吧。看,这些蛮夷已经不欢迎你了……”怀远还在朝着曾善走来,可他的脚步很快就因为巨大的惊愕而僵硬了。
  带着满怀敌意的目光,曾善伸手揪住了几朵葬身花,花朵离开茎秆时发出断裂的脆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之下,她将猩红的花瓣揉进自己嘴里,和着眼泪一起大口大口吞咽下去!
  耳边传来了怀远的惨叫,他踉踉跄跄地朝着曾善奔去。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
  口中里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花汁一般的血液,曾善颓然倾倒下去,摔在一片繁花盛开的葬身花海之中,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她终于成功了,她终于彻底地从怀远身边逃走了!
  曾善已逝,练朱弦眼前的画面猛地闪烁几下,不过香窥并未结束,也没有改变。
  此时此刻,怀远终于踉跄着来到了曾善的身旁。刚才的那声惨叫已经花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体力。现在,他只能够从嗓子里发出一些短促的、支离破碎的气音。
  他托起曾善的脑袋,艰难地将她抱进怀里,为她擦拭嘴角的血水,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哀求、威胁、赌咒,都再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无计可施的最后,他像是要大哭,却最终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师姐,你是在和我闹别扭,对不对?你看,天又要黑了…走,咱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咱们这就回去了……”
  说着,他用仅剩的一条胳膊,艰难地将曾善一点点从花海中拽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沿着来时的方向远去了。
  -——
  从这一刻起,香窥的场面再度开始了频繁、杂乱的跳跃。
  一会儿是怀远将尸体偷偷藏匿在后山的旧经楼内;一会儿是他因为尸体开始腐败而惊恐万分、歇斯底里;一会儿又是他深夜混迹于“鬼市”,寻找各种能够“起死回生”的法宝……
  可所有这些场景全都是支离破碎的,还混杂着大量被涂抹成空白或是漆黑的段落。看来也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太过频繁的跳跃会影响到香窥者的精神稳定,练朱弦原本准备拈下响指,却在这时场景重新变换到了云苍峰旧经楼内的琅嬛石室。
  幽暗的洞穴内,堆满了这两百年里怀远所蒐集的各种天材地宝。而怀远本人手中则端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匣钵,站在洞穴中央的石台旁。
  匣钵之内,有一星微光悬浮跳动,映出石台上躺卧着的那具尸体。红颜已逝,空留一副皮囊,干瘪、丑陋、狰狞。
  然而怀远却浑然不觉得有多恐怖。他将琉璃匣钵端到尸体的头边,献宝似地轻轻摇晃着。
  “师姐,今天我拿到了一个好东西。终于能让你活过来了……你开不开心?”
  说着,他将琉璃匣钵放在一旁,又从石床旁边捡起了什么东西,轻轻地放到了尸体的鬓发上——那是一朵白得近乎于透明的执念花。
  怀远放好了花,又抚摸着尸体的头发,贴在它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看,这是你身上开出来的执念花。说明你一定还有心愿想要完成。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够让你活过来,然后陪你一起完成你的心愿!”
  于是,他再次拿起琉璃匣钵,小心翼翼地将内里那枚发光的内丹取出,朝着尸体的腹腔按去。
  白光倏忽消失,怀远赶紧伸手去摸那仿佛没留下半点痕迹的腹部,紧接着又露出了欢喜而陶醉的表情。
  “在动……它在动……我就知道,它一定会有用的!!”
  场景至此,突然又是一个急促转换,变成了一间狭窄、简朴却十分整洁的居室。室内没有窗,靠墙摆着一张竹榻,怀远就蜷缩着蹲在竹榻上,双手抱膝,双眼怔怔地盯着面前墙壁上的大片空白。
  “这里是思过楼内的静室。”久未发声的凤章君认得这个地点,“这恐怕是香窥的尾声了。”
  说话间,静室的门被打开了,两个云苍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抱着一个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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