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196)

　　说着，元仙人眼唇懒散, 衣裳单薄，面颊一抹桃花痕几近艳丽，哪里也不像能制服水鬼的凶神恶煞。

　　茯神一听也懂了他们相遇的缘由。

　　原来还是自己天生太富贵多金惹的祸。

　　瞧, 不说水鬼，连仙人都夸他, 还要美救英雄。

　　不过, 在这世上会喜桃粉色的仙人……也太少见了。

　　当元仙人拿着粉网, 好似朵桃花，茯神直看得目不转睛。

　　而别看仙人一副风刮就倒的文弱样子，看似斯文的他竟力气大的能把一个阿福打捞上来——想来殴打几个妖魔鬼怪不在话下。

　　——命定的老婆这么辣。

　　小王爷有点斯哈斯哈。

　　茯神开始信了桃花君的本领高超，决定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仙人手中。

　　一路，正如元仙人所说，无水鬼敢再次出现。

　　他俩于是一人一首拉起爱情的渔网，大摇大摆地一道过了长江，顺带领略了一下沿岸风貌。

　　茯王爷以前不爱和人扯嘴皮子。

　　达官显贵，王侯将相，他少年时天天看，早腻歪了种种，就算是一顶一的诗学大儒，他都嫌人俗。

　　在他眼里，朱熹之流尚且是糟粕，没想到，他今日会被一条龙迷得忘了时辰。

　　就像是情牵梦绕，他看元仙人哪儿哪儿都觉得脱俗，可爱。

　　在元仙人的三言两语下，茯神得知他唯有汛期才会出现，因为不同于百姓恐惧长江发怒，每逢这时，反而是仙人这条龙君的特殊时刻。

　　为何特殊，茯神不懂。

　　但虽说，仙人满脸也写着嫌茯神麻烦，自己累得慌，但解救众生苦难之事，他向来是义不容辞。

　　而跟着沾光的大王爷被元仙人玉质温润的手掌拉出了水面，又目睹他白衣飘飘打赤脚的风姿，眼神也愈发热切了起来。

　　他想问：

　　仙人，您仙岛何在？

　　仙人，您年方几何？

　　仙人……可有尘缘？

　　奈何桃林春，琵琶乱人心曲，春心荡漾的大王爷俨然迷了心，晕晕乎乎成了少年郎，竟只顾着人忘了说话。

　　很快，一龙一人来到淮阳一带。

　　送他回到人间，元仙人衣袖一挥，作势要走，远处碧波映照的江水分作两边，预示着二者的尘缘也就到此为止。

　　茯王爷不肯作罢，叫住了白衣龙君。

　　“仙人，您等等，下次我还能找你么，或者你主动冒出来喷水，咱们去岸上喝一杯？”

　　元仙人站定。

　　他负手而立，并未扭头，就给了茯神一个后脑勺让他自己猜。

　　元仙人：“我很神秘，不便经常出现，你不要胡言乱语，随便喷水的是水怪。”

　　茯神王爷当即哈哈了起来。

　　他顿觉仙人这种小架子真的挺可爱，这个大混蛋开始有点想捏捏他桃子般的脸，给他起个外号叫傻阿桃了。

　　这时，桃仙人不温柔地对搞砸他洗脚时间的人淡淡问。

　　“还要作甚？我可以走了么？”

　　这言下之意，本君很忙，不想和你个家伙聊天。

　　见此，能看出仙人的推拒，大混蛋内心也在耍奸。

　　他在想，本王从前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适合做自己老婆的人，不趁此机会占点便宜都不像自己了。

　　但别看他面相桀骜不逊，在金陵有纨绔之名，实则也是一个处男，贼心不死的他对上清冷美人，也碰到了难关。

　　看他老不坦白，元仙人好像又会错意了。

　　他以前常在人的村里走，曾见过一些傻子哑巴一着急对人比划，也是如茯神这样阿巴阿巴，料定此人灵智未开。

　　既如此，元仙人原谅这呆人了，还打算再做一笔功德。

　　只见矮黑衣王爷一个头的桃花君对着岸上的追求者潇洒挥手。

　　“无妨，我看出你的心事了，你怕是日后想找我报恩。但身为江龙，我不能要凡人的酬劳。你如果实在怕水，就学那些百姓家的孩子认本仙人做干爹吧，以后有事，一声干爹，我就来了。”

　　而后，元仙人斯文地递过来一根桃枝，补了一句。

　　元薤白：“嗯，这是你我的暗号，我大名元薤白，切记，桃花开，爹就来。”

　　茯神：“……”

　　（4）

　　从这天起，他俩就这么结识了。

　　元仙人想让茯王爷管他叫干爹，茯王爷希望元仙人管他叫夫君。

　　他俩这脑回路，这么看，的确是偏离了当下的社会背景，有点地外生物碰上山海神兽的意思了。

　　为了答谢那日的搭救，茯神说会给元仙人修了祠堂。

　　元仙人本想着区区一座水边的祠堂，顶多是个石头人像。

　　没想到茯王爷亲自操刀，硬是送了他一座隔江可见的白龙神庙。

　　其规模大有内陆妈祖之势。

　　不止如此，他还亲自带人在江边种下整整万亩的香水桃花林，说是未来的几百年，都会请这群供奉仙人的百姓们免费吃桃。

　　如此大手大脚的败家子，元仙人真没见过，这份大礼，仙人这么单纯直白的个性，也不太懂对方想要自己给予什么回报。

　　茯王爷每次都说，我不求回报。

　　可一转眼，他开始天天来找江边的元仙人一道晒太阳，来了后，他也不做什么，不说什么，光在嘴里哼着一些奇怪的小调子。

　　——一只元仙人一张嘴，两个眼睛四条腿。

　　——二只元仙人两张嘴，扑通扑通跳下水。

　　元仙人：？你在说谁是□□？

　　等到二人渐渐混熟，茯王爷又用美酒、画卷，时而引诱着某条白龙，让他们的尘缘越发浓厚起来，直至某日，元薤白卸下了龙和人之间的防备，又开口问他想要什么，茯神邪魅一笑，说，元仙人，我想要一个美人做我的妻子。

　　是么，你看上的美人在哪里，她的家住哪里，我可以替你去说媒。

　　——元仙人好笨蛋地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茯神坏坏地看着他。

　　“不如元仙人做我的妻子吧？”

　　“……”

　　“元仙人上次不是说，自己什么风景都见过，唯独没去过南海么？海的味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海水的味道么，吻我吧，我就是海。”

　　“……”

　　“我们今晚就共赴巫山，一同云雨，好不好？薤白？”

　　——茯王爷，你个骚东西。

　　饶是元仙人胆子大，都让他这么生猛的表白给吓得当场逃跑了。

　　（5）

　　不过元仙人跑是跑了，没几天，他又想起对方了。

　　毕竟，他们早不是最初那种陌生人的关系了，茯王爷看似是个流氓纨绔，实则优点不少，还很会带兵打仗。

　　从小，他就像少年将军般跟随父皇去到边疆战场，他读兵书，识谋略，重用不少能人名将，成年后也把营帐中的兵丁带的极好。

　　他还知道，当今天子的水军向来是厉害，但仅限于南海一带，内陆常有倭寇水贼勾结在一处，走/私越货，为防止百姓流离失所。

　　他选择暂时留下，想着料理完手头琐事再回金陵。

　　元仙人偶尔上来，变作凡人的样子，喝上一杯极爱的桃花酒，也常听渔民们夸赞起这个名字。

　　大家说茯王爷真是一位贤王，难怪陛下如此看重他，看看近日淮阳一代的太平就懂了……

　　他当年受皇恩从渔村孤儿成为小王爷，是天子对他的恩德，他未来若是能成好好辅佐明君，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名将。

　　元仙人默默听。

　　不知为何，与有荣焉地多喝了两杯。

　　只是酒意熏人，他脸颊泛红，绕指轻叹，也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笑的桀骜不驯的人如果成为一个大将军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会很威仪俊朗吧。

　　那位小……王爷，有以双很有安全感的大手，他的强势自负好像能一下拉着人出水，带你陷入那片名为南海的宏伟汪洋。

　　所以……他这两天在干什么呢，有没有继续去江边找自己。

　　真奇怪，他们不是几天前才见过么，难不成自己也会惦记起人来了？可说起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