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见(52)

　　夏临没有接话，觉得这话题是个陷阱，一接话就会把自己绕进去。
　　宋延却自顾自地继续道：“上一世我欠你良多，这一世我有心偿还，却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不必担心我又会缠上你，你跟着我只会被拖累，这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
　　“我并不……”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害怕被拖累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宋延安抚地拍了拍夏临的手，“那天晚上，你给我的那个吻，便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你放心，我不会再追问你任何事情，这一次让你陪我回国，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治好你的病。”
　　夏临苦笑了一下，觉得宋延把这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
　　宋延却握住了他的手，郑重道：“相信我，夏临，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病，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16章 抉择
　　次日，宋延便带着夏临造访了『午夜飞行』酒吧。
　　这个酒吧对于夏临而言并不陌生，上一世他就跟宋延来这里玩过几次，这一世虽然不怎么混酒吧了，但在大四那一年，他还是被柯眉带着来过一次。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宋延：“所以，你确定给我治病是去酒吧而不是去医院？”
　　宋延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进入酒吧时，迎面一名侍应生彬彬有礼道：“两位里边请，眉哥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两人循着侍应生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柯眉倚在某间包厢门口，笑着冲他俩招手。
　　你先去和柯眉叙叙旧吧。”宋延拍拍夏临的胳膊，便操控着轮椅往酒吧的另一头去了。
　　夏临正想问宋延要上哪儿去，柯眉已经迎了上来：“夏临，好久不见，咱俩进包厢聊。”说着不由分说把夏临往包厢里带。
　　夏临仍在看宋延离去的方向，助理那么郑重地将宋延托付给他，他总不能在酒吧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把宋延给弄丢了。
　　宋延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柯眉笑道，“放心，在这丿儿他比你熟，丢不了。”
　　夏临突然发现他对宋延的了解太少了，这一世宋延变了很多，很多方面都让他感到陌生。
　　他皱眉道：“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延进入宋怀荩的休息室时，宋怀荩和杜蓝泽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
　　“你就这么把夏临给带来了？”杜蓝泽揶揄道，“你就不怕我们出尔反尔？”
　　你会不会出尔反尔我不知道，但是柯眉说，宋怀荩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宋延说着，看向宋怀荩，“我希望柯眉的担保有用。”
　　杜蓝泽撇撇嘴，不满地咕哝了句什么。
　　宋怀荩道：“我确实不会出尔反尔，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复杂，希望接下来你能耐心听我说完。”
　　宋延颔首表示配合。
　　宋怀荩抬手凌空一划，便有一张活动的影像岀现在宋延面前，影像中显示出两个位面的具象化示意图，正在相向缓慢移动，距离越来越短。
　　根据杜蓝泽那边的监测数据显示，两个位面的接触点可能会发生在下个星期五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因为上下位面等级压制的关系，你们看不到对方那个位面的任何事物，但是你们的地面设施会因为碰撞而受到挤压，届时可能会引发人群骚乱……
　　随着宋怀荩的表述，影像中模拟出了碰撞期间可能会岀现的景象：楼房坍塌，路面凹陷，车辆被无形的力量碾压变形，人员伤亡不计其数
　　宋延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片刻之后，他低声问道：“时间会持续多久？”
　　“保守估计，大约半个小时。”
　　“坐标多少？接触面积多大？”
　　“以你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向外辐射约六十公里，直径最长约一百二十公里。”
　　宋延怔了怔：“为什么是以我为圆心？”
　　因为你是近几年来导致空间位移及空间割裂的主要诱因，”宋怀荩道，“从整个位面的角度来看，你就是改变空间轨迹的动力之源，所以你所在的坐标，会成为两大位面接触的主要引力。”
　　“也就是说，我到哪里，圆心就移动到哪里？”
　　“不，最好是以B城为圆心，因为这里是你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引力控制才能确保平衡稳定。”
　　宋延皱了皱眉，B城是个现代化大都市，一旦发生碰撞，基础设施的损坏，以及人数伤亡的数量都是无法估量的。
　　“能通知政府提前疏散人群么？”
　　杜蓝泽插嘴：“你拿什么让政府相信你？
　　宋延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把自身坐标改到无人区，会怎么样？
　　“会因为引力失衡导致空间碰撞加剧，摩擦程度升级，场面会完全失控。”
　　宋延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呆在B城，会死很多人，如果我不呆在B城，会死更多人？”
　　宋怀荩没有否认，说道：“那只是在我没有出手干预的情况下，最坏的一种可能性。我可以通过阵法坍缩的方式，将两大位面的接触面积缩小到半公里以内，同时将空间碰撞造成的压力全部转移到我一个人身上，尽可能避免其他无关人员的伤亡。”
　　宋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方法，向前倾了倾身，问道：“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会不会受伤？”
　　“会，”宋怀荩如实道，“这可能会耗损我半生修为，至少需要几百年的闭关休养才能恢复。”
　　“几百年？”宋延听得目瞪口呆，他虽已猜到宋怀荩的寿命比普通人长，却不知道会有这么长。
　　随即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事儿原本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做到这地步，值得吗？”
　　“值得。”宋怀荩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职责。”
　　宋延突然对他肃然起敬了起来。
　　却听宋怀荩继续道：“我们再说夏临的事。上一世夏临就不是死于意外，不论重生多少次，他都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八岁，我如果要出手救他，便是违背了这个位面的生存法则，这同样也是一件耗损修为的事情。两件事不可能同时兼顾，要救众生，就救不了夏临，要救夏临，就救不了众生。”
　　宋怀荩说罢，看着宋延：“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抉择？”


第117章 换命
　　包厢内，夏临看着柯眉，不可思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地球人？”
　　“确切地说，”柯眉纠正道，“我们不是零界人。在我们那里，没有‘地球’的概念。”
　　夏临觉得自己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过于巨大，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良。
　　沉吟片刻后，他问：“宋延早就知道了？
　　他是在三年前，去美国之前知道的。”
　　“这不可能，”夏临道，“如果你们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厉害能包治百病，为什么三年来他不请你们帮他治好他的腿？”
　　柯眉默了一默，道：“宋延那条腿，不是治不好，而是不能治。这是他与我们之间的承诺。
　　“什么承诺？”
　　“宋延答应配合执行我们的所有要求，我们也答应宋延，在此期间不会主动去打扰你的生活，也答应在必要的时候救你一命，而唯一的条件是，宋延必须以自身健康为代价。”
　　夏临脸色渐渐泛白，心中五味陈杂，喃喃自语道：“他真是个……”
　　柯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宋延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理解他。毕竟你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软肋，如果你死了，他怕是要和上一世一样做同样的傻事。”
　　夏临一怔：“上一世的傻事？他做了什么？”
　　柯眉也是一怔：“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
　　上一世你病死以后，他也跟着…”柯眉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说了多余的话，宋延既然没有告诉夏临，自然是不希望夏临知道的。
　　夏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渐渐变了脸色：“他也跟着。怎么了？”
　　休息室里，宋延垂眸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夏临，是一定要救的，否则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顿了顿，又道：“众生，也要救，否则你们也不会答应的，不是么。”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宋怀荩，苦笑了一下：“我没有你们如此高尚的情操，我最卑微的愿望，便是希望夏临能够活着，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拿众生的命换夏临的命，你们肯定不会让我如愿，既然如此，不如拿我的命，换众生的命，你们意下如何？”
　　宋怀荩疑惑地眯了眯眼，问道：“你打算怎么换？”
　　“将圆心坐标定位在我在B城的那座宅院，当位面碰撞发生的时候，麻烦你用坍缩阵法将两大位面的接触面积缩小到半公里以内，在此范围内的人群疏散，由我自己来想办法，其余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宋延顿了顿，“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耗费你太多修为的吧？”
　　“单是布阵的话，确实不会耗费太多修为，”宋怀荩皱了皱眉，“但是这样一来，空间碰撞造成的压力会全部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宋延道，“但我也不会蠢到坐以待毙，我会在我的住宅区周围布下多重抗压设备，半年前我们完成的那个模拟实验，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只是初步的模拟雏形，”宋怀荩叹了口气，“你不可能拿一个雏形去对抗整个空间的碰撞……”
　　“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宋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就算抗不住，也不过是要我区区一条命罢了，上辈子我跳下高楼都没怕过，这辈子又怎么会怕……”
　　“不，不止这样。”宋怀荩一脸严肃地道，“这种空间碰撞的压力非常强大，即便是我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你这样的普通人，到时你可能不仅仅是丢掉一条命这么简单，还极有可能会魂飞魄散，再也入不了轮回。”
　　宋延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愣怔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入不了轮回，就是彻底消失的意思？”
　　“没错。”
　　宋延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他挣扎着似乎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宋怀荩和杜蓝泽都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宋延身子一斜，直接从轮椅上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