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之手(70)

　　男人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烟，朝他张开胳膊。
　　李闯快步走过去，夺下烟，抬腿给了他一脚：“以后戒烟。”
　　韩慕坤悻悻收回有力臂膀，听话地点头：“行。”
　　李闯满意地眯起眼睛。
　　韩慕坤又补充一句：“别当我不知道，你得跟我一块儿戒。”
　　李闯扯过行李箱，率先开路：“赶飞机吧你。”
　　韩慕坤忙跟上：“行李我拿就行。”
　　李闯瞥他一眼：“拉倒吧，老胳膊老腿。”
　　韩慕坤挑眉：“昨天晚上喊……”疼的可不是我六个字没得到见天日机会，就被闯哥扼杀在了铁蹄下。
　　这厢老王八蛋小王八蛋在吵。
　　那厢不认识人也在吵。
　　桥下走出没多远，韩慕坤和李闯就看到了交通大堵塞源头。只见一辆别克和一辆标志别到一起，单从场面上实在看不出谁对谁错，虽说是个追尾，可两车方向都很诡异，亲吻地方也均有凹陷和刮蹭伤。
　　“催催催，赶着投胎啊你！”
　　“路又不是你家开，我还不能按喇叭了？”
　　交警已经来到，但一脸无奈和头痛。遂不理吵得难解难分两位车主，只尽心尽力勘察现场，在小本本上记录可以认定事故责任线索。
　　“按喇叭？按个毛？你不知道大家都心急？”
　　“操，这我可没看出来，我瞧着你左晃右晃挺自在。”
　　“我说呢，原来是个瞎子，难怪这么大字你看不见！”
　　“滚你妈说谁呢，老子要不是为了看清楚儿我他妈能追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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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慕坤走出去好几步，才发现小王八蛋不见了，一回头，人还在那儿做围观群众呢。无奈叹口气，韩慕坤好笑地招呼：“赶紧，怎么哪有事儿哪到，一会儿飞机都跑了。”
　　李闯却不为所动，反过来召唤他：“老王八蛋，你快过来！”
　　韩慕坤莫名其妙，却还是走了过去。然后他顺着李闯指方向，看到了那气势汹汹地被追尾者，以及他那可怜兮兮被追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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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滴滴，有种你就飞过去！
　　韩慕坤瞪大眼睛去看李闯，后者也这样看他，面面相觑里，尽是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李闯先反应过来：“我去，时光倒流啊！”
　　“这你得问人家民航认不认。”韩慕坤没好气地牵起小王八蛋爪子连人带行李往机场方向扯去。走没几步，偷偷微笑开来。
　　头顶上，阳光正好。
　　一如初见。
　　完



番外 爱情像青葱一样 01


    董东东活到二十二岁，只对两件事后悔。一是恨爹妈取这么有才名字时自己不在场，二是大三开学时得得瑟瑟地去帮学妹拿行李。前者让他这辈子看身份证都脑袋疼，后者让他……这影响在漫长生命轨迹里不好讲，但起码现在，他已经焦头烂额。

    “老三，你媳妇儿又在楼下喊了……赶紧处理……”

    清晨六点半，周鹏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闹钟还有半小时才响，不过他知道，美好一天已然开始。

    “管他去死！”

    董东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字儿，末了轰翻身，假装听不见。

    这可苦了下铺房欣，正张嘴打哈欠呢，可好，接个正着：“我操，什么玩意儿，老三你就不敢轻点儿？弄我一嘴木头沫子！”

    邓泽淡定起床，抓抓头，环顾四周眼神还有些迷离，不过意识还是很清楚：“行了哥几个，赶紧起吧……别做无谓挣扎了……”

    “妈，我迟早让他弄成神经衰弱。”邓泽骂骂咧咧爬起来，算是做了第二个识时务俊杰。

    之后陆陆续续，716全体起了床。

    楼下叫喊声便成了背景音，就像校园广播里那早间新闻似，存在，但可以忽视了。

    董东东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斜着眼打量李闯，那人正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面色如水。你说一夏天T恤弄什么带扣子呢？就领口那几个，还非得扣得整整齐齐，这不变态么？呃，好吧，董东东承认自己论调带着强烈感□彩，但他确实看不上这个人，虽然现在关系比以前好了点儿，但怎么说呢，打根儿起就对不上型号，也就是俗话说合不来。

    而且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假期回来这人变得很奇怪，好像脱胎换骨似。以前张狂全没了，取而代之是斯文有礼文静腼腆，这不莫名其妙么，闭关修炼都没这么神。

    “东哥我知道你起床了——”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把全楼人叫起来——”

    “董东东我爱你——”

    ……好吧，现在不是研究李闯时候。

    干净利落地翻身下床，董东东三两步就走到了窗口，刺啦扯开纱窗，沙乐略带清脆嗓音戛然而止，然后就见小孩儿仰头冲他傻乎乎地乐。

    董东东嘴角抽搐，觉得这人爹妈取名字才叫有水平呢，多么精确。没好气捞过电话，董东东咬牙切齿地按下了那一串烙印在大脑皮层死也忘不掉号码。

    几乎刚拨过去，电话就被接起，那厢甜甜叫了声：“东哥——”透着明显小小得意。

    董东东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给你三秒，滚蛋。”

    蛋自然没滚，反倒扬扬手里东西，献媚似：“哥，我给你买了早点。”

    董东东摊靠在墙上，被折磨得近乎有气无力了，却还立场坚定：“听好了，我讨厌包子。”

    “你怎么知道我买是包子？”

    “你已经买了一个礼拜包子。”

    “嘿嘿，今天换成馅饼了。”

    “……”

    三日后，董东东在全民——这包括楼上楼下弟兄前楼后楼同僚以及男生宿舍区所有花花草草——重重压力下，正是开启了和某人于学校食堂共进早餐悲情生涯。

    此时距离沙乐第一次站在楼底下呐喊，已半月有余。

爱情像青葱一样 02
    第一次接吻发生在某个下暴雨清晨。

    那天雨真很大，漫天水汽迷蒙了一切，能见度比下雾时候还要低。就那鬼天气，沙乐居然还来找他一块儿吃饭。董东东觉得自己就没办法理解非人类思维，可当他站在窗口看着小孩儿举个破伞在那儿左踢踢石头子儿，右踹踹马路牙子，心里又不得劲起来。

    最后还是悻悻地下了楼。

    平心而论，沙乐小鼻子小眼儿长得挺秀气，可惜一脑袋黄毛破坏了所有美感，打眼看过去就跟杂毛鸡似，死活不招人稀罕，再加上没皮没脸那劲儿，真能把人烦死。董东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祖宗招来了，现在全系……不，估计全校有一半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事儿，他俨然就是一颗正在冉冉升起校园之星。

    可问题是，有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另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追么！还他妈追得死紧甩都甩不开！董东东每回想到这儿，都能背过气去。

    沙乐似乎等得很久了，小脸儿有些白，初秋清晨还是带着些许凉气，可一见董东东下来，这人就跟磕了大红大蓝似状态全满，当下就收了伞然后特自觉贴了过来。

    瓢泼大雨呢，董东东又不好意思把人往外推，只口头上咕哝几句差不多行了别得寸进尺啊，于是沙乐某根弦也不知怎么就被拨动了，走到半路，忽然停下，董东东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停下，小孩儿便踮起脚尖偷了个吻。

    身高相差太多，以至于沙乐用劲力气也没使那吻重起来，仿佛羽毛拂过嘴唇，董东东当下就把伞掉地上了。小孩儿没去捡伞，就那么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像有好多话要说，又好像再等着他开口。

    董东东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弯腰捡伞；第二件事，转身走人。

    小孩儿人着急了，在后面喊，食堂在那边！董东东理都没理，沉着脸就径直回宿舍了。那之后任凭小孩儿发短信打电话就是不回不接，等晚上回宿舍时候，就看见沙乐可怜兮兮地蹲在楼门口旁边犄角旮旯，穿着个黄色T恤，于是整个人就缩成了大型黄毛球儿。

    沙乐那地点选也好，视野辽阔平坦通风，谁回来了一眼就能扫到。于是董东东看见他时候，他也看见了董东东，当下就扑过来自动自觉地承认错误：“哥，你别不理我，我再不那么干了，真，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才没控制住，下回我一定注意！”

    董东东打心底就没准备给他下回机会，而且沙乐一天狂轰乱炸也让他烦躁到了极点，不，确切说是一阵子狂轰乱炸让他濒临崩溃，当下便口不择言了：“哥，我叫你哥行么，别缠着我了，我真觉得特恶心。”

    沙乐第一次表白时候董东东让他滚蛋，他滚了两天。可那天说完，一个礼拜没再见到小孩儿。老校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往早中晚乐意不乐意都得巧遇个八百回，可现下，真就一次没见着了。

    董东东已经养成了早上六点半起床去食堂品尝大厨第一屉包子习惯，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沙乐再去修改，可当他习惯性又买了两人份时候，那感觉就有点儿烦。扔吧，舍不得，吃吧，于是连着好几天他到了中午都不饿。

    就这么到了第八天，董东东照例下楼吃包子时候又看见小孩儿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尤其是阳光打在沙乐脸上，真跟暮色里那些个吸血鬼似，仿佛撒了金粉般，闪闪发光。

    小孩儿咬咬嘴唇，然后慢慢，一点点，绽开讨好笑：“哥，我保证以后不动手动脚，不做任何让你恶心事儿，你就当收个小弟成不？我真不是想让你为难，可我就是克制不住老想你，一想你就想见你，想离你近点儿。你放心，等时间长了，我死心了，我肯定走得远远。”

    董东东对他保证持强烈怀疑态度，但对于这么讨好小心翼翼姿态，就有些没辙。他想如果沙乐是个女孩儿，其他什么条件都不变，包括长相身材啥维持这样就成，扁点平点大不了少些手感，单凭这股子执着劲儿他都得非卿不娶。

    其实很多相处时候，他都是把这人当成女，这样一来那心里就舒服多了，就当烈男碰个缠女呗，也没啥。可问题就是这人不是女，所以那不适应偶尔冒出来时候，他就巨烦躁，之前说恶心，也是带着点儿恶意成分。

    结果没想到，人巴巴儿又回来了。

    “哥？”小孩儿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扯他衣角了。

    董东东对着天空把眼皮都快翻抽筋了，娘他就受不了沙乐这一招儿，那拽得哪是他衣服啊，分明是他痒痒肉！浑身不得劲想笑又想发火感觉，真……纠结。

    “得得得，就这么着吧。你别忘了你说话就成。”他算是下定决心打持久战了，不过胜负师早就摆在那儿，他倒也不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