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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珠(41)

作者:lryan 时间:2018-08-20 09:30:39 标签:虐文 强制 SM

  老宋想要一个安分的情人,他和霍家铭不同,已经没力气折腾了,日子不过是得过且过。然而常小年却不是安分的主。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的消息,霍氏正在土崩瓦解,非逼得他添一把火。
  于是,一个星期后,霍家铭收到了一份法院的传票。有人起诉霍氏在清乡拆迁安置过程中,多次强拆造成流血事件,官商勾结,滥用职权牟取暴利,造成多人受伤,至今未做出赔偿等等。
  在这关头,无疑是雪上加霜。霍家铭眉头一皱,这摆脱不了的魔障又来了。
  当时,他们正要去外地出差。周闵炜着急上火,霍家铭却来之不惧,直接扔给律师处理,照旧出差去了。
  这次的地方恰好就在清乡附近,男人冷着一张面孔,周闵炜从头到尾不敢多提。
  开了一天的会,晚上被合作方灌得头昏脑胀。尽管周闵炜帮忙挡了许多酒,男人还是喝多了。
  往日,不管对方来多少人怎么死命灌他,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不会醉。刚打拼的时候,也不知道哪牟的一股劲头,喝多了就吐,吐完回去再喝。酒精就像凉水一样在他胃里过一遭就消耗掉了,如今却是不行了,几杯酒就已经让他上头。
  出来的时候,脑袋里混混沌沌,浓得化不开。他隐隐约约感觉血压又高上去,医生要他戒酒戒烟,他一意孤行,现在却是受到恶果。
  周闵炜聪明,兑了茶水敷衍过一遍就跑了。
  “霍总,我去帮您拿瓶水。”
  男人有些恶心想吐,扯松了领带走远了吹风。
  夜晚灯火阑珊,酒店外面的霓虹灯还亮着。有一面大大的广告牌,不停闪着孩童趴在地上玩积木的画面。
  曾经也有一个人,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撅着屁股在地板上一心一意搭积木。
  那双专注的眼睛,盯着一个个小方块,旋转、摆弄,多么幼稚的行为到他身上只透着单纯无邪。
  他蓦然感觉一阵心痛,说不出从哪里渗透出来,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骸的麻痹痛感袭卷了他。
  照不进心里的黑暗泥沼,疯长着恶毒的思念,将他牢牢钉死在了过去。
  男人闭上眼,一阵天旋地转,周闵炜忙跑了过来。喝水、平稳呼吸,男人冷静了一会,说道:“走吧。”
  周闵炜找了代驾,在前面大气不敢出。霍家铭皱着眉,闭目养神。这里只离清乡一个小时车程,近得仿佛能闻到那边的空气。
  清新的,干净得没有一丝污染。
  他想问一下要不要去扫墓,想到某人的后果果断地咽了回去。
  半响,男人忽然道:“案子怎么样了?”
  周闵炜叹道:“不太好办,起诉的都是当年的一些小老百姓,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过了这么久还抓着不放,要求赔偿。”
  “不是给了他们一笔安置费?”
  “是的,不过当时陆陆续续几帮人,那年冲突后,有一批早搬走了,也许就不在名单内。”
  “能不能要求庭外调解,尽量私了。”
  “我们律师正在争取,但那些老百姓实在是不太好说话。”
  “他们现在住哪里?”
  “还在清乡,听说在县城租房子住。”
  “去那边。”
  “现在?”
  “对,现在。”
  周闵炜有时也是很佩服男人的雷厉风行,对自己也足够狠。
  汽车在夜幕中穿行,仿佛又回到那年深夜往清乡直奔,兜兜转转,永远也绕不出去一样。
  三十三章
  清乡改变了许多,一过高速公路就感觉了出来。这座边远小镇被打破了宁静,高楼拔地而起,到处都是施工队,道路修得又长又宽,青山远黛都被隐藏了起来,在夜晚像废墟的异外空间。
  当晚,霍家铭就在酒店住下了。翌日,由周闵炜带着,对原告一一拜访,道尽了好话,还是被人不由分说打了出来。
  男人碰了一鼻子灰,还从没这么狼狈过。清乡,注定是他的魔咒。男人做到这步仁至义尽,要打官司他也奉陪到底。在清乡逗留了一天,到处都面目全非,男人望了望远处那片茶树,密密匝匝生长在山间,风吹过荡起一片涟漪。纵横交错的梯田,黄绿相间,层层叠叠,不曾被这钢铁城市的噪音所影响,有些改变了,有些仍然不会变。
  这里遍布了那年甜蜜的气息,山涧、荷塘、游鱼,曾有个人软软地仰望着他,包容着他的所有不堪和软弱。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东西,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摒弃,以为早已忘掉的东西,忽然在这些鲜活而逼真的记忆面前不堪一击,蠢蠢欲动地叫嚣着破笼而出。
  男人死死按压着内心的躁动,对周闵炜道:“走。”
  “还有一些琐事没处理。”
  “你留下,车钥匙给我。”
  “霍总!”
  男人没听他的话,除了公事留在这毫无意义。他再忍不住内心的躁动,隐隐要炸。
  霍家铭开着车在街上飞驰,多处施工地点,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道路,造成一时的交通堵塞。
  男人烦躁地停在十字路口,私家车、公交、出租车,连同当地人的小蹦蹦、自行车一起挤在白线后,四面八方拥挤的人潮,红灯一直没动,计数表倒数,50、49……远处凿地基的轰隆隆声响,大太阳悬在头顶,把路面照出一片反光。32、31、30……路口的药店发生一起争吵事件,两个女人彼此骂娘,互相指责谁少给了十块钱。10、9、8……有路人大摇大摆在交警眼皮底下闯红灯,被警察厉声吼住。3、2、1,红灯变绿灯,街角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抱着满满一袋东西,在人潮的洪流中,安静地穿越而过。
  公交、出租、小蹦蹦众车齐鸣,四面八方乱糟糟的声音,世界变得摇晃,男人大脑一片空白,手刹摇动,汽车猛地窜出一段,忽然熄火了。
  交警敲玻璃:“怎么了?”
  男人道:“扎胎了。”
  扔下车就往人群飞奔而去,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擦踵的身影,只一个瞬间,便似水滴落入大海,再也寻觅不见。
  这时大脑被凿得一下一下生疼,世界颠倒,天旋地转,而男人还能保持冷静寻着既定的方向找过去,树木荫蔽,人群涌动,走过一个垃圾筒,站台边站着一个青年,安安静静的,和周围的所有人有着极致的反差。
  男人的心犹如巨兽挣扎咆哮,剧烈地在胸腔里跳动。世界崩塌陷落,露出它原本狰狞的面目和伤痛的疤痕,鲜血淋漓。
  男人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侧脸,站在了人群后面。公交车滑进站台,青年查看了袋中的东西,打卡上车。男人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夏日炎炎,车上人不多,却也充斥着皮肉的汗臭味。青年在前几排靠窗的位置坐着,公交车颠簸摇晃,他一本正经抱着袋子,偶尔看看窗外的景色。
  男人冷着脸,周身的气息足以冻死一个人。他观察着青年,头发留长了,穿着干净的衬衫,安静、沉默,似乎是成熟长大了不少,眉目间没有了单纯的稚气,透着被世事打磨的沉稳。时间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青年低头,露出白色的颈项,从袋中寻到了一只面包,一块一块撕下来吃。这一刻,又像是那个熟悉的人了。男人严肃的表情松了一松,心潮起伏激荡,崩得太紧几乎要炸了。
  公交在单调的公路上行驶,时间太长,人上来又下去,辗转换了好几波。青年似乎有些晕车,熬不住这漫长的车程,将头微微靠在车玻璃上。
  随着汽车颠荡,头一点点撞在车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人渐渐少了,公交开出了小镇,穿越山峦叠嶂,一片大好风光,往附近的大城市而去。
  男人就这么看着,青年做了什么,打了几个哈欠,熬不住撞了多少次玻璃,事无巨细,都包揽在他眼皮底下。
  青年一无所知,一个半小时后,公交来到最终点,青年抱着袋子下车,撑着在路边坐了一会。
  有的车司机上来搭话:“小哥,去哪?”
  青年道:“苏荷餐厅。”
  “行咧,上车吧。”
  他不情愿地站起身,实在是不想再坐车了。不过也只是眉头一皱,就坐了进去。
  男人叫来一辆出租:“跟上前面。”
  这的哥来劲了:“哎哟,哥们拍节目呢,还是查案啊,别是搞坏事吧?”
  霍家铭看了他一眼,的哥闭嘴了。
  他感觉他已经疯了,如果不是疯了,为什么从清乡跟踪到这里。
  出租追着前面的车子跑,横冲直撞,闯过了无数个红绿灯,在最后关头超车,狠狠撞在了栏杆上,飞出去一大段路。
  司机胆战心惊地望着男人,霍家铭的手穿过栏杆死死按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
  他也许是真的疯了。
  苏荷餐厅,隐藏在市中心的一条巷子里,后厨一条肮脏的巷子,有几个插科打诨的厨子在那抽烟,油腻腻的脏水淹了大半巷子,青年抱着袋子走过,那几个厨子开他玩笑:“又回老家了?家里有妞等着呢,让哥哥看看有没有留口红印!”
  青年似乎是习惯了,也不回答他们,绕过去往后厨走。
  那厨子笑嘻嘻地拉住他衣服:“瞧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压住女人啊,别是人家自助餐吧?不行的话,让老哥来教教你啊。”
  青年不厌其烦他们的骚扰,挣扎着抽出被扯松半个肩膀的袖子,皱眉道:“再闹我叫经理了,让一下。”
  他挣开那些人的桎梏,狼狈地逃进餐厅。
  那些厨子哈哈大笑,将这场调戏津津乐道地反复品味,言语间粗鄙不堪。
  经过了一下午的车程,天渐渐黑下来。从玻璃窗望进去,青年已经换了工作服,高高的帽子,白色笔挺的上衣,下`身黑色围裙,正认真地为客人推荐甜品。而那些厨师也赶紧抽完最后一口烟,要进去了。
  男人看看天色,松了松领带,脱了西服上衣扔在地上,走了过去。
  巷子里一通混战,不时飞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男人拍了拍手,从四仰八叉的人堆里爬起来,走出了巷口。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土穿上,嘴角被人揍了两拳,破皮出血。其他地方也伤筋动骨,酸痛不止,老了,他感叹道。
  年轻时候,他能揍得人满地找牙。
  往橱窗里看了看那个影子,依然一无所知地忙碌着,柔软的灯光笼着他的身影,照出一个温暖的光圈。
  男人狠狠咽下嘴里的血沫,转身走了。
  回家,回公司去,离开这个地方。
  他感觉精神格外亢奋,亢奋得可以不吃不睡,只想着一个人就好。
  他隐隐感觉心里的魔兽要出来了,他必须要把它给锁住,牢牢地按压下去。
  而那家伙在没接触到人之前就已蠢蠢欲动,濒临崩溃,见了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挣脱欲出。
  他不能回头,不能往前走,他打给周闵炜电话,让他立刻来接。
  连夜奔回香山。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路过三个收费站,大概已经驶出了省界。再往远走,就是黑黢黢的边缘地带,往北,一路往北,他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远而放松一点,反而被那影子牵扯地越来越紧,紧得心里沉甸甸的,压抑得无法呼吸。
  周闵炜一句话也没说,什么都不敢问。
  男人冷着脸亦是一句话都没说。
  再过一个收费站,就是彻底离开清乡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
  再也不会回来。
  就和上一次一样,彻底地抛弃、斩断,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并不。
  伤疤在心里扎根、腐烂,和自己的血肉长在一起,被淬了毒染了绝症。不会好了,永远都不会好了,但他决不投降,就让它烂在心里,慢慢腐蚀消化,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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