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56)
虽是不引人注意的隐密处，但一男一女，一静而雅，一娇而媚，甚是同样拥有夺人惊艳之目的特质，要不招来目光也难。敛下双眼，苏澄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间过度的距离。
「雅莲娜小姐也属今日贵宾之一，隐来此处似乎不太好。」他含蓄道。
闻言，雅莲娜回首扫了四周一眼，轻轻一笑，「不担心，第一只舞还未开始，我都不急你急什?，还是……你在赶我？」
「……」抬首，苏澄眼里依旧平淡，「并非这个意思，雅莲娜小姐多想了。」
「那不就好了，反正会场这?大，晃来晃去不都差不多，见你一个人在这，我过来陪你聊聊也好呀。」
柔嗓略带娇意，未作明示，目的仍是昭然若揭……却也并非是第一次了。为的是什?……抿抿唇，苏澄不再多作表示。
雅莲娜有趣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来去，笑问：「怎?从不见苏律师带女伴来？一个人在这显得孤单了。」
「……还好。」
似是习惯了对方的少言简洁，雅莲娜也不甚在意，扬起眉视线转到不远处的另一道身影上，想了想，打趣道：
「每次看见你们都是老板跟律师的组合，几乎无一例外，你没女伴，你们家那位老板……似乎也不像是没女伴的人?……」
苏澄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只道：「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也曾跟男人提过这个问题，但换来的答案可以想见。若非必要，他也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然而如果不是与他同行，便大多是公司里的主管。
「哦？」似乎对这回答很有兴趣，女人笑笑试探道：「不习惯带女伴吗？还是……不喜欢有女伴？」
「……都有。」
寻自遥远过往的记忆里，那人身边似乎真的如此。从未与任何异性一同出现在任何在公开场合过，至今……也从未有所闻。
脑海里被进驻的浮动过往，片片凌碎的忽然拼凑在一起，苏澄盯着手里的香槟，与在某一夜曾经送到自己手里的透明饮品在瞬间重迭，回想的思绪蓦然有些失神。
「那似乎是可惜了。今晚他可是焦点呢……」
女人婉惜却不减自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神看过去，晚会节目不久就要开始，辉雅的灯光已逐渐打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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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暗下的灯光将焦点集中在看台上，司仪有礼的开场，慢慢从旁切入主题，其内容不乏这一年里的几件要事，当然也与晚会主题有
焦点灯在底下几位商业人士身上来回投射，最后停在那人不为所动的身影上。冷淡的眉眼上，虽然已有了这些年的内敛，本质隐约仍可见放肆般的傲与狂。
全场焦点集于一身，男人脸上那抹看似不在意的轻淡，始终让人莫名望之怯步，镁光灯几次快闪而过，却又不停凝聚而来。
然而相较于以往对媒体或镁光灯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与不耐，男人这回仅是手持着酒杯，淡垂着深眸看似若有所思，嘴角上微起的弧度又显得自若闲适。
由于接手时年纪尚轻，加上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风，外界对男人的名字风评褒贬不一，若非要谈上一致的，或许就是那点不变的轻狂与桀傲，一如他的行事风格，即能利落，也能果决狠厉。
几年前，上对上的不满，单氏接二连三爆发股东权利之争，情势一面倒，最后却有争无赢，其内容不乏对原单氏唯一接班人有所不满。
一连将三家摇摇欲坠的上市公司并入自己旗下，此等大手笔并购案，无疑是拿跨过数代的庞大家基在拼赌，那不仅是个人家业的事，更是横跨数国，攸关数万员工的生死定夺。
此举不禁满富投资风险，就是政府也未想伸手挽救，上面董事批评攻讦肆起，股市更曾为此大掀风波，质疑浪潮声不断，跨国企业为此所需承担营利风险不小，商场何有所谓情谊，几乎无人有意齐同吞下这块不稳的大饼，纷纷抽身离去。
然而男人自从目光相准，下了决议便未曾有过变动的意思，更是忽然藉此，由上至下开始挑人开刀。表面上，以响应几位老臣招开的冗长会议为主，暗地则直接不顾那些纷义开始动作，当时，仅有一间同为家族企业主动出面表示意愿，双方迅速达成合作协议，不仅同时动工新投资地的改革计划，单氏这边则顺便内部洗牌大调动，该砍则砍，该留则留。
那年风波不断，情势几度颠簸，看得旁人为之心惊胆跳，过程却未曾真临垮台般难持，情况似乎正一路如男人所想而掌控般。
一年后，情势忽然急遽反转；起初那三家令众人并不看好的半块饼皮，经一连串改革重新整顿后，于渐渐转好之际忽然被男人一声不响地向外全数公开抛出，看似转售求利，实为坐股获股，商场本质，投资报酬率只为求最后结果，然而结果就是这三块饼皮被抛出后，呈现在最新一季财务报表上以利暴利，不停向上攀爬的数字。
如此一番从头至尾令人咋舌的举措与手段，过程既快狠且准确，从此之后，未有人再多言。
在于此事端开始前，前任总裁便未曾出声表示过意见，权力下放已由此径可见。事后，家族事业正式换手，就此改朝换代。单季扬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再也不只是个年轻企业家，不知何谓的狂与傲而已。
敛下视线，放下手中未饮几口的酒杯，苏澄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那一端。
看似忽然的无谓大方，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多变的那个人，并非只如外表所显现般简单。哪怕是过了这一晚的平静，隔一日便又将是另一场混乱。
「对了，苏律师。」
原本专心看着台上的女人忽然回首，对他嫣然一笑道：「传闻你家老板……似乎有意标下最后一项大礼？」
大礼？苏澄一愣。这事他没有听男人提过。
慈善活动即将开始，台上司仪几句话随之刚下，底下掌声不断，后头几位身着唐装束发的女人缓缓推车而来，上头典雅红布金边点饰遮掩，将之内里即将所现之物衬托得更加神秘，底下群众蓦然变得无声，开始专注期待。
「你不知道？」颇意外的。雅莲娜啜了口香槟，风情万种的缓缓挽起头发，露出优美的颈背，轻轻笑道：「是一条项链。」
绝无仅有的，自然瑰宝。
并非未曾听说过，这位来自英国的贵族之女，总有意无意向周围所抛出来的一些讯息，然而那些事无非讯息抑或传言，皆并不需由他来多想。
那人也不会让他有多想的机会。对他，或他而言，这些事，只是风只是云，偶尔有起，却都只是多余。
然而这一刻，女人莫名自信的口吻却叫人不经微微蹙起了眉心。
随着司仪的介绍，第一项标售物被拱上了台，红布揭晓，露出底下精致之宝，众人惊叹之余，几位企业家之首莫不开始举牌，为这场慈善活动正式开场。
既然名义是为慈善，又为吸引各企业家们出手，其每项物品在品味上的层次自然不在话下，皆有其独特性之外，更俱备了收藏价值。
然而先不论这些是否名画、摆饰抑或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品，各国企业家今日受邀齐聚一堂，光是参与这场国际慈善活动即代表了曝光率，简单几个动作还能为自己与其底下王国增加声望，何乐不为？
很快的，前头几样物品皆顺利成为了标的物，期间也曾出现过几项珍贵饰品……却未见那人有所动作，仅是无动于众般的，淡淡啜品着手中的酒，眼皮未有稍抬。
还是那样地傲，彷佛未有什么能够真正牵动他一丝注意……
「苏律师，你说呢？」
女人的声音将他唤回，苏澄略微一顿，「抱歉……妳说什么？」
雅莲娜嗔了一眼他的不专心，咬了咬唇道：「我说他──你们家那位大老板！一个大男人，身边又无女伴……」话在此一顿，看向远方目光带上一抹小女人的娇羞，「却想标下一件女用珠宝，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苏澄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视线不由又望向那个位置，复又舒展开来，好一会都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原地，却一直凝视着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
那男人，这一刻，下一秒，会有些什么举措，会做出什么事，常常都是他未能有所预料到的。
那些放肆的任意妄为，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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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忽然响起一片赞叹，原来又是一块红布被揭晓。
越在后头才现身的，也越有其值得等待的价值度。像是吃定了这道理，女人原本自信等待的脸，总是兴趣缺缺，这一回忽然连眼眸都变得耀眼，苏澄原本心不在焉，好半晌才定了定心神，仔细望去。
是只戒指。
原来……是只戒指。
就是在商场上作风如何强悍不输男人，见了喜欢的东西，难免也会露出一副小女人样；只要她想，轻轻开个尊口，有多少男人抢破了头想挣送。
然而真正心仪的，又只有那一个。女人动作优雅的，像是无意识抚摸着自己裹在手套下的指节，边侧着头不知正对着他说了些什么，眼里的期盼，嘴角上的笑意，都那么真实。
苏澄没仔细听，有些出神的，蒙眬地想起了什么，忽然有双手从后头探了过来，张臂一把抱住了他。
还有一道略带着调皮的声音，熟悉而故意放低的，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发呆是不是因为在想你的宝贝弟弟呀？」
原本的平静，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为之心悸，却也在下一秒止息。
细微的瞬间，让他有所错觉的拥抱，连灵魂深处都辨识得出区别。
抬头略微掠过一眼，那人仍站在原处，微敛的视线依旧让人臆寻不着在想什么。
而从背后相连的地方，传来的是那么相似的心跳声，苏澄唇角淡淡溢出微笑，转而将环抱在身上的那只手的主人拉到自己眼前。
来者有着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那是永远不会随着岁月而改变的事实，已经不再属于少年式的模样，本质却仍带着一股不同的稚气，那双上挑的眼睛，淘气的目光还是那么灵动鲜艳。
「怎么来了？」轻刮了刮弟弟的鼻子，对面的人立刻吃痒的皱了皱，虽然还想多黏着哥哥，但却已经懂得，这是什么样的场合了。
「还不是代替老爸来的……」苏洛不舒服的拉着领结，脸上颇不甘愿。
苏澄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一个人来的？」
不问还好，一问弟弟立刻扁起嘴巴哀怨的看着哥哥。一见他这样，苏澄心里也有底了，一向爱好热闹的性子，定是被扫了兴才有这样的反应，淡笑了笑，帮忙把弟弟领结调松。
「再忍一会吧，快结束了。」
「苏律师，这位是？」
优雅的女声忽然疑问的插了进来，见两人一同齐转过头来露出两张相似的脸庞，雅莲娜脸上掩不住吃惊，更藏不住目光里头的惊艳。
「这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