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上）(48)

　　在试戏的前半段时候他能清楚地看见监制和李自城眼里的失望。
　　尤其是李自城，毕竟是上回合作过的人，他眼里的感情他能轻易就分辨得出来。
　　他直觉自己会被刷下去。
　　他太紧张了，而且有些患得患失，在演戏时，就忍不住代入了一些。
　　他的表演技巧当然是还可以的，可是情感不对，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变了。
　　李自城知道他那是太紧张了，但是试戏就是试戏，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公平的。如果张小唐给他们的感觉如此不对劲，就算是上次合作过的熟人，他也得把他刷下去。不过张小唐演了一半后忽然想起了陆离的话，“把握住人物的性格，自信一点。”
　　那一瞬间张小唐冷静了下来，知道过于紧张的后果就是更加把握不住自信。张小唐冷静地酝酿了一会儿，再演起来时，就展现出了主角沉着冷静的应对。
　　李自城的惊讶可以从眼里看出，张小唐鞠了一躬的时候，他眼睛里显然变成了和蔼的神色。
　　“回去等消息吧。”李自城道。
　　张小唐知道自己八成能过了，“谢谢导演。”卸了妆拆了头套，就从场地里走了出来。
　　下下个是天晟的艺人，天晟的艺人刚被请进去不久，工作人员就过来请徐怀峰去一边化妆带头套。
　　周子易迎上去，拍拍张小唐的肩膀道：“怎么样，过了吗？”
　　张小唐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见问他的是周子易，忙道：“过了过了。周哥，好久不见啊，你也来试镜吗？”
　　“徐怀峰来试镜。”周子易努了努嘴，道：“我不试古装，接的是现代戏。剧组还没轮到我呢，我跟他俩来这里看看先，等会就要过去了。”
　　“原来如此。”
　　“怎么样，有信心拿下吗？”周子易眯眼道，“徐怀峰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我觉得你也有机会。你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这回就被你拿下了。”
　　张小唐面色微微一变，吞吞吐吐地道：“这个，这个也未必……”
　　王淑红走了过来，周子易对她点头示意。
　　王淑红道：“没事吧？”
　　张小唐点了点头。
　　王淑红就向他们告别。
　　陆离朝他们挥了挥手，意思是绿叶群上聊。
　　到了车上以后，陆离打开了手机，张小唐坐在他旁边不远处呢，本来一直没说话，但车子开动以后他忽然出声：“我能加你们群吗？”
　　陆离微微讶然，道：“啊？”
　　张小唐连忙道：“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过我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陆离想了想，道：“也不是不方便，不过我要问问他们。”
　　张小唐点了点头，就往车窗外看了。
　　陆离就在群里发了张小唐想进群来的事情。
　　周子易立刻就道：“进群啊进群啊，进吧进吧多个人多份热闹。”
　　付允岚紧随其后发了个吃瓜的表情，意思是无所谓。
　　萧腾也无所谓，不过张小唐和他们到底不熟，他不确定他进来会怎么样就没吭声。
　　徐怀峰简单地发了两个字：“不行。”
　　付允岚：“哦豁.jpg”
　　萧腾：“哦豁.jpg”
　　“还没开始试镜？”陆离问。
　　徐怀峰那边很快地打字道：“还没轮到我。”
　　周子易便问：“为什么不让张小唐进？”
　　徐怀峰道：“不喜欢。”
　　周子易立刻道：“你那是偏见，偏见！”
　　徐怀峰却道：“我们其他人都相处过很久了，彼此之间知道彼此性情，他呢？只有你一个人亲近过。”
　　周子易立刻发了一个手拿大刀的表情。
　　“而且我不相信你的眼光，张小唐这人，得待定。”
　　他们群虽然是临时拉起来的，但是也算有个共同目标——打倒张林奕。他是为了自己哥哥，萧腾是因为对立面。死忠粉周子易是铁定跟着萧腾站的，陆离既是被张林奕针对的又是萧腾最好的朋友……至于付允岚，他是陆离的朋友且对张林奕这种做法最厌恶……看得出来，他也极讨厌仗势欺人做小动作的人。
　　“红姐在凯萨是中立的，张小唐这人又喜欢跟着有利益的人走。他要是进来了，以后群里就没多少事能聊了。”
　　周子易：“证据呢？”
　　徐怀峰道：“当初新人时期训练，斐钰双和张小唐都站在你那边。斐钰双那人我不好说，但张小唐很明显对你针对陆离乐见其成。”
　　黑历史被翻了出来，周子易发了个捂着耳朵的表情。
　　“你别以为自己身份瞒得很死，聪明点的都猜得出来你有背景。游旋可能是剧组里才知道的，但是同期训练的人只要不傻就知道你身份不简单。”
　　周子易道：“怎么可能？我又没和人说过。”
　　徐怀峰很快就打了一段字：“当初大家都是新人，你又没进过凯萨。陆离是走后门进来的你一下子就道破了，谁信你没有关系渠道？”斐钰双可能是因为周子易怼单雅恬才站到了他那边，但张小唐呢？大家都是新人，他这么快就站队周子易针对另外的新人了？
　　张小唐又不是傻子，初进凯萨的大家都挺谨言慎行的。最开始没和陆离相处多久，别的人知道他走后门也觉得微妙，但他们都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因为刚进公司他们什么都不做最好。陆离的事情传出风声时不是没有人诟病他的，只是后面因为相处才消去了偏见。张小唐明显不像周子易一样讨厌这方面的事，那他为什么站在周子易那边，还一口一个“周哥”的叫着？
　　这下周子易半天没回话。
　　萧腾发了一个“次爪爪”的图片。
　　付允岚再度紧随其后。
　　等陆离也维持队形发了个“次爪爪.jpg”以后，周子易道：“不加就不加吧，不过我还是得观察一段时间。我觉得他不像那样的人，才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你。”
　　半晌后，徐怀峰发了一句：“去拍戏了。”没对这话作出什么反应。
　　周子易的话登时像落在了棉花里，轻飘飘的没着落。他盯着那一句话，恨不得都要盯出个窟窿了。
　　陆离眼见着周子易开始用表情包刷屏，按黑了手机，对张小唐道：“群里比较私密，大家的意思是先暂时不加。不过等以后群成员都熟悉了，就能把你加进来了。”
　　张小唐目光一动，没有问群成员是谁却点了点头。
　　晚上陆离和付允岚一起回了家，手机里一下一下地响着。
　　陆离看了一眼消息，见是张小唐试镜通过的事儿，周子易说张小唐在绿叶上告诉了他这件事并恭喜了他，不过这回，他没在群里说他好话。打出的字句瞧来只是干巴巴地转述，周子易并没有带任何个人情感。。
　　徐怀峰的话打动了他，他虽然没全相信，但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周子易是周家小少爷，自然不会一点见识都没有，早先他是没怀疑张小唐，经过绿叶群里徐怀峰那么一说，弄得他也感觉不对了起来——但是毕竟只是存疑不是？何况这回落了下风，他也觉得别扭得很。
　　陆离翻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箱，果然有一条是夹杂在广告和乱七八糟的信息里的。
　　“《凌云记》试镜过了，明早去剧组二试。”
　　陆离回了那边一句：好。
　　绿叶群里徐怀峰已经在发他俩明天的行程安排了。
　　付允岚刚调到公司里不久，周许妹打算让他接个电影拍。因为赵宇刚的《花苏子》起点算高的，周许妹认为付允岚完全走得动这路子。不过最近的一部电影等试镜通过开机也接近年尾了，中间一段时间他怎么安排得要细细斟酌。不耽误电影的开机时间，又要让大家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周许妹的意思是，先拍点杂志和广告，增加点曝光率。
　　萧腾也提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不过他的行程安排连网络上都能查到，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
　　萧腾发完以后，提了一句：“男二试镜游旋过了二刷，他的经纪人是陈曲。”
　　试镜男二的人并不多，明后两天估计就能定下来了。
　　陆离看着手机沉思。
　　那边周子易道：“游旋那样的人，在意他干什么？”
　　虽然游旋势头不错，不过周子易特瞧不上他，看见他信息就要嘲讽一通。
　　陆离本来心头有些沉重的，但是看周子易一通阴阳怪气——不像当初一样冲着他来，竟然忍不住笑了。
　　完了完了，他现在都有幸灾乐祸的想法了。虽然周子易这人嘴损，但只要不是冲着自己人，听起来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陆离发道：“我会努力的！”
　　综合来看，选他比选游旋好，导演组看名气会选他，看演技也很可能选他。但是不知道陆修静和他到底有没有一腿……
　　在陆离眼里，陆修静推荐了游旋简直是瓜田李下呼之欲出！如果陆修静在其中有什么作用，他可能真的会被游旋顶上去。
　　他不惧输，但是不想输得不公平。
　　隔天再度试镜，徐怀峰和周子易又和陆离碰面。
　　这回周子易是已经试镜完的，看他眉梢眼角的得意，估摸着是过了。
　　张小唐仍旧是和周子易说话，他也和陆离还有徐怀峰说话，但是徐怀峰向来话少，所以说着说着就专和周子易说了。周子易也若无其事，因此面上一点不对劲也没看出来。
　　陆离先他们一步进去试镜，仍旧是监制和导演在上头坐着当评委，他也仍旧化了妆戴了头套。
　　李自城在试镜前照例问道：“剧本还记得吗？”
　　陆离点头道：“又看了几遍，记得。”
　　“抽一段可以吗？”
　　陆离道：“可以。”
　　李自城就真的抽了一段，让他演剧中陆悠然刚知道父亲死了的那段。
　　陆离目光动了动，然后……很快入戏。
　　他明明一句台词都还没有说，李自城和监制却忍不住挪了挪屁股。这时候仿佛铺天的忧伤从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明明没有多少肢体语言，明明他还没有哭泣——陆离睁开眼睛，眨了一下。晶莹的泪珠立刻从脸庞上滑下。混合了呆滞、不敢置信的绝望的悲怆就那样直白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然后陆离抑制不住地开始抽泣。
　　李自城能感受到一瞬之间心头一窒的痛苦。
　　“这感觉……”李自城顿了一顿，忍住了没有出口。
　　这感觉演的就像他爸真死了……
　　监制也是有些惊讶，因为他和李自城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他和李自城一样都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万一人家只是演技好呢？无缘无故咒他爸死多不吉利呀？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监制忍不住笑了。
　　陆离结束了这段，向两位试镜的评委鞠躬。
　　李自城和监制对视一眼，道：“我觉得，你的二试，直接过！”
　　陆离有些惊讶，随即便是欢喜。直接过就相当于保送了！第三试他也不用担心！连忙向两位道谢，李自城带着笑意挥手，陆离难耐飞扬的心情走了出去。
　　“十有八.九了吗？”周子易看陆离这么高兴的样子，立刻就问。
　　陆离点了点头，双眼晶晶发亮。
　　他还记得不能直接把自己立刻通过的消息说出来，但是回去肯定会发到群里的。
　　王淑红拍了拍张小唐，道：“不要紧张。”
　　张小唐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不紧张。
　　徐怀峰先张小唐一步进去，Anna则和周子易在说他现代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