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清流(89)

　　“阿姨等你长大，一定要来中央魔法学校呀！”
　　“嗯……”蒙戈斯汀小眼神飘向发糖的小姐姐。
　　法师小姐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抓了一大把糖果，橙黄粉蓝薄荷绿、什么颜色都有，手里满了就往他的兜里塞，塞得两个衣兜都鼓鼓的！
　　直到一家三口离开了，测试台的几个法师还像望夫石一般驻足目送，用眼神诉说着不舍与激动。
　　“出息。”顾清和嗤笑一声。
　　“要你管。”蒙戈斯汀骑在他脖子上，吧唧吧唧吃着糖果，还伸手喂了肖恩一颗，小模样不以为耻，反而有点美滋滋。
　　肖恩就着孩子的小手、用舌尖舔走了糖球，看得顾清和又开始冒酸水。
　　这糖味道清甜，还很提神醒脑。肖恩嘴角轻挑，笑问：“老攻，吃糖吗？”
　　顾清和正自给自足，伸手从蒙戈斯汀兜里掏，一听这话突然明白了什么，马上避开人群、走到离庙会摊子稍远的街道旁，一脸期待地看着爱人。
　　肖恩撩起斗篷隔开别人的视线，和顾清和交换了一个有点湿、有点甜的吻，小小的糖球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终落到了顾清和口中。
　　反正看不见，蒙戈斯汀面无表情地吃糖，就当自己不知道。呵，男人。
　　此间甜甜蜜蜜，正是“风尘仆仆异世间，忽闻盛典强登山。路边测质逢发糖，偷得浮生半日闲。”
　　另一头的湛问松将手下的官兵和玩家们都放出去松快松快，自己摩挲着朴教授给他的商会权戒想事情，无心偷闲。
　　到底是做总指挥的人，难免对任务格外上心。
　　街上人流如潮，车水马龙。年轻人三五个一伙，一家人笑容满面地游逛。时不时有一队巡逻的圣骑士走过，白甲银盔反射着晃眼的光亮。
　　空气中漂浮着鲜花的清香，也有不知什么食物蒸煮煎炸的味道，唱诗的童音遥遥传来，又被叫卖吆喝声盖了过去。
　　“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台球橄榄球健身球——天下娱乐尽在萨门商会……”
　　“杀菌止痒请用硫磺皂，矮人族用了都说好，每块只要1银币，来自丹德里恩的奇迹……”
　　“洗衣就用沙雕透明皂，洗的干净，还不掉色呢——每块都有砖头大，1银2铜良心价，整车批发请到莫德沃特城伊斯特商会……”
　　……
　　河岸上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车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已经有手脚快的商队运来了行动组在伊斯特建厂生产的华牌商品，就是原价几铜的东西到了圣城都翻了倍。
　　铺地摊的、摆桌台的、推小车的、驾马车的……或大或小的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日用杂货，也有看不出名堂的材料、道具。
　　别的教授们都在哪里呢，他们是否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买到了硫磺皂、沙雕皂，看到上面的文字和地址，明白过来大家都在惦记着、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呢？
　　湛问松独自站立在桥边，阳光照在河面上，细碎的流光一直伸延到城区的尽头，连绵不绝。
　　他看着一处算命摊子陷入沉思。
　　这个摊主看不清面孔，只露出一截瓷白的下巴，披着星空色斗篷和兜帽，是那种宝蓝色和基佬紫渐变混合、闪着点点银光的炼金魔法装备。
　　面前的卜算道具则是一台低调奢华的黑色星盘，刻度与轨迹是银线镶嵌而成，一颗颗精致小巧的魔晶石星辰悬浮其上，神秘莫测。
　　满身行头打眼一看就很贵，此人不一般。
　　这个世界无法用科学推断，魔法真实存在，预言什么的可能也是真的，于、唐两位教授不就是本土占星师算到了落地点么。
　　或许可以问问这个摊主，自然科学史研究中心的岳母……不，赵主任在什么地方。
　　湛问松在桌前的小凳上坐下了，一双火眼金睛盯住摊主，占卜就占卜，不过此人若是骗子，可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这时摊主起身向前施礼，湛问松也欠身答礼，看对面斯斯文文的，自己也忍不住文绉绉地问：“先生贵乡何处？尊姓高名？”
　　摊主答道：“小生沙达克，姓氏冗长不便絮烦，自号通天神算。祖贯月光森林，能算皇极先天数，知人生死贵贱。卦资金币十个，方才算命。”
　　嚯，还挺贵的，和其他摊子格调明显天上地下，怪不得没生意呢。
　　湛问松不差这点钱，当即取出十个金币：“请先生算上一算。”
　　沙达克袖子一挥收了金币：“且问可是寻人？”
　　湛问松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是带了些急切：“确是如此，先生可知此人在何处？”
　　“稍安勿躁。”沙达克拨动星盘，魔晶石星辰起起伏伏、明明灭灭，盘旋环绕、流转不息。
　　片刻后说道：“巧了，你不必操心劳力，此人就在旅途的终点等你。”
　　这么简单的吗？
　　湛问松也不好说“太轻巧了，能不能给我制造九九八十一难最好传唱天下”这种话，犹犹豫豫地不肯离开，算着自己兜里还有多少钱，想把其他29位失踪教授一口气都问了。
　　“一人一卦，算过便罢。”沙达克看出来客的打算，他平常也就算算桃花运、升学转业什么的，寻人是最费劲儿的占术，更何况要占一堆人，于是不耐烦地从桌下伸脚踢踢对方的凳子。“走走走，下一位。”
　　湛问松不明觉厉，匹斯兰的占星师是不是就和道士算命一样，说多了泄露天机？
　　他也有点害怕被雷劈，连忙起身，见好就收。
　　至少赵主任的下落有眉目了——他们这段旅途的终点就是龙岛王国的首都阿罗卡夏嘛，湛问松的心情顿时松快了很多。


第八十三章
　　此时的湛问松并不知道这些摆摊的江湖神算的底细。
　　真正的占术系魔法体质和召唤系、空间系一样是凤毛麟角, 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甚至不必费心去考魔法学校，一经测出来不论天赋如何, 总有大佬亲自上门求徒，带去法师塔从小培养，是不可能有闲心跑来摆摊的。
　　过河桥上摆摊占卜的有附近神学院的学生，也有中央荣光两所小学的高年级故作神秘地把脸一蒙、搬张桌子就来凑热闹的，几乎都是咒术系和奥术系魔法体质。
　　有人走心一些，用昂贵的水晶球、似模似样的骨头骰子，也有不讲究的，就带观星、数算课上用的学具和教材，靠简单的祝福或者心理暗示把顾客哄得开开心心, 挣点零花钱，年年如此已成惯例。
　　来游逛的人们也心知肚明，一两个银币的资费不值当什么，只图在神诞日庆典上听句吉祥话应景。
　　同样是占卜，别人1银币，沙达克就要收10个金币。
　　同样是装神秘, 别人好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朱唇皓齿、妙语连珠，只有他蒙得五官一个都看不见, 多说两句都嫌烦，还踢凳子赶人。
　　所以显得他的摊子格外与众不同——反正在地球麻瓜眼里特别有大师风范。
　　占术系法圣、精灵族三长老沙达克也确实是深藏不露的大师，10金币还是收着玩儿的, 平时他直接收魔晶。
　　精灵族拥有漫长的时间探索专研满足好奇心，而且魔法天赋较之其他种族要普遍高出一截，以致于当代匹斯兰大陆一共28位法圣、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精灵族。
　　法圣、千岁以上，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即可/荣升长老，为女王分忧。而身为大陆唯一的空间系法圣、精灵族十大长老之一的六长老蒙戈斯汀已经两年没露面了。
　　之前沙达克忽有所感，隐隐察觉整个大陆的时间倒流了。他虽精于占术，但各系魔法均有涉猎，对任何变化格外敏感，蒙戈斯汀也是那个时候突然留信一封、离家出走的。
　　是魔法失败了？还是故意回溯时间规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前段时间有族人传信来说六长老就在格朗塞、不用担心，只不过六长老神神秘秘地不去树神殿走动，只肯用书信交流，也没谁真正见上面。
　　沙达克占算是专业的，他都预测不出什么灾什么难，琢磨无果之下，只能归因于精灵族与生俱来的作死天赋作祟，蒙戈斯汀把自己搞得不敢见人了。
　　这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大家都是一母同胞，沙达克觉得见面好好谈谈才能安心，他算出蒙戈斯汀会路过教皇国，早几日便大张旗鼓来到这里的精灵族树神殿，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人，索性来庙会摆摊——没准就偶遇了呢。
　　沙达克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蹲了一天，发现对方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见他。
　　倒是碰到个有趣的客人。常人还需要借助道具测试体质，达到法圣的地步不过是瞅一眼的工夫，这个寻人的男子明明不具备矮人血统，却有着和矮人一样的禁魔体质，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波动。
　　和两年前出现在月光森林里的世外来客很像……有意思。
　　圣城主神殿的仪式已经结束，庆典本身还要持续两天，时近傍晚，大部分庙会摊子都早早挂起了魔法灯继续招揽往来的游人。
　　沙达克不耐久坐，把桌子一收打算回去睡觉。
　　此时远在罗比利亚的宫殿里，斯塔贝利亲王刚刚睡醒，这一觉睡得深沉又香甜，洗漱过后摸了摸脸，感觉自己气色都好了很多。
　　斯塔贝利没骨头一般任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中，问女仆：“樱桃果冻还有吗？”
　　女仆：“没有了，但是有菠菜果冻。”
　　斯塔贝利：“也行。”
　　不一会儿，绿色的果冻端上了他的书桌，上面浇了薄薄一层蜂蜜，盛在水晶杯里颤颤悠悠。清凉清香清甜，爽滑弹软，十分开胃。
　　这种果冻是新来的宫廷顾问用一种叫明胶的东西制成的。
　　明胶是使用新鲜猪牛羊皮骨经分类、脱脂、漂洗、中和、水解等十几道工序提取的胶原蛋白质，呈现半透明的粉末状。
　　明胶粉再加入过滤了渣滓的菠菜汁浸透、熔化、调制，装模冷却后就成了菠菜果冻，营养好还容易吸收。
　　此外还有用鱼皮做的鱼胶、海藻萃取的琼脂、植物加工成的魔芋粉、绿豆淀粉。
　　这些主料里能添加的东西很多，蔬果汁、牛羊奶、水果、干果、香料、鲜花……制成果冻后有不同的口感，都一样好吃。
　　血族亲王这两千年来只食用生血，偶尔摄入少量红肉、肝脏，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吃进去蔬菜。
　　他几勺下去就把一杯果冻解决掉了，有些意犹未尽。
　　管家端来一封私人信件：“殿下，古斯贝利伯爵来信，您要现在看吗？”
　　“拿来吧。”
　　古斯贝利是三代血族，作为人类时和伊斯特皇室都有亲缘关系，不过古斯贝利的血缘隔得有点远——勉强算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堂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