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121)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电影院的屏幕上放大了这一行字，使得观众们有些不解地望着这一幕，他们心中可能同时浮现出了相同的疑惑：“为什么不说？”
　　而接下来的情节，依然是汉森教授和安德森之间的接触。
　　但在接触的过程中，汉森教授的一些经历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出生在一个民风保守的小镇，早年非常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整个家的骄傲。
　　但在前几年，却不幸被人发现了喜欢同性，开始在生活中处处被人排挤，街坊邻居纷纷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父亲大发雷霆，却将儿子不正常的性向问题归咎于母亲早年没有好好教导，为此，他可怜的妈妈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一副绝望的样子。
　　为此，汉森教授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他离开了闭塞的小镇，背井离乡地来到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但父母的不谅解，显然是汉森教授最为痛苦的事情。
　　他时常给家里写信，但从未收到过回信。
　　直到有一天，汉森教授生病了。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也许是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失望，他写了这样一封简短的信：[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您曾经优秀、聪明、温柔的儿子，您最爱的儿子，一直一直都不快乐。]
　　这一次，他终于收到了母亲的回信：
　　[你的不快乐全部来源于你不正当、不正常、不道德的喜好，如果你能改好，那一切都会变好，光明也会重新来临。]
　　汉森教授更加失望，病情加重。
　　这时，电影的背景音乐瞬间变得诡异、凄厉起来。
　　屏幕中，安德森袖子里藏着小刀，打着探病的旗号，来到了教授家门口。
　　他按下门铃，脸上是硬装出来的微笑，活跃大脑中的景象却是——汉森教授被杀死在病床上，大片、大片涌出的血液将白色床单染红……


第111章 没人认识的地方
　　电影播放到现在, 其实基本已经能看出一个大概的效果了。
　　如果观众还能小声聊天、吃爆米花、喝果汁的话，通常都不是一个好预兆，因为这证明了电影自身的精彩程度并不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但现在, 观众们已经被电影中这么奇怪的主角所吸引, 完全想不到再去做别的事情了。
　　他们全神贯注地望着屏幕, 生怕一个错眼就看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同时, 心里也不断地猜测着：“他（安德森）到底想做什么？他真的会杀人吗？会杀了汉森教授吗？”
　　然而, 安德森在汉森教授家门口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只是个样子货。
　　尽管他屡次在汉森教授的背后目露凶光, 可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下手。
　　这么一来二去，观众们绷紧的神经放松了。
　　在他们看来：“白担心了，这主角也就喊得欢，根本就杀不了人嘛。”
　　但下一刻, 大屏幕中的安德森却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神色冰冷, 一把抽出刀, 一步步地走向正背对着自己、低头烧水的汉森教授。
　　本来放松的观众们顿时屏住了呼吸。
　　谁知, 当安德森都想好怎么一刀划过教授喉咙的时候……
　　镜头突然切换到了汉森教授处, 这位教授突然转过了身，满是疑惑地望着他和他手中的刀子，搞不明白地问：“安德森？”
　　观众们几乎是和安德森一样吓了一跳。
　　他们紧张地望着屏幕, 不知道主角该怎么度过这样的难关，还是就此暴露。
　　镜头再次转向安德森。
　　屏幕中, 光线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落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只见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在高清的镜头下，还能看到面部肌肉随之轻微地抽搐, 背景音乐也变得紧张急促了起来。
　　镜头慢慢移向汉森教授。
　　这位温和的年长者，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重了。
　　随后，镜头再次切换。
　　安德森重新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汉森教授的注视下，平静无比地继续朝前走过去，从对方身旁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说：“我给你削个苹果。”
　　镜头下，汉森教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但恍然之后，这位教授的表情却更复杂了。
　　萨米的这一连串镜头转换的效果好得出奇。
　　明明只是简单的镜头和情节，却被拍得十分流畅自如，且并不会让观众产生压抑和厌倦之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好些人被主角的‘我给你削个苹果’逗得快笑死，尤其是想到那是杀老鼠的小刀，就更想笑了。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
　　汉森教授望着安德森低头削苹果的样子，居然冒出了一句叹息：“我们不合适，安德森。”
　　安德森懵了。
　　观众们先也是一懵，但因为是上帝视角的缘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教授又误会了！
　　按照安德森的想法就是，汉森教授病了，我可以上门探病，借机试着杀人，完成杀手大业。
　　但对于汉森教授来说却是，暗恋自己的学生不顾自己的冷漠，又颠颠地跑来探病，还非要给自己削苹果献殷勤。
　　这真是太好玩了。
　　年长者一脸‘你别这样’的无奈，年少者一脸‘你说啥’的迷茫。
　　观众们又开始在底下哈哈大笑了。
　　他们笑得太夸张，以至于迈奇龙都有点儿不自在了。
　　这头未成年小火龙无比困惑不解地低声问：“萨米，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啊？我演得不好吗？”
　　萨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拍得很严肃、很紧张，偏偏观众总是在底下哈哈哈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汉森教授拿自己做例子，劝说安德森改邪归正，不要轻易踏入（喜欢同性的）歧途。
　　一来是生病的缘故，二来是母亲那封信的打击，这些都使得这位年长者一时间有些脆弱，从而失去了以往的稳重和成熟。
　　伴着Hello乐队的一首《别和我说话》。
　　他猛地将安德森推坐到了沙发中，用含糊又忧郁的口吻讲述着，当自己的性向曝光后，所不得不面临的世界巨变，人们正面的敌意和排斥，还有背后的种种窃窃私语。并带着一种矛盾的心态，苦口婆心地警告安德森，千万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在这一幕中，米克李的表演很精彩。
　　尽管他以前没有演过类似的内敛角色，可在这一幕中，却将角色的情感处理得非常细腻，语气沉重中夹杂着绝望和悲伤，让人听来印象深刻。
　　至于安德森……
　　其实，在扮演的时候，迈奇根本不需要考虑怎么演的问题。
　　在龙看来，人类应该是世界上最喜欢制定规则的动物了。
　　虽然说规则能够促使秩序快速地建立，是很好、很好的事情。可有时候，某些规则似乎并不是那么得必要和合理，比如，关于一个人应该喜欢谁的问题，在龙看来，喜欢谁就是谁，这应该是由自己来决定的，可人类却要往往考虑更多，甚至还制造出种种规则来进行限制……
　　所以，当汉森教授陈述的时候，迈奇扮演的安德森却是一脸呆滞。
　　其实，他这完全是自然流露，毫无演技痕迹。
　　然后，汉森教授讲完了自己的例子。
　　他开始认真地劝说：“趁着还没陷太深，从这条路上回头吧。”
　　这时候，安德森一边呆滞地注视汉森教授，一边出现了一个心理活动。
　　像他之前写日记那样，一个熟悉的画外音响起：“他居然以为我喜欢他？唔，喜欢什么的有点儿无聊。那我要现在杀掉他吗？不急，我又有新想法了！也许，我还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加缜密，也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比如，我完全可以按照他的意思，继续假装喜欢他，这样一来，我将会有更多的机会去杀死他，不露痕迹地杀死他。”
　　于是，屏幕中，安德森露出了一抹完全不带笑意的虚假笑容：“抱歉。”
　　他无比生硬地说：“可我还是……呃，还是喜欢你。”
　　汉森教授怔怔地望着他，一副被触动的感动样子；
　　安德森努力地瞪着眼睛，装出认真的样子回望，却因为内心毫无波动，表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儿呆滞。
　　但明明知道这两个人鸡同鸭讲。
　　可这一幕居然神奇地看出点儿暧昧了。
　　这时候，背景音乐又响了起来。
　　Hello乐队主唱柯林低沉磁性的嗓音深情地唱了起来：[Oh~！爱是如此美好……爱无论何时都——如此——美好……]
　　观众们：……
　　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本来还在静静地望着屏幕，好奇这两个主角接下来还能怎么发展。
　　可音乐突兀地冒出来，歌词还这样？
　　于是，观众们迅速从汉森教授难过的往事中脱离，叹息和悲伤什么的完全一扫而光，又一次忍不住地笑了场。
　　迈奇忍不住地左顾右盼，越来越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悄悄用手指戳了戳自家人类，小声说：“萨米，大家又在笑了。”
　　萨米一张圆脸都快鼓成气球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见鬼了，到底哪里好笑？这表现爱情起始的一幕不浪漫吗？不含情脉脉吗？不温馨吗？”
　　显然，他的浪漫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大家的思维也根本没有接到一起，完全没有办法领会萨米导演在拍摄这一幕剧情时所蕴含的深意，诸如什么两个孤单的人相遇；两个通常意义上都不被社会所接受的人的相遇等等。
　　但不管怎么说，剧情的整体氛围又一次改变了。
　　汉森教授事后很后悔自己那天的言语，有心想要逃避；可安德森为了自己的杀手大业，又一次不屈不挠不放弃地追了上去，期间，还一直笨拙地假装喜欢。
　　于是，一个追，一个躲。
　　说不上算不算爱情的古怪情节，居然让观众们看得挺开心。
　　这时候，汉森教授明显心乱了，行事渐渐没有以往严谨；
　　至于安德森，作为一个想要成为杀手的人，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整个世界的规则视若无物。
　　这样一来，不谨慎的两个人很快就泄露出了些许痕迹。
　　于是，事情开始变得糟糕，尤其是对汉森教授而言，除了以往的那个‘不道德的感情’外，他还多了一条‘引诱青少年堕落’的罪名。
　　汉森教授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学校虽然没有辞退他，却停了他的职，周遭一切仿佛又开始重演他当年的伤心事，也就是刚刚暴露出性向时的那一段艰辛岁月，他为此辗转反侧、痛苦异常，甚至一步都不敢出门，因为一旦踏出家门，不可避免地就要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乃至公然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