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45)
似乎……没有谁。
傍晚收店时，E和江肃一起来了。除了安东，所有人都默契的回避到店外。
E已经加入了攻克ER807副作用的专家组，眉飞色舞地跟安东讲述他们已取得的进展。以前这项技术作废后再未启用过，现在有E的超级脑袋加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江肃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忧郁，似乎很担心，又似乎有点别的什么。
安东递给他一支大苏，“放心，有老妖怪坐镇肯定能成。再不济，ER807还能扛三年。”
江肃把玩着那支烟，没点，“在小逸完全康复前我不会放心的。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决不允许他再出现任何危险。”
安东觉得这位大哥已经错乱了，“你还分得清小逸是哪边的江逸吗？”
江肃的眼底仿佛有一道火光掠过，“当然。”
安东耸耸肩，余光看到E躲在江肃后面猛冲他使眼色。
江肃就跟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命令E：“你不用在我后面挤眼睛，出去，我跟他解释。”
E就垂着头走了。
等他离开后，安东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江肃终于点燃了那支烟，“你们那边的江逸，很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
第45章 陈年旧事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小块阳光找不到的角落，装载着懊悔和遗憾。
大家想把它补上，用钱，用酒，用事业，武装自己假装遗忘。直到某天突然发现有机会把这个角落填满，势必全力以赴竭尽所能。
今天江肃表现很好，不需要安东提问就一股脑的说起了他家的陈年旧事。
又或许，他已背负了太多，压抑了太久。水满则溢，他就刨了个泄洪口，由着堵了满心满肺的往事哗啦啦决堤。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这边出突然现了一次大范围的扭曲空间。这场灾难是大裂谷形成的原因，直接影响了京城格局，也吞噬了江肃的父母和弟弟。
“我家以前在老城的东城区，是一个胡同里的老院子。”江肃垂着眼，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我还记得院子里有两棵石榴树，小时候每到秋天我就盼着石榴快点红。”
他絮絮地说了许多童年的记忆。
比如他讨厌吃香菜，喜欢吃甜甜的水果。
比如他在西厢房一块松动的地砖下藏了两张小画片。
比如他爸爸每年都在廊柱上刻下他和小逸的身高。
后来他终于说到了那场灾难：“那次扭曲空间波及范围极大，我家正好在处在边缘。我父母身为大使团成员要优先救助普通公民，他们就把小逸交给了我。”
安东问：“那会儿你才几岁？”这父母也是心大，平常大的带小的没问题，危急关头也这样就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
“我八岁，小逸三岁半。”江肃的目光里浮现从未有过的温柔，“小逸很顽皮，特别聪明，我们很亲，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除了那一天。”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我背着他逃跑，按照爸爸告诉我的路线往楣山南边跑。但小逸一直哭，说他看到妈妈被红光吃掉了。我当时很害怕，担心父母的安全，又恐惧依然在扩大的扭曲空间，所以我没有停下来。小逸就咬我，说我是坏哥哥，不去救妈妈，然后他开始挣扎。”
安东已经基本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江肃仰起头，“我没有拉住他，他跑了。跑到楣山的凉亭里，指着当时一片红光的大裂谷跟我说，‘妈妈和爸爸在那里，哥哥快跟我一起去找他们！’然后……他就跳了下去。”
说到这儿，江肃陷入沉默，安东从他的眼睛就看出他正在重温那段梦魇般的回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安东借着调整坐姿一脚踢翻了放在操作台旁的大油桶，“咣当”一声，浅金色的植物油就流了满地。
江肃一震，满眼漆黑的世界又变得明亮起来，视线重新聚焦，看到安东正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拿纸巾吸油。
“不用你动，”安东冲他摆摆手，“接着说。然后呢，你就怀疑江逸是通过扭曲空间掉到我们那边去的？这不挺好的吗，人虽然残了但没死，你们又有ER807，现在还有机会攻克副作用，你弟……如果这个江逸是你弟的话，你和他团聚就指日可待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会跟江肃抬杠，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当初廿四不也是用这招安抚的江逸么，他也拿来用用。
关键是，安东有种直觉，如果这个希望的泡泡破灭了，江肃八成就得疯。而他一疯，安东觉得这厮能毁了半个城。
这哪能行啊？江肃要是失去理智他第一个遭殃。安东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理智上来讲，他真不一定打得过江肃。人家可是“前所未有的3S级”选手，自己就俩S，唉~~
“我不会失去理智的。”
安东一惊。这大哥也会读心术？
江肃阴沉的脸渐渐恢复，微微一笑，“谢谢你适时的拽回了我的情绪。但现在的情况是，小逸如果真的是穿越扭曲空间而不死，他才真正危险了。”
安东转了转眼睛，不打算费这个脑细胞，“能解释就解释一下，不能说的就别说。”
江肃露出一丝赞赏，“你变了，比以前更懂得进退。”
安东：“老子一直很牛逼的好吧？”
江肃摇头，“这不是牛不牛的问题。你一直很厉害，但以前的你更容易冲动，现在却懂得该在什么时候置身事外。”
安东擦干净了地上的油，站起来说：“因为这些事与我无关，今天是看在领你工钱的份儿上听你吐吐槽罢了。吐槽懂吗？用不用查查你那什么B空间词汇大全？”
江肃就笑，“我懂，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不是吐槽，与你也有一定的关系。”
安东：“说吧说吧。”
江肃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一切源头都是兔尾巴。”
我靠，这是说来话长的意思啊？
安东刷刷地掏出一堆零食，“来着！”
现世界，东城老院子。
十五一见到安东就发现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叫我过来。”
安东说：“我昨天见了江肃，他认为江逸不是咱们这边的，而是他弟弟通过扭曲空间穿越过来的。”
“无稽之谈。”
这么快否定，怕是有鬼。
“你慌什么，不听听人家的理由吗？”
十五平静地说：“我不需要听，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安东：“你就别假平静了。AMS专家组通过你们提供的病历分析了江逸的身体状况，一致认为他这种伤只有穿越扭曲空间才会造成。”
十五并不否认，“他们没说错，江逸在三岁半时确实不慎坠入了扭曲空间，是他父亲拼尽一己之力把他救回来的。”
“咦？”安东一怔，“咱们这边也出现过扭曲空间吗？我以为只有那边有。”
十五：“只出现过一次，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楣山。事发当时江逸的父母正带着两兄弟在楣山公园游玩。他们在第一时间保护了游客，但因为疏于照看，江逸和他哥同时掉进了扭曲空间，夫妻俩前去营救，但只有江逸被推了出来，他哥哥和父母都失踪了。”
竟然是两个江逸都掉进了扭曲空间。
安东忽然有点可怜江肃。不仅是活着的这个，还有另一个失踪在扭曲空间里的。
十五继续说道：“这件事廿四是亲历者，有机会你可以问他，他能告诉你所有细节。另外，既然江肃能跟你说这些，恐怕他也告诉你扭曲空间和咱们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了吧？”
安东点头，“说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十五正色道：“不许外传，如果你敢让第二个人知道，我立刻把你抓起来。”
安东一副你特么当我傻的表情，“这种事我说出去又没人给我钱，而且就算你们不抓，别的相关部门也得给我扣个造谣的帽子抓起来。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我就问你，信使团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十五盯着他，似乎在判定他是否值得信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办法。”
安东的脸就黑了，“你们吃白饭的啊！”
扭曲空间很恐怖，不仅能吞噬人的生命，还能吞噬整个空间。
一切的源头是兔尾巴，但人为因素也占了一半。
昨天江逸在后半段谈话中告诉安东，兔尾巴是出现在他们空间的毁灭性危机。到现在AMS太物学院也没破解为什么兔尾巴会出现，但事实就是，200米直径的小行星撞击地球就可以将2000平方公里夷为平地，兔尾巴的体积足以毁灭地球。
当时安东就问他：“你们不是特先进吗？为什么不趁它离得还远在太空给它炸掉？”
江肃的眼神深不见底，“因为它是突然出现的。”
安东：“……像兔子一样突然蹦出来的？”
“对。”
关键是兔尾巴太大了，且不提其它因素，单就炸毁产生的碎片，依然能对地球上的人类造成致命打击。更恐怖的是，科学家们发现，再过几年当兔尾巴运行到一定范围内，就将受地球引力影响而自爆。
安东当时就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美好。
江逸有些伤感，“檀修那一代人就是因此而接受GE的改造。他们成立了空间研究院，在兔尾巴自爆前发明了一种空间禁制，把它封锁在一个特定的维度里。但因为技术上的偏差，我们的空间也被共同禁制了。”
于是，若干年后出现了扭曲空间，再后来，受到扭曲空间的影响，两个原本应该在各自维度中的平行空间碰撞了。
“理论上，是我们的行为造成了空间偏离，等于是我们撞了你们。”江肃说这句话时没有看安东。
“咱们就没办法把他们推走吗？”安东瞪着十五，“江肃说扭曲空间开启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密集了，再过个百十来年他们那边就会完全坍塌，咱们没多久也会完蛋。”
十五的眼神变得幽暗，“不，只要搞到空间禁制的方法，咱们就可以割断与它空间的链接。”
安东：“那赶紧的呀！”
十五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冷战是因为什么而开始的？”
安东就有了个猜测：“你们之前试图盗取空间禁制的方法，但被他们发现了？”
十五敲敲他脑袋，“挺聪明的嘛。”
安东一把给他扒拉开，“你们家人怎么都这癖好！”
十五：“江肃也这样敲过你？”但他并不需要答案，因为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既然今天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妨跟你透个实底儿。冷战的原因一方面是信使团前潜入空间研究院失败，一方面是我们发现了它空间的阴谋。”
安东：“请一口气说完，谢谢。”
十五：“因为禁制的缘故，它空间人是无法穿越‘壁垒’进入咱们现世界的，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咱们这边有空间掮客，你却从未见过它空间人过来倒卖东西。这个问题很玄妙，连AMS的人都解释不了。所以，我一开始才那么笃定，江逸不是它空间人。”
原来如此。
安东撇嘴，“那江肃就白担心了。”
十五有点好奇，“他担心什么。”
安东：“担心江逸是能进入咱们现世界的第一人啊。如果天瀛会的人发现江逸可以穿越‘壁垒’，肯定要抓他做研究。江肃说，天瀛会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着咱们的新生儿干细胞，就是试图从基因上混合两个空间的人，百年内让他们的下一代可以大规模入侵咱们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