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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23)

作者:十九瑶 时间:2018-11-06 21:39:56 标签:破镜重圆 ABO 虐恋

  他双手撑桌,凌厉的目光看着郑飞鸾,说:“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


第二十五章
  徐妈沏好一壶参茶,佐着马蹄糕端上了楼,刚腾出一只手准备敲门,房门冷不丁开了。郑弘明铁青着脸色走出来,浑身火气,活像一只怒冲红布的斗牛,见人也不避让,差点把滚烫的茶壶给碰翻了。
  “老爷?”
  徐妈连忙扶稳茶盘闪开了半步。
  郑弘明没睬她,大步流星走下楼梯,落雪天气竟往屋外去了。
  徐妈无奈摇了摇头,只好进书房去给郑飞鸾倒茶,没想到她家少爷脸色更臭,几乎成了一块焦黑的乌炭。
  他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握,弯曲的指节撑着下颌,嘴唇紧紧抿作一道线,视线锁定茶几上一处毫无特色的木纹,许久都不眨一下眼皮。
  看这架势,父子俩怕是吵了一场大的。
  徐妈在郑家伺候了三十多年,这时自然不会多嘴。她摆好茶水与糕点,正欲离开,见郑飞鸾还穿着那件湿衬衣,就拿来一条暖和的毯子仔仔细细给他裹上,然后退出去,悄然合拢了房门。
  徐妈下楼后,郑飞鸾伸手抄起茶杯,喉结上下滚动,连热汤带参片囫囵吞枣一口饮尽,接着把茶杯重重拍在了案上。
  他低着头,十指插入发间抻扯。
  刚才……他大概是疯了。
  父亲给的两条路,他想也没想直接选了第二条。而当他说出答案时,郑弘明高傲笃定的面具顷刻间崩碎了。
  他知道,父亲拿久盛来威胁他,必定是抱着百分之百的信心的——因为只有Alpha才最了解Alpha。
  争胜斗狠的天性铭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使他们个个都有极强的占有欲,是自己的,就决不会轻易相让,尤其是“权力”这种人人垂涎的珍宝。
  何况久盛不是孩子的玩具,今天让出去,明天商量商量就能讨回来。它牵扯到太多盘根错节的派系,底下又涌流着千丝万缕的利益。一旦拱手让权,郑飞奕走马上任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不是其他,恰恰是大规模人员调动:拔除郑飞鸾留下的势力,栽培自己的心腹,彻底断了他回来的可能性。
  久盛这扇门,出去容易,进来难。郑飞鸾做了二十九年继承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他还是固执地选了第二条路。
  郑弘明离开前给了他一个极差的评价,说他“缓急不分,轻重失衡,决策者大忌”,他却觉得走第一条路才是真正的昏招——向信息素低眉折腰,不能证明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能证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如果一个身处高位的Alpha时刻遭受着来自Omega的威胁,那么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有人借机操控了Omega,是不是也能进而操控他?那还谈什么完美的决策者?
  郑飞鸾的自尊心贵如琉璃,也脆如琉璃。
  这样身不由己的屈辱,他容忍不了。
  喀啦。
  隔墙传来一声轻响,郑飞鸾猛地睁眼,下意识僵住了揉发的动作——是木质躺椅被什么东西挤压、连接处相互摩擦的声响。
  里间有人?
  他立刻扭头看向书房侧门,果然不出几秒钟,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拿着本书走了出来。男人靠在门边,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然后眉眼略弯,朝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郑飞鸾一下站起来,脱口而出:“爸?”
  “嗯。”
  燕宁朝他点点头:“坐吧。”
  郑家二楼的书房其实是个套房,分里间和外间。
  外间占了四分之三的地,还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明亮又宽敞,沙发、桌案、笔墨纸砚俱全。里间主要是用来屯古籍的,因而面积略小,显得狭窄,郑弘明就很少进去。但它有个雅致的小阳台,最适合读书消遣。燕宁便摆了一把躺椅在这里,夏听雨,冬观雪,春秋养花木。
  刚才父子俩进来的时候都在气头上,谁也没顾得上看一眼里间,于是在他俩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时候,燕宁就坐在小阳台的躺椅上,闭着眼,捧着书,安安静静听完了全程。
  郑飞鸾想到对话全给听去了,顿时紧张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倒是燕宁落落大方,微笑着耸了耸肩:“你们两个,根深蒂固的Alpha思维,不亏是亲生父子,像得出奇。”
  他走到茶几旁边,搁下书,看见烟灰缸里几簇余温尚存的灰烬,便连灰带缸一齐丢进了垃圾桶,转头见手边还放着一包拆了封的软烟,半点没留情,也顺手扫进了垃圾桶。
  “我记得你也抽烟?”他抬头看向郑飞鸾。
  郑飞鸾局促地避开了目光,一遍遍摩挲着手指,说:“偶尔吧。”
  “趁早戒了,别跟他学这些。”
  燕宁劝说了一句,过去打开了边角的窗户。被雪絮洗过的空气清清爽爽地灌进来,带着一点凛冽的寒气,吹去了落在墨兰叶子上的烟灰。
  燕宁这才算是满意了,舒坦地坐回沙发上,慢悠悠给自己斟了杯参茶。
  他穿着薄毛衣,外头套了件浅棕的羊绒马甲,年纪已经不轻了,但腰身的线条依然漂亮。他在大学教了二十年古代文学史,镜片下的一双眼睛温润从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眼角有几条鱼尾纹,浅浅皱皱的,平添了岁月遗留的柔和感。
  燕宁一边喝茶一边望着郑飞鸾,嘴角噙笑,缓缓道:“弘明这个人呢,我就不说他了。几十年了,渗进骨子里的坏毛病,我不指望他能改掉……但你呢?郑飞鸾,你是怎么回事,也不把Omega当人看?”
  这番话的谴责意味相当重,尤其燕宁本身就是个Omega。
  郑飞鸾急忙否认道:“爸,我没有!”
  天知道他从小最敬重的就是燕宁。那些身外的安全感,譬如地位与财富,确实是郑弘明给予的,但内心的安全感,尤其孩童时期的安全感,完完全全是由燕宁一个人赐予的,他怎么敢不把燕宁当人看?
  郑飞鸾正欲辩解,燕宁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又补了半句:“我是指,把每一个Omega都当人看。”
  “我……”
  临到舌尖的那些说辞仿佛被抽去了支架,散得不成整句。
  郑飞鸾讲不出话来了。
  燕宁问:“假如你不认识我,剥除血缘关系,再剥除长幼关系,单凭我们各自的性别,你会愿意坐在这里抽出十分钟听我讲话吗?”
  不会。
  郑飞鸾清楚地听到了内心的答案,因而沉默着没作声。
  于是燕宁笑了笑:“你看,你的尊重是有条件的。或者说,它基于某种冷漠的偏见——我抚养你长大,你足够了解我,才使我区别于其他的Omega,得到了和你……和一个Alpha平等对话的‘特权’。关于这一点,你和弘明真的特别像。他年轻的时候当我是花是鸟,唯独不当我是一个有对话价值的人,即使我教的课年年都最受学生喜欢。”
  他用杯盖拨了拨茶汤上漂浮的参片,盖下眼帘,轻轻吹了一口,忽然问:“飞鸾,你觉得我是一个被信息素控制的Omega吗?”
  郑飞鸾立刻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就认为,你的Omega喜欢你一定不是出于真心,而是信息素作祟?”
  郑飞鸾感到十二分荒诞,不由提高了音量:“爸,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没见过他,太容易把他往好了想。那是个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的人,就靠替花店跑腿、给狗洗澡吹毛赚钱。这样的人,跟我谈什么真心不真心?”
  “飞鸾,我也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匠。”
  燕宁望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弘明当年是怎么评价我的吗?他说,教古代文学史,无非就是把躺进棺材的死人搬出来说事,赚的是死人钱——隔了三十年,你们父子俩贬低人的方式倒是如出一辙,默契得很。”
  大雪还在纷茫飘落,风也吹寒了,剌剌掠过窗口,冻得燕宁连咳了好几声。
  郑飞鸾见他回忆起了伤心事,又不巧受了冻,哪儿还敢跟他犟嘴,忙不迭起身关紧窗户,还把徐妈拿给他暖身的那条毛毯盖在了燕宁腿上。
  “爸。”他半跪在燕宁身边,问道,“你也希望我接他回来吗?”
  出乎意料的,燕宁竟然摇了摇头。
  他说:“不,在你改变Alpha的傲慢心态之前,我希望你离他越远越好。”


第二十六章
  “我不是傲慢,我是……”
  郑飞鸾想解释,偏偏找不出一个恰当的名词。苦思片刻后,他抬起头,望着燕宁的眼睛,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爸,我不是傲慢。”
  分明是成熟男性的面孔,神情也够认真,眉宇间却带着三分稚气的倔强。
  燕宁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真像小时候在外头闯了祸,犯了错,被父亲逮到一顿狠揍,满腹委屈却不能与人倾吐,于是气冲冲地鼓着腮帮子来找他,求他安慰,还执拗地说:爸爸,我没错。
  当年那个硬骨头的Alpha小男孩,怎么就悄悄长到了三十岁,遇见了自己的Omega,还成了孩子的父亲?
  燕宁伸手在郑飞鸾脑袋上揉了一把,温声道:“不是傲慢,还能是什么?要真像你对弘明说的那样,是怕给不了他公正的对待才拒绝他,那好歹也应该给他一次表达意见的机会啊。飞鸾,你扪心自问,如果他说不在乎公正不公正,只在乎你,你就会尊重他的想法、娶他回家吗?”
  郑飞鸾的神色蓦地僵了。
  当然……不会。
  他早已不记得何岸的长相了,可那个Omega凝望他的眼神却无法从记忆中抹除。那眼神柔和又炙烫,将纯粹到拣不出一粒杂质的爱意铺陈在他面前,逼得他走到哪儿都躲不开。
  何岸的深情是无所求的,近乎献祭。
  郑飞鸾固然可以口头否认这一点,但是在心里……他否认不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间咖啡厅里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对方。
  燕宁一声轻叹:“你啊,不该为了让自己心安,就杜撰一些自圆其说的谎话,也不该网罗莫须有的罪名,把责任推给你的Omega。”
  他握住郑飞鸾的手放入自己手中,以固定频率缓慢地拍了拍——这是父子之间惯常的安抚动作。
  “要我说,你还是小时候的倔脾气: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这颗Alpha的自尊心得牢牢攥着。你心里瞧不上人家,嫌他遛狗、送花、出身差,身体却不听使唤,老爱主动纠缠人家——我们飞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不是向来站在巅峰,连Alpha都没输过的吗,怎么今天沦落到被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搓圆按扁了?你不甘心,憋着一股恶气,非要证明自己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Alpha,所以才撵走了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撑到现在。飞鸾,我说的对吗?”
  郑飞鸾紧咬牙关,将受痛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粉饰再多,也瞒不过洞悉一切的生父。燕宁当面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点破,当真比郑弘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还让他窘迫。
  燕宁见他难受了,便亲自拉他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马蹄糕递给他。
  “吃吧。”
  仿佛幼年时一粒代表安慰的彩虹糖果。
  郑飞鸾垂着头,两道剑眉紧锁,翻来覆去地倒腾手里晶莹的糕点。他试图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可脑子里云遮雾迷,处处死路,竟没有一条能走通的。
  半晌,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矛盾地问:“爸,我该认命吗?我本来活得好好的,有轨道、有方向,目标一清二楚。老天没问我同意不同意,抛绣球一样砸过来一个Omega,我就必须全盘接受,不能反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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