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摘下了他的小犄角(304)

　　正当恶魔们谈论着魔王陛下的婚事时，列车员突然冲进车厢，一手扶着门框，兴奋又急促地说道。

　　“魔王陛下！魔王陛下！”

　　安斯艾尔的视线略微一斜，不过他确定自己的伪装无懈可击，依旧不动声色。

　　“乱喊什么啊，哪里有魔王陛下？”有恶魔抱怨道，“动作太大，我们的牌都被吹飞了。”

　　列车员拼命摇头，终于顺过气，一口气说道。

　　“是塞罗斯陛下！塞罗斯陛下因为知道我们的列车被困在这里，亲自赶来了！现在魔王的仪仗就在车外！”

　　听说魔王亲自前来，恶魔们大惊失色，纷纷跑到车窗附近看。

　　风雪之中，深蓝王旗飘扬，地行龙呼吸间喷出阵阵白雾，魔王仪仗在冰原火投射之光下接近。为首的魔王大氅飘扬，头顶墨色犄角嶙峋，他抬起浮冰般的墨蓝竖瞳，视线越过风雪，精准地投向安斯艾尔所在的窗口。

　　在安斯艾尔周围，直面魔王目光的恶魔因魔王的气度和威严倒抽冷气，安斯艾尔却勾起嘴角。他起身，一手试图理几缕凌乱的碎发，终于还是失败了，于是径直走向车门处。

　　因为魔王到来，车门大开，通知了乘客的列车员来不及喘口气，急忙下车来到雪地里，对魔王恭敬道。

　　“您……塞罗斯陛下……”

　　“您是想登车吗？”

　　列车员只见魔王沉静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微微摇头，矜贵难言。

　　“不。”

　　魔王说道。

　　“我等人。”

　　这时候，安斯艾尔穿过无数恶魔，也来到车门口。清寒的雪风气息扑面而来，伟大的魔王就静静站在岔门口的雪地里。

　　见这黑发旅者就要无礼地下车，列车员和其他恶魔正想阻止他，却根本拦不住！安斯艾尔一下跳下列车，在这过程中，他伪装的黑发变作烂漫白发，蝠翼替换成雪白羽翼，魔王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了经过漫长列车旅行来找他玩的婚约者。

　　他把脸埋在松散绑着的白发间，两侧黑天鹅成群拜倒，他忍不住笑了。

　　安斯艾尔在他怀里抬头，把头顶犄角发箍一摘，对塞罗斯也露出笑容。

　　“塞罗斯·阿斯蒙蒂斯！”

　　夕阳色的眼睛亮晶晶，在冰原火之光的煌彩下，仿佛映着两道虹。

　　“我来找你。”

　　塞罗斯也露出罕见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声。

　　“我的晨星。”

　　“欢迎来到我的国度。”

　　列车里的恶魔已经把脸贴在了窗玻璃上，如果不是有这玻璃挡着，他们的眼珠可能会瞪到车窗外面去。见到陛下的笑容，和这大变东域魔王的举动，令恶魔们并不幼小的心灵饱受震撼。

　　之前不是还在打牌吗？他们跟东域魔王打了牌？！

　　当下就有恶魔颤抖着手，撕下了贴在自己脸上的白条，现在，这不是白条，这是金条！

　　妈妈！他发达了！

　　忽然，有个恶魔从玻璃上揭下自己的脸，扭头向后方小小声说道。

　　“是可爱的。”

　　刚才他们还在讨论，陛下的恋人应该又强又好看，最重要的是，要可爱，不能辜负阿斯蒙蒂斯的深情。

　　现在他们见到了。

　　陛下的恋人，是可爱的。

　　***

　　卢斯特城的魔王城堡中，宰相纳贝里士坐立难安，最终在落地窗前失意跪倒，双手撑地。他的瞳孔在剧烈地放大又缩小，喃喃地说。

　　“东域魔王……居然不是跟车队一起来的！”

　　“现在陛下又去接他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我的地位会被动摇吗？我会流落街头吗？呜啊啊啊……”

　　他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被害妄想之中，就差给自己掘好一个小坟头。

　　上了年纪的女仆长已经见怪不怪，轻飘飘瞥了纳贝里士一眼。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她不紧不慢，和蔼可亲，“你所担心的陛下那些奇怪的举动，实际上是在谈恋爱？”

　　从来没谈过恋爱·纳贝里士：“……”

　　“不过恋爱中的小情趣而已。”

　　女仆长笑笑。

　　“只要陛下喜欢，就千好万好。”

　　但是……

　　女仆长轻声一叹。

　　只求陛下不被辜负，老魔王的悲剧不要再上演。

　　正当女仆长和宰相一起望着窗外时，有女仆飞跑来来报信，跑得太急，还差点摔了一跤。卢斯特城的恶魔向来沉稳安静，城堡中的女仆更是如此，如今，女仆沉稳的步伐却十分凌乱，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过来，仿佛有大事发生。

　　“女仆长大人！宰相大人！”

　　女仆急促道，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却并不是慌张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更像是……惊喜和无措？

　　“花！好多花！”

　　女仆大声说道。

　　女仆长和宰相同时一愣。

　　……花？

　　女仆刚才在庭院中扫雪，整个魔王城堡为了迎接另一位魔王陛下，早已收拾一新，只是晨间一场小雪，让庭院有些雪影斑驳。

　　她连忙打扫，尤其是那间提前搭建好的温室花房顶上，不能有半点残雪，以免影响光照和温度。卢斯特城不是很适合植物生存，花房里的那些花草，都是用魔法努力维持下来的，他们陛下希望安斯艾尔陛下，能够在这间花房中，找到一点东域百花盛开的情致。

　　可女仆打扫着打扫着，余光忽然瞥见一角夕阳色。

　　她刚刚抬头，就见停在外围庭院中的东域车队中，某个瞬间，忽然绽出了无数花朵，几乎将整个城堡围绕，柔韧的花枝在风雪之中轻轻摇曳着。

　　——是鸢尾。

　　——亦是魔王安斯艾尔的诞生花。

 

第222章 番外·雪国之旅（三）

　　魔王安斯艾尔来到了冰原上的城堡，带着精心培育的鸢尾花，犹如给冬季吹来了一阵春风，森严的古堡也淹没在夕色里。

　　城堡中的恶魔绝对忠诚于魔王塞罗斯，加上有老魔王婚姻不幸的先例，对陛下的婚约一事不免忧心重重。但是随着魔王安斯艾尔的到来，冰冷沉寂的城堡也被鲜花铺满，西域的恶魔们仿佛也与他们的陛下一同，听到了冰封王座上，静止齿轮开始转动的声响。

　　繁花生发，亦是爱情萌动。

　　这些极为特殊的夕阳色鸢尾，是专门培育的能够在冰原上开放的花种，在一年四季鲜花不断的东域都十分独特，更别说终年冰雪的西域。安斯艾尔还无私地将一批最优秀的种子和培养手册都交给了西域，可以想见，未来西域苍白幽蓝的冰原雪野，将会坠入一片夕阳色之中。

　　跟塞罗斯说起这事时，安斯艾尔还有点伤脑筋。

　　“不知道为什么，花种的培育者凯文非要将花培育成夕阳色。”

　　他正跟塞罗斯一起走上城堡的台阶，两侧都是恭敬相迎的恶魔仆从，一切礼节绝无错漏。虽说礼节上一点不错，却不影响城堡中的恶魔偷偷打量这位陛下的婚约者。只见那白发烂漫散开，夕阳色的眼瞳完全倒映着他们家陛下的身影，更是时时刻刻神采飞扬，是与阿斯蒙蒂斯家族完全不同风格的一位魔王陛下。

　　“我对他说普通花种就好，但是凯文坚持，所以比培育普通耐寒鸢尾花费了更多时间。”

　　安斯艾尔又迈上一级台阶。

　　“但是经过了几次检验，成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最后，他故意比塞罗斯多走了一级台阶，回身望着他笑。

　　“上次你来苏伯比安城，盛赞城外的花海……现在，你也有啦。”

　　他话音未落，卢斯特城后面的雪山忽然壮丽雪崩！塞罗斯也沉浸在感动中，鹅鹅在心里放炮，但他好歹还记得雪崩对城堡的威胁，随手一剑把雪崩拦住了。

　　塞罗斯很清楚，雪崩绝不是因为他在心里放炮，而是魔界意识太高兴了。

　　无论是他还是魔界西域……

　　都有花了。

　　***

　　卢斯特城的魔王城堡几乎被花朵淹没，白发的魔王光彩照人，无论到了哪里都焕然生辉。这样的婚约者让主管和女仆长松了口气，又见陛下高兴，于是更加尽心竭力地筹办盛大的晚宴，以迎接另一位魔王的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