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的诞生（美娱） 上(59)

　　无论泰坦尼克号航行的画面被拍的多么波澜壮阔，十九世纪上流社会的生活被还原的多么令人目眩神迷，也无论詹姆斯·卡梅隆想将电影剪成三个还是五个小时，它们其实都只包装了这样一个流畅直接的故事：
　　美国钢铁大王之子卡尔和英国没落贵族的女儿露丝订婚了，他们登上泰坦尼克号，准备到美国结婚；
　　卡尔和露丝之间感情并不好，但卡尔会帮露丝及其母亲偿还庞大的家族债务，因此露丝无法对订婚说不；
　　穷画家杰克打牌赢到船票，和朋友法布里一起登船；
　　露丝从晚宴上逃了出去，想要自杀时被杰克救下；
　　卡尔邀请杰克到头等舱吃晚餐；
　　为讨露丝欢心，卡尔提前送上路易十六佩戴过的海洋之心；
　　露丝和杰克一见如故，感情飞速发展，杰克为露丝画裸体肖像，两人发生一夜情；
　　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
　　露丝和杰克的关系被卡尔发现，卡尔的管家斯派塞栽赃杰克偷走海洋之心，杰克被带走；
　　头等舱乘客开始登救生船，露丝放弃机会去找杰克；
　　卡尔放弃登船；
　　露丝在杰克和卡尔的劝说下登上救生艇；
　　露丝为杰克再次放弃机会；
　　卡尔再次放弃机会，枪击杰克；
　　卡尔利用小女孩登船；
　　泰坦尼克号沉没；
　　杰克死亡，露丝获救。
　　如果要把这个故事再简化一点，简化成一句话，那么只有：卡尔和露丝订婚了，露丝和杰克相爱了。
　　哪怕是在二十世纪末的美国，订婚也是一段很正式的关系了，而在十九世纪，这如同婚姻。
　　只看故事线的话，露丝的行为太像出轨，杰克又太像个第三者。
　　所以，问题就来了，怎么才能使杰克和露丝名正言顺的相爱，并感动所有人呢？
　　——如果卡尔是个混蛋，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第43章 《泰坦尼克号》拍摄记事 下
　　卡尔代表金钱, 代表世俗, 是个充满控制欲的冷暴力分子, 有这样的未婚夫在, 露丝就能很顺理成章的爱上杰克了, 并且露丝和卡尔的订婚关系越俗气功利，她和杰克间的爱情就越浪漫纯粹，到杰克为露丝死去后，这份爱情就彻底得到了升华，超越了死亡, 也超越了时间。
　　威廉一开始并没有想的这么深入, 他和其他演员一样, 觉得只要照着导演要求演好自己的角色, 就是将工作做的完美了。
　　但是剧本读的越深入, 他就越困惑, 情不自禁的想了很多，直到刚刚詹姆斯·卡梅隆将话挑明，威廉恍然大悟：詹姆斯·卡梅隆其实并不太在乎卡尔爱不爱露丝, 他只是要卡尔表现的像个混蛋, 为杰克和露丝的爱情做个炮灰就行了。
　　“我想我没办法为坏而坏。”威廉也向卡梅隆：“就算为了剧情服务，卡尔要在最后变成坏人，但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混蛋。卡尔·霍克利是美国钢铁大王的继承人, 从小接受最优等的教育，在上流社会拥有好口碑，还是露丝母亲精挑细选的女婿, 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个卑劣无耻的人。”
　　说到这里，威廉抬头看了眼卡梅隆的反应，见对方面无表情的坐着，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后，又接着说道：“为什么卡尔必须得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混蛋呢？像是迪士尼动画里那些一出场就自带反派BGM的坏蛋，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王子打败，成为王子公主爱情故事里的炮灰？现实世界里，人变坏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吧。这世上既没有单纯的好人，也不会有单纯的坏人，我能接受卡尔在最后为了逃生不择手段，但接受不了他在一开始就因为嫉妒掌掴自己的未婚妻。我觉得卡尔这个角色是复杂的，他的性格，他的行为，背后都应有让人唏嘘的动机。”
　　詹姆斯·卡梅隆看向威廉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他想了一会儿，说：“你站在了导演和编剧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甚至还有一点制片人的角度，很少有演员能做到跳开整个故事看剧本，这令我感到惊讶。”
　　“但是？一般在你这样的语气后面，总要接个但是的。”
　　“没错，我是有个但是——但是，《泰坦尼克号》对我很重要，对二十世纪福克斯也很重要，我绝对不能失败。”詹姆斯·卡梅隆说：“打个比方，哪怕现在我得了癌症，也要将电影拍摄继续下去，你清楚这点吧？”
　　威廉想他听得懂詹姆斯·卡梅隆的意思——卡梅隆为了这部电影连他自己都能放弃，遑论其他一切。
　　“我明白。”威廉回答说。他感觉自己的胃里落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好了，你走吧。”詹姆斯·卡梅隆朝他挥挥手：“我需要再想想，好好想想。”这句话他说的非常低沉。
　　威廉脚步缓慢的走出休息室。
　　詹姆斯·卡梅隆的意思，他现在忽然搞不明白了。
　　在经过了那样巨大的争论和分歧后，当卡梅隆提到《泰坦尼克号》对他很重要时，威廉以为自己要被放弃了，但是听卡梅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要放弃他？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丝莱特就等在休息室门口，一等威廉出去就问：“吉米找你说什么了？”
　　“你们没有吵架吧？”
　　“我不知道。”威廉迟疑着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凯特·温丝莱特问。
　　“吉米一直都很喜欢你，最喜欢你，超过我和凯特，这人人都看的出来。”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动往好的方面想：“他就算再骂你，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伙计。”
　　“我可能需要先打个电话。”威廉和两人匆匆告别，到外面找到投币电话，先打给了亚蒙·高夫曼的私人电话：“嘿，亚蒙，我可能把工作搞砸了。”顿了顿，苦笑道：“没错，再一次。”
　　……
　　二十世纪福克斯CEO比尔·莫坎尼克在晴朗的午后造访了墨西哥海滩。
　　直升机停在沙滩上，却只有制片人和一个副导演来接机。
　　“詹姆斯呢？”比尔·莫坎尼克戴着墨镜一边朝摄影棚走去，一边问道。
　　“在导演室工作。”制片人乔恩·兰道回答道。
　　“那现在负责拍摄的是副导演？”
　　“对。”
　　有将近两千人在墨西哥为《泰坦尼克号》剧组工作，但当比尔·莫坎尼克走近两百多英尺长的摄影基地的时候，那里听起来竟然很安静。
　　多么神奇啊，导演甚至都不在这里，而摄影棚竟然听起来安静的过分，连演员们站在布景内说的台词都能传出很远，除了导演对片场几率要求极其严格，并且积威很重，重到哪怕他本人不也不会有人想轻易犯规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有人对我说詹姆斯花钱的手段和暴躁的脾气经常能把片场变成地狱，看来这不是一句虚话。”
　　乔恩·兰道笑的很尴尬。
　　比尔·莫坎尼克站在布景外看了一会儿拍摄，然后给出命令：“詹姆斯的房间在哪里，我要和他谈谈话。”
　　乔恩·兰道问道：“有什么事情非和吉米说不可吗？他现在正为电影苦恼着，昨天的晚饭都没吃，不是必须他到场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的。”
　　“你能管詹姆斯·卡梅隆让他不再大手大脚的花钱吗？”福克斯的CEO反问道。
　　乔恩·兰道又尴尬了。他当然管不住。
　　“今天早上我看到了《泰坦尼克号》的财务报表，你们已经超支了，乔恩，电影拍了还不到一半，却已经花了八千万美元！你知道我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有多惊讶吗？”比尔·莫坎尼克质问《泰坦尼克号》的制片人：“詹姆斯到底想往这部电影里砸多少钱，他想把一亿四千万在拍摄的时候就花光吗？那后期制作费用呢？还有宣传费用？发行费用？制片厂不会再多拿一美元出来了，一美分也不行。”
　　乔恩·兰道搓搓手：“所以你特地从洛杉矶飞过来，就是为了说预算的事？”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不过重点是预算。”比尔·莫坎尼克眯着眼睛问：“剧组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你不喜欢看到我出现在这里？”
　　“当然没有。”乔恩·兰道干笑着说：“剧组一片风平浪静，呃，风平浪静，拍摄也很顺利。”
　　“最好是这样。”比尔·莫坎尼克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无奈：“一亿四千万美元，很可能还不够——别撇嘴，乔恩，我们都知道詹姆斯烧钱的那个德行，如果他不超支一两次，他就不叫詹姆斯·卡梅隆——史无前例的大投资，是我力排众议，说服董事会通过詹姆斯的提案的，也是我担任CEO以来第一部商业巨制。你知道吗，如果《泰坦尼克号》完了，不仅你完了、詹姆斯完了，很可能我也要完了。”
　　“我懂了。”乔恩·兰道叹息了一声，率先打开导演室的门：“请进去吧，比尔，不过呃，吉米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对他宽容一点，别吵起来。”
　　“只要他不向我追加预算。”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年轻CEO整了整衣领，走了进去。
　　比尔·莫坎尼克以为乔恩·兰道所说的卡梅隆在工作，指的是对着一堆报表和剧本写写画画，没想到却是将导演室改成了小型的放映室，坐在里面看电影。
　　走进昏暗的房间，坐在最前排的卡梅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比尔·莫坎尼克本来想打招呼，但他很快就发现银幕上正在播放的是《泰坦尼克号》已经拍摄完成的电影片段，于是他坐在最后一排，观看起来。
　　‘如果我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得叫詹姆斯修改。’比尔·莫坎尼克想：‘这是他的电影没错，可花的却是我找来的钱，我决不允许出现任何追求艺术性而忽略商业性的行为。赔钱的电影谁会拍？保本，赚钱，这是一部电影首先要做到的，然后才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