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便利店(43)

　　被从安逸的[伊甸园]赶出来，蜥蜴男却不痛恨母亲的心狠。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这样的怪物。
　　比起长得像母亲的两个哥哥，还有虽然长了一双恐鸟翅膀，但是外貌神似母亲的姐姐，他一出生就是蜥蜴的样子，根本不像个人，讨母亲嫌恶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他知道，母亲也是被吓怕了，才会讨厌他这样恶心的孩子。
　　他听过一个小道消息，在母亲怀他的时候，附近发生了一条时有发生的新闻。
　　一个女人生产出了一对八足蜘蛛，这只大蜘蛛一出生就把他母亲的肠子吃了，场面十分赫人。
　　人们都说，是这个女人和她丈夫的辐射值都很高，孩子变异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才会生出个小怪物出来，一出生就吃死了自己的母亲。
　　像这种事，[伊甸园]隔三差五就会有上一会，算不上什么新闻。
　　而在[伊甸园]以外的废土，那些没有净水喝的游民辐射值更高，更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但母亲，这个从小生活在[伊甸园]的女人显然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一见到他是个怪物，就生不起喜爱之情。
　　她担心他没有人类的神智，也会发狂作出弑.母的恶事，才会迫不及待的赶他走。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忍着害怕和厌恶把他养大。所以蜥蜴男对母亲只有浓浓的感激之情，尽管她没有给他名字，连‘蜥蜴’这个名字，都是周围人嘲笑他的外号。
　　蜥蜴男从小就没有朋友，脑子也不灵光，听到大多数人这么叫，久而久之，他就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到后来，他自己也这么对人介绍自己。
　　……
　　和在末世前娇生惯养的孩子们不一样，[伊甸园]的孩子，活到七岁就能算一个自力更生的大人了。
　　而等蜥蜴男出了废土，他才知道[伊甸园]是多么安逸。
　　废土的孩子，父母拉扯到四五岁就随处一丢。
　　更多的父母，孩子一出生就拍拍屁股不管了。
　　没把孩子当成补药炖了，就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一开始，蜥蜴男孩觉得[伊甸园]外面的游民十分野蛮，没有半分人性。
　　但在外面游荡久了，他也熟悉了游民们的习俗，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游民们游荡在外，没有净水和洁净的食物，再加上父母不管辐射值肆意交.配，所以能维持人形的游民比起伊甸少了数倍。
　　在这种情况下，生出的孩子就是不类父母的小怪物。
　　这种怪物具有极高的辐射值，大多失去了人类的理性。
　　养‘怪物’在身边，它可不管自己是谁的孩子。
　　即使是父母，即使是同样的‘人类’，它也照吃不误。
　　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出生就把小怪物丢弃，这种母亲已经是圣母玛利亚的代表。
　　毕竟……都没有人的理智了，这样的‘人’，还真的能叫‘人类’吗？
　　就连蜥蜴男自己，时常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人’这个称呼。
　　他不配为人。
　　言归正传，[伊甸园]外面的孩子，特别是小怪物，往往出生就会被父母丢弃。
　　但是作为造物主的补偿，它们一出生就能自谋生路，有些甚至还强于父母，变异出更适合生存的能力。
　　就像野兽……但强于野兽。
　　这给在废土求生的人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这些小怪物，他们弄死了不少废土人（还有人类理智的‘人’），但同样的，它们也是重要的食物来源。
　　一开始，蜥蜴男还会究竟狩猎到的猎物究竟是其他动物变异的，还是由‘人类’生的小怪物。
　　但久而久之，他就不去想这种吃饱了撑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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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游荡了数年，蜥蜴男跌跌撞撞活到了十五岁。
　　如果是末世前，他还应该是个正在读初中的少年，但在废土，蜥蜴男自觉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成年男人，可以考虑伴侣的事了。
　　其实早几年，他就可以开始给自己找个伴。
　　但是那时候他还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伴，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所以直到他狩猎水平有了很大提升，能在废土好好的保护自己，间带着还能护住一个人，他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是人，总会觉得寂寞。
　　即使是已经称不上人的异种，也需要另一个怪物陪伴。
　　蜥蜴男自己长着一副怪物样，尽管受母亲熏陶，他也具有同样的人类审美。
　　但是想想就知道，‘人’是看不上一条蜥蜴的，多重口也不行，所以蜥蜴男从没有把择偶目标放到人类上，而是希望能找一个同样的怪物陪伴自己，只要还有人类的理智，哪怕是几分都行。

第 90 章

　　蜥蜴男对未来伴侣的要求不高,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 直到19岁, 他才真正找到了合适的伴侣。
　　一个生性胆小的鼠女。
　　第一次见到鼠女的时候，她正在采变异植物啃着吃。
　　在吃东西的时候，鼠女躲藏的很好。
　　但是废土人对于食物的嗅觉是敏锐的, 所以她没吃多少，还是被人发现，然后被抢走了剩余的食物。
　　本来，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已经是废土的常态。
　　但让蜥蜴男感兴趣的是，鼠女并没有因此难过愤怒, 而是等那人走了之后, 悄悄在地上刨了个坑, 挖出了更多的植物根茎。
　　出于好奇, 也出于莫名的心情，蜥蜴男主动和鼠女搭话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都不讨厌对方, 就开始搭着伙过, 最终结伴而行。
　　有了蜥蜴男, 鼠女的食物终于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抢走，而鼠女灵敏的嗅觉能让她找到充足的植物。
　　所以，尽管鼠女的战斗力只有五，她的存在也不是累赘。
　　在朝夕相处下，两人逐渐产生了感情。
　　在一个灰雾沉沉的夜晚, 他们滚到了一起。
　　于是，从那天以后，他们就成为了夫妻。
　　废土世界的秩序早已被破坏，就连[伊甸园]，都不会管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因此，夫妻这种末世前的关系早已没多少人在意。
　　蜥蜴男斟酌着问过鼠女，要不要和他建立一段长期的、稳定的、只有彼此的男女关系，鼠女答应了，蜥蜴男才正式牵起了鼠女的手。
　　在一起之后，平常的日子还是那样过，只是两人之间多了一分情愫，会情不自禁的关心对方。
　　当然，每天晚上也多了一项额外的娱乐，给两人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有鼠女的陪伴，蜥蜴男第一次觉得[伊甸园]之外的生活也是如此美好。
　　在遇到鼠女前，他无事时经常会回想起伊甸的安逸生活。但是有了鼠女之后，他很少再想起它，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伊甸园。
　　然而，好景不长，在度过了一段愉快而幸福的生活后，蜥蜴男和鼠女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或者说，是蜥蜴男单方面发起的争论。
　　因为，在频繁的夜生活下，鼠女怀孕了。
　　这让蜥蜴男很懊悔，他，他怎么能让鼠女怀孕呢？
　　废土没有避孕的方法，这里的人也没有这个意识。
　　他想他以后都不要碰鼠女算了，反正只要两人有感情，少了夜生活他也能忍。
　　但是，鼠女并不这样想。
　　更让他忍受不了的是，鼠女竟然想生下这个孩子。
　　“白鼠，你听我说，我去[伊甸园]找点东西，帮你打掉这个孩子。这种孩子，我们不能要。”
　　“我不明白。”白鼠含着泪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喜欢它吗？”
　　“白鼠，你从小生长在外面，所以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蜥蜴男痛苦地道：“像我们这种怪物……生出的孩子，肯定也是怪物。”
　　“我们的辐射值都很高，因此不是人形。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它可能连人性都没有，它一旦出生，会吃了你的！”
　　“你也是怪物，我也是怪物。”一向胆小的鼠女头一次固执地道：“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怪物，也肯定能认出自己的父母。”
　　“而且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鼠女的执拗和盲目的乐观让蜥蜴男痛苦万分。
　　他更加明白，母亲对他怀抱着的是何等感受。
　　他爱鼠女，所以，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他恨不得它死！
　　然而，母性这种早就应该灭绝的东西让鼠女很宝贝她的肚子。
　　再说鼠女不乐意，他又不能把孩子从她的肚子里挖出来。
　　于是，他带着无尽的焦躁，眼睁睁地看着鼠女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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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后……我带白鼠去了[伊甸园]。我的生母早在两年前死了，所以没人注意到我，在缴纳了一些物质之后，我和她就在那里定居。”
　　说到这儿，蜥蜴男猛吸了几口空气。
　　便利店的空气是如此纯净，和满是辐射的废土完全不同。
　　在店里只呆了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快了很多。
　　他感到，在店里的每分每秒，身体的辐射值都在缓慢的减少。而在废土，每时每刻，他身上的辐射值都是处于增加状态，只有喝到相对洁净的水，他的辐射值才能减少一点儿。
　　也因此，刚来到便利店的时候，他说话还不利落。
　　现在初步适应了没有辐射的环境，他的话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断断续续了。
　　“白鼠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蜘蛛那种不通人性的怪物。所以，我很需要净水，只有净水能净化我们体内的辐射值。虽然有些晚了，但是我想，这总能让白鼠生产的风险小一些。”
　　蜥蜴男讲到这儿，路鹿提出了一个疑问，只是喝水而已，为什么能降低他们体内的辐射值。
　　“这我也不知道。”蜥蜴男愣住了：“可能是为了生存，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都进化出了这样的能力，只要有足够洁净的水，我们就能不断的降低辐射值。”
　　为了让路鹿更加明白，蜥蜴男还讲解了他们那里的净水。
　　由于全世界都充满了辐射的缘故，完全不含辐射的水是不存在的。
　　只要暴露在空气中，水就会具有辐射。
　　但是，即使这样，据辐射值的多寡，水被划分成了[1度净水]到[5度净水]。
　　其中[1度净水]最洁净，蕴含的辐射值最少。
　　而[5度净水]，就是勉强能入口，喝了会大幅度增长体内的辐射值水。但这样的水，还在人体的接受范围内，只是喝多了会加速人的死亡。
　　野外的水，大多都是在4、5度净水。
　　在五度净水之外，是辐射值含量极多的水，这样的水，喝了两天内必死。
　　即使是在外游荡的游民，除了想自杀，渴死也不会去喝这样的水。
　　[5度净水]对人体没有好处，而天天喝[1度净水]，会帮助废土的居民降低自身的辐射值。
　　所以蜥蜴男最近都在外出狩猎，就为了多来点收获，好换取足够的净水帮鼠女降低辐射值。
　　“所以，你才会要的都是水啊。”路鹿感慨地道。
　　“是的，我看得出来，这块地方还没有被辐射污染。这里的水，应该是比[1度净水]还好的水。”蜥蜴男有些激动地道：“而且这里的水都是密封着的，这样我带回去也不会被空气污染。”
　　“有这样的水……白鼠她应该就能安全了……”
　　蜥蜴男对家人的关怀让路鹿十分感动，虽然蜥蜴男自嘲不算是人，但是有人类的理智，有人类的情感。
　　只要有这些，基因也好，外貌也好，也都不重要了。
　　可能是蜥蜴男觉得囊中羞涩，只拿了几瓶水。
　　路鹿猜他应该是想回去拿‘报酬’，回来再换取更多的水。
　　这样的想法对于强取豪夺惯了的废土人很不容易，实际上得知蜥蜴男生存的世界后他很庆幸他没有直接抢夺。
　　虽然要是抢了，最后倒在地上的也还是蜥蜴男而已。
　　各位面的世界流速不同，蜥蜴男这次走了，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像苏丹，过了很久才来换水壶，因为红石在他那里的冷却时间相当长。
　　蜥蜴男的妻子快要生产，虽然他没有说妻子怀了几个月，但如果红石在废土位面的冷却是一年，那么黄花菜也凉了。
　　既然这样，只带几瓶水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路鹿找出成箱的矿泉水，搬了四箱对蜥蜴男道：“这些水你能拿动吧？如果你搬不动，我这里有小推车，你把它们捆上，就可以带回去了。”
　　“店主，你这是？”蜥蜴男有些手足无措：“我付不起这些水的钱。”
　　“我知道。”路鹿道：“就当是你说故事的报酬吧，虽然我见过的客人很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给我讲故事。”
　　“而且，我们两个世界的时间不同，你下次来，说不定你的妻子都已经生了。按你所说，你的妻子等不起，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拿走吧。”
　　“对了，你的果汁也收回去吧。我们这里没有辐射，所以人们的身体都很脆弱。含有辐射的饮料，我怕会对身体有伤害。”路鹿含蓄地道。
　　路鹿都这样说了，蜥蜴男也不再推辞。因为就像店主所说的那样，他的妻子真的很需要净水。
　　于是，他把店主的好意记在了心里，并且默默地把果汁收了回去。
　　这片还没经受辐射肆虐的土地，他还是……别给这片土地制造污染源。
　　再次谢过路鹿的小推车，蜥蜴男带着四箱矿泉水走了。
　　便利店的世界十分美好，洁净的水，干净的人，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纯美的。
　　如果有时间，他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多呼吸一下末世前没有污染的空气。
　　可是在他的世界，还有他的妻子在等着他。所以，他不能逗留，如果有下次，他再带着妻子一块来吧。
　　蜥蜴男带回去了水，对他来说，这是他的希望。
　　或许，白鼠说的也对，只要有生命的延续，这片土地就仍然还有希望。

第 91 章

　　目送蜥蜴男拖着一推车矿泉水离开, 路鹿心思沉重, 就关了店门, 早早上.床歇息。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回到了家, 一直在家里待到除夕过完，又跟着父母走了几家亲戚，才回到便利店，把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撤了下来。
　　说来也怪, 走的时候他把牌子挂到了门外面，结果他走的这几天店里还是没有人来。
　　路鹿一细想, 觉得可能是牌子的原因。
　　看来只要把牌子挂在门上, 无论挂在哪儿, 都能起到阻挡客人来的作用。
　　晚上, 便利店空无一人。
　　路鹿一个人呆在店里，倒是有些空空荡荡的。
　　早晨临走前，他在家里吃过一顿饭。
　　自己家里做的, 自然最合自己的心意, 而且母亲担心他坐车的时候饿, 就让他吃了很多。
　　因为早上吃的好，所以一直到中午，他还是只有五分饿。
　　于是在车上他只叫了个盒饭，将就了一下，现在到了晚上, 他就又不免肚饥起来。
　　要不点个盒饭？
　　他打开手机，只一看就又放下了。
　　黄焖鸡太油腻，而他喜欢的那几家又没开门。
　　在家过了几天，健康养胃的饮食养叼了他的嘴，让他不想这样将就。
　　既然找不到想吃的，他干脆不再折腾，随意拿了几个面包填肚子，就算吃过一顿。
　　比起这几天他吃的三鲜饺子，小汤圆，干涩的面包味同嚼蜡。
　　尤其是比起炸年糕，凉凉的年糕切成薄片，在锅里一滚一炸，一团热乎乎的年糕就新鲜出炉。
　　沾上糖，一口咬断，长长的丝线就像一年的时间那样延绵不断，当终于把年糕丝扯断，如口的年糕还沾着藕断丝连的独特口感。
　　想想沾糖的年糕，路鹿突然觉得他吃的那几个面包白吃了。
　　虽然肚子已经填饱了，但是他的舌头，却无论如何不是能被区区几个面包糊弄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在家里，就是没有这样的条件。
　　既然吃不到炸年糕，吃了几个甜面包的路鹿又不想吃甜。
　　为了满足饥饿的舌头，他干脆去货架上挑了几个泡椒凤爪啃。
　　吃罢，舌头还是有反应，于是他又拿了几包辣条。
　　把这些东西都塞进胃里，他的舌头已经被辣的麻木了。
　　辣麻了就不会想吃的，路鹿满足地灌了一杯水，这才闲适的趴在柜台上看起新年的节目。
　　“轰——轰隆——轰——”
　　“咻——咻——”
　　在便利店外，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夜空中燃放。
　　而在地面，一串串红彤彤的爆竹也不甘示弱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向世界昭示它们曾来过。
　　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放炮声，路鹿不觉得心烦，反而有种身处闹市的安心。
　　最近华国对烟花爆竹这块管的越来越严，而习惯了现代化的人们对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如果不是有假期，有从小到大的熏陶，有多少现代人会把‘年’当回事，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因为有很多人表示烟花爆竹很扰民，再加上在拥挤的城市里燃放确实有安全隐患。
　　今年，在某些大城市里正式有了相关的法案。
　　总而言之，以后这些大城市里是再也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了，就算是过年也不行。
　　随着文明的进步，人类已经不需要这种方式来庆祝自己的喜悦了。
　　但好在，路鹿在的是个二线小城市，不算大，也不算小。
　　所以虽然有限制，但在过年的这几天，大家还能能痛痛快快地把烟花爆竹都放个遍。
　　就像他，今天回到便利店也捎带了不少。
　　父母知道他开店，就嘱咐他多买点烟花爆竹放，让便利店也沾沾过年的喜气，这样来年的生意才会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