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关系(4)

　　杨嘉佳讪笑了一下，心说，这可是影帝的独生子，他们一圈人谁都知道尹东像保护金丝雀般保护着尹畅，三年前尹畅被狗仔曝光照片，尹东急得都快把工作室屋顶掀了，他哪里敢怠慢呀。
　　姚曼槐也道：“我们这一行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有时间了满汉全席吃得，忙的时候白面馒头也啃得，有好吃的你就放开吃，小杨给你点餐花的也是你爸公司里的钱，你不用往心里去。”
　　尹畅：“……”
　　吃饭时，姚曼槐又接到几个电话，其中一个似乎是和尹东飞机失事有关的，她接听时频频看尹畅。
　　挂了电话，她才道：“是埃塞驻华使馆打来的，他们已经开放让遇难者家属赴当地探望，你想不想过去看一看？”
　　尹畅持筷的手一顿：“想。”
　　姚曼槐又说：“不过，事先说明，飞机坠毁时解体，遇难者的遗体在后续大火中受损，受难者残骸及遗物的确认工作可能要维持数周甚至数月，很有可能你这一次去，什么都看不到。”
　　尹畅坚持道：“我要去。”
　　姚曼槐点头道：“好，我会尽快替你安排。”
　　吃过饭，尹畅一个人走出会议室，倚在跃层的围栏边发呆。
　　杨嘉佳于心不忍，小声对姚曼槐道：“姚姐，刚刚都还在吃饭呢，你说得这么直接，会不会对他太残忍了？”
　　姚曼槐没有当即回答，她也在斟酌，在观察。
　　透过玻璃门，她看见一个小姑娘正拿了杯咖啡上来，借机跟尹畅搭讪，尹畅接过咖啡，朝那姑娘礼貌性地微笑道谢。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丝毫不失风度。
　　“你不用担心……”姚曼槐看着尹畅的眼神，就像雕塑家在欣赏一块完美的原石，既冷静又珍惜，“那孩子比你想象得还要坚强。”
　　当天晚上，姚曼槐返回公司，紧急召开各部门会议，详细筹划尹畅这一次出行。
　　第二天，尹畅被告知，姚曼槐已为他购买了次日傍晚出发去埃塞俄比亚的机票。
　　杨嘉佳和姚曼槐都要处理公务，抽不开身，陪同尹畅出行的是新星娱乐另一位叫陆灵鹃的女经纪人。
　　临行日，陆灵鹃跟车来接尹畅去机场，尹畅见她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圆脸，留着齐耳短发，个头还不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看起来像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
　　“嗨，你是尹畅对吗？我叫陆灵鹃。”这姑娘说起话来倒是口齿清晰。
　　尹畅：“你好。”
　　去机场的路上，陆灵鹃又向尹畅介绍了一下这次行程中姚曼槐分派给她的任务，大概就是帮尹畅拎包、取机票、买水等琐事：“你就把我当成一个万能的助理，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我，别不好意思。”
　　这让向来独立的尹畅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事我自己能行的。”
　　他虽然才十八岁，但一点不乏独自外出旅行的经历，他暗想，姚曼槐是不是把他当做公司里的明星来保护了？还专门安排个人来给他取票拎包……
　　陆灵鹃也不多争辩，只笑着说：“没事，你会用得着我的。”
　　尹畅没想到，陆灵鹃还真是一语成谶，因为他又在机场再次遭到大规模的围堵。
　　不过，这一次不是记者，而是粉丝——百来个人乌泱泱地聚在机场里，看到他就红着眼睛朝他喊：“尹畅！替我们去看看尹东！”“尹畅！……”
　　好在保安出动及时，在尹畅抵达机场之前，就已经有人员徘徊在附近，场面一热切，他们就用人墙阻挡，护着尹畅安全通过。
　　过安检时，身边也有不少路人对他指指点点，搞得尹畅紧张不已，直到进了头等舱的专属候机室，他才长舒一口气。
　　“机票和护照我替你拿着，你就坐在这里，上飞机前哪也别去了。”陆灵鹃不知何时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透着一股不同于初见时的精干之气。一路上拎包、取票等等细节琐事，都是她替尹畅搞定的，不是尹畅不会，而是在这么多路人的围观追随下，他都有些蒙了。
　　尹畅舔了下嘴唇，陆灵鹃就观察到了他的需要：“有什么想喝的？我去帮你点，要不要来点橙汁？”
　　尹畅：“……”
　　陆灵鹃推了推眼镜：“不要橙汁？那可乐？”
　　尹畅：“……可乐吧。”
　　陆灵鹃：“好的，马上就来。”
　　等尹畅稍稍冷静下来，问陆灵鹃：“那些粉丝是哪来的？”
　　陆灵鹃：“很大一部分是尹东的，也有一部分是你的，你不知道你那几张机场照片被转得有多火吗？在热门挂了一整天呢！”
　　尹畅隐约知道一些，但他原本以为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就像三年前那次一样，很快会被平息。
　　陆灵鹃还跟尹畅开玩笑：“别看我表现得这么冷静，我刚看到你时内心也特别激动，”她比了个手势，“你长得好帅，而且比我想象中大好多。”
　　尹畅：“……大好多？”
　　陆灵鹃：“我说的是体型，照片看不出来，娇小的人上镜比较吃香嘛，我原本还以为你和国内那些小鲜肉一样，看照片大长腿、精致、帅气，一见真人，妈呀，矮个儿、瘦弱、脸还小的跟我没差多少……像你这样长得高大，还这么漂亮的，真的少见。”
　　吹捧他的人不少，但陆灵鹃这种赞美词，尹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国外长大，身边同龄人身形都差不多，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尹畅又问：“可她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肯尼亚？”
　　陆灵鹃：“可能是有消息泄露了吧，圈子里人多口杂，这种事情管不了的，上次你回国不也是这样吗？”
　　其实，后面这句话是陆灵鹃为了安抚尹畅瞎扯的。
　　娱乐圈从业者也需要遵循一些行规，有些消息该保密就得严守嘴巴，否则一个小差错就可能对明星产生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尹畅回国那一晚的遭遇实属意外，安排他回来的是姚曼槐，本来只有公司接机组的人知道尹畅的航班信息，尹畅在机场被狗仔围了，信息自然是被泄露出去了。
　　姚曼槐可以不当那次曝光是坏事，但泄露信息的问题却不能不追究。事后她着手调查了一番，得知当天接机组的一个女生曾在快狗娱刊工作，而快狗娱刊正是三年前偷拍到尹畅照片的那个狗仔团队。得知尹畅回国，那姑娘忍不住把消息告诉了前公司的同事，狗仔们在圈子里一传，才会让尹畅遭到围攻。
　　以姚曼槐的作风，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公司里出现这种掌控范围外的差错的，所以那姑娘现在已经被开除了。


第5章 正式讣告
　　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四十分，尹畅坐上飞机。
　　飞机起飞的同一时间，网上出现了尹畅前往肯尼亚的新闻，里头还有他在安检口被粉丝送机的照片。
　　尹畅不知道，这一次与他一同前往的，除了陆灵鹃，还有一名形象内容指导、两名摄影师、四名保镖，此外，背后还有整个新星娱乐王牌经济团队的参与。
　　粉丝是真实的，送机行动却是人为引导组织的。
　　照片是真实的，而摄影则是姚曼槐内派的。
　　新闻是真实的，但内容是新星娱乐的文字编辑亲自撰写的。
　　……
　　从他出发去机场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尽在姚曼槐的计划当中。
　　到了肯尼亚的机场，尹畅同样遇上了接机的粉丝团，异国华人粉丝没有国内这么多，但质量分毫不减。
　　她们聚在出口处，举着印有尹东、尹畅名字的横幅，在看见尹畅时，人群中有人带头唱起了一首歌——
　　“亲爱的人呀，想想我爱你的眼眸……”
　　“请别怕，也别哭，我愿给你所有温柔……”
　　尹畅一下就听清了，这首歌是尹东的《我愿给你所有温柔》。
　　尹东虽是演员，但早年为了发展也曾唱过几首歌，这首《我愿给你所有温柔》是他参与拍摄的一部小众艺术电影的片尾曲，也是他为数不多献唱曲目里最出名的一首。
　　此曲歌词普通，但调子平缓，易于传唱，发布至今被不少网络歌手都翻唱过。
　　由于尹东忙于工作，父子俩从小聚少离多，小时候尹畅想爸爸了，只要听一听这首《温柔》，感受着父亲淳厚低沉的嗓音，体味着这首歌的歌词，就会被治愈。
　　他不止一次感觉，这首歌就像是他爸爸洞悉了他内心的脆弱与渴望，专门为了他而唱的。
　　看着尹畅逐渐走近，粉丝们的歌声越来越整齐——
　　“孤单的人呀，想想我无畏的守候……”
　　“请别怕，也别哭，我愿给你所有温柔……”
　　……
　　他们重复唱着高潮那几段，一遍又一遍，可能是想到了尹东，不少粉丝边唱边哭了起来。在这个汇集了遇难者家属的机场，悲伤的气氛引无数人辛酸拭泪。
　　尹畅也跟着眼眶酸涩，第一次，他体会到了这群陌生粉丝的温暖。
　　经过他们时，尹畅放慢了脚步，视线一一滑过每一个人，眼神透着感激。
　　这些场面同样被随行的摄影师拍摄下来，发回新星娱乐进行后期制作，接着传到了网上，引起热议。
　　想到这个年仅十八岁就失去父亲的青年，很多人产生了移情心理，尤其是尹东原本的粉丝，他们在发布新闻的媒体下纷纷留言：“小畅别怕！”“小畅加油！”“小畅，我们替你爸爸陪着你！”……
　　通过对尹畅的鼓励，他们也在表达自己对尹东离世的悲痛与惋惜。
　　尹畅在毗连机场的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跟着使馆工作人员坐大巴前往事故发生地。
　　那儿原本是一片无人的荒野，如今布满了飞机坠毁时四散的残骸，五天过去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燃烧导致的焦味。
　　当天天气阴沉得如一片薄暮笼在大地上，让人心情压抑。
　　尹畅在附近走了一圈，一想到他父亲的尸骨就散落在这么个寥无人烟的地方，胸口就涌起一股难捱的悲伤。
　　陆灵鹃远远地站在边上，不敢凑近打扰。
　　而随行的两个摄影师却有任务在身，他们举着相机假装拍摄事故地现场，也在顺势偷拍尹畅。
　　原本气氛还挺凝重，后来，一个摄影师被尹畅的举动吸引，越拍越投入，竟忍不住嘀咕起了平日给小明星拍形象照时的感叹词：“这表情……漂亮……完美……”
　　另一个摄影师听了一头黑线：“喂，人家爸爸是真的死了！做出那种表情不是很正常吗？”
　　那人放下相机，小声辩解道：“我就觉得，他的每个表情都很符合他的形象和气质，气质你懂不？这么帅一个人，到了这里给咱们表演一阵嚎啕大哭，也不合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