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6)

　　“丢人。”康岚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再次将脏棉球扔了，转而拿起棉签与碘伏开始为清理好的伤口上药。
　　擦干净之后才发现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来得狰狞恐怖，总体看来只是擦伤，只不过伤口较寻常擦伤来得深了一些，应该是摔的时候运气不好恰巧碰上了棱角尖锐的石头。
　　“你都不问对方是谁。”
　　听到赵任琦抱怨地小声嘟囔，康岚习惯性地顺着他的脾气开口道：“是谁啊？”
　　“周楚涛。”赵任琦将这个名字说得掷地有声，格外清晰标准，好像怕康岚认不出他说的是谁一样。
　　“他渣了陈卓宇女朋友的闺蜜，对象还是高一刚入学的小女生，结果两头骗最后给人扒到贴吧去了。”赵任琦说到最后嘲讽地“嗤”了声。
　　“你还挺好心？”康岚听到周楚涛的名字就皱起了眉，此刻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仰头揶揄地看着赵任琦。
　　赵任琦心下一跳，他鼓起勇气轻轻牵住了康岚绵软干燥的手掌，好像小学生告状似的说：“他还欺负过你。”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接着康岚一言不发地把手从赵任琦手里抽了出来，他将散落在地上的药品一一整理归位，然后走到水池边按了洗手液开始洗手。
　　赵任琦说得没错，周楚涛确实算是“欺负”过他，那还是高一的时候，因为自己不肯把作业借给他抄，周楚涛就抢了他的作业本从窗外扔了出去，极其得……幼稚，结果更幼稚的是赵任琦，竟为了这事不仅把周楚涛的课桌直接搬到了学校“垃圾场”，还伙同社会人士对他威胁恐吓了一通。
　　说是恐吓，其实最初还是奔着揍人去的，只不过被康岚拦下了而已。
　　他动作缓慢地洗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赵任琦当时肯帮自己出头那只是出于两人十几年的交情，至于这一回，他不也说了吗，他是在帮陈卓宇女朋友的闺蜜打抱不平。
　　即使他知道赵任琦根本不认识陈卓宇女朋友的闺蜜，也绝谈不上因为这个原因而和周楚涛打架。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总之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先不说他早就没在跟周楚涛往来了，更何况，赵任琦的拒绝还不够把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可能封死吗？康岚啊康岚，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再闹出什么笑话了。
　　赵任琦有些落寞与不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他左右翻看自己的手，明明不脏啊……停了片刻，他又小心翼翼地偏头闻自己的味道，也没有异味啊……那为什么……
　　他好像一个做了错事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只能乖坐在原地忐忑地等待着大人来审判自己。
　　“走吧。”康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着赵任琦说道。
　　赵任琦见康岚站在远处，半点没有要过来扶自己的意思，他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坚持道：“你扶我回去。”
　　“别装了，自己走。”他那算什么伤啊，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扶。
　　赵任琦听了这话愤然起身，他们不是男男朋友吗？！亲嘴上……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就不能扶一下了？！就算是做做样子，他们小情侣的腻歪一下促进促进感情不好吗？？
　　还不给牵手，都交往快一个月了连牵个小手都长不过半分钟，凭什么啊？！明明就是他先告的白，明明就是……
　　赵任琦觉得自己快要憋屈死了，偏偏他看着康岚一脸的淡然又有苦说不出，说了反倒像是他无理取闹撒泼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兀自憋着火气走在康岚的前头，走了一阵还不见康岚上来询问自己为什么不说话，更加生气地想到：那你别理我，你一辈子都别理我好了。
　　结果真的，直到两人即将走到分叉口的时候，康岚都没有主动来搭理赵任琦。
　　“喂，”赵任琦不耐烦地叫住了正要向左拐的康岚，“说再见啊。”他说的有点重，说完了又担心康岚觉得自己态度不好，不安地闭上嘴巴。
　　幸好康岚还是如常的表情，他眨眨眼，乖顺地说了“再见”。
　　赵任琦这才稍稍平息了一点燥意，算了算了，谈恋爱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康岚也是第一次，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他要理解，理解。
　　啧，他得找机会仔细咨询一下程卓宇是怎么和他女朋友谈恋爱的，这样才好拉着康岚共同进步。
　　想着，他连上楼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另一边的康岚回到班级坐下，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还没有把生物作业本要回来。


第10章 占有欲
　　赵任琦的伤口才刚结了薄薄一层肉色的痂，就开始穿着短裤在体育课上约人打篮球了。
　　赵任琦走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邱钧跟程卓宇，邱钧单手托着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转着，突然，球被赵任琦揽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弧度，“走你！”篮球被赵任琦抛飞了出去。
　　“卧槽！”邱钧惊瞥了赵任琦一眼，下一秒就追着他宝贝篮球的方向冲去。
　　赵任琦扔球的手停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接着往右边一放，松松搭在了程卓宇肩上，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话里的好奇，“你上回说你们半个月才牵上手，那……二垒呢？什么时候？”
　　程卓宇和他女朋友交往三年，对于这些事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凭直觉，他认为赵任琦并不想听到一个特别快的答案。
　　因为他之前在回答破一垒时间的时候，先说的没几天，结果赵任琦一脸震惊地大声重复“才没几天啊”，他才惶恐又小心地改口变成了半个月，看到赵任琦舒了一口气，他也安下了心，不管如何，决不能因为他的原因而影响了任哥和他未见面的嫂子的关系。
　　他装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一个多月吧，反正还蛮久的，她胆子小。”
　　赵任琦满意地点头，哼笑了声，“我家那位胆子也小。”
　　邱钧捡了球回来，还没靠近他们，就见赵任琦冲他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让他一边儿玩去。
　　“哎，你们，是怎么上的二垒啊？”
　　程卓宇的嘴角抽动了下，任哥你的酷哥形象呢？问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像变态啊？下一个该不会问上二垒什么感觉了吧？
　　“嗯……就约会的时候，感觉来了就亲了。”
　　“啊，”赵任琦若有所思，“感觉啊。”
　　“对，这种事情讲的是自然。”程卓宇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不禁感谢起他女朋友时不时在他耳边念叨的话来。
　　“自然啊。”赵任琦望着远处没有动作，瞳孔的聚焦是散的。
　　“那，上二垒什么感觉？”突然他又转头朝程卓宇沉声问道。
　　程卓宇心道果然。
　　“刺激。”他并不善言，之前赵任琦的那些问题就够折腾得他搜肠刮肚了，他怕死了因为自己乱说话一不小心给人小情侣的带去什么矛盾。不过此刻程卓宇说的却是他内心真实感受，没有过多形容的，最为直接的感触。
　　青春期的男生之间在这类问题上的氛围总是微妙而心照不宣的，赵任琦加紧了环人脖子的力度，含糊笑说：“你小子……”
　　或许是分享秘密的同时无形地拉近了二人的关系，程卓宇难得八卦道：“任哥，我嫂子到底是谁啊？”
　　赵任琦心情好，他原地踢了踢右腿，抬腿间阳光打在小腿上，膝盖处有一圈明显暗沉于周围的色彩，“等着吧，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他说得神叨叨，听得一旁的程卓宇不明所以地点头。
　　篮球场上人渐渐多起来，赵任琦看到一班的人出现就松开了搭在程卓宇肩上的手，他往四周张望，试图寻找到康岚的人影。
　　要不怎么说他和康岚是天注定的一对儿呢，这班级都不同了，每周两节的体育课还能给撞一块儿去。
　　啊，他看到了。
　　赵任琦的眼睛睁大了一瞬，从里面迸射出几丝异彩，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原先走在康岚侧前方的女生打闹着跑开了，露出了和康岚走在一起的人。
　　“陆少鹏？”程卓宇说话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康岚交朋友了吗？”
　　“他怎么可能交朋友？”赵任琦话说得又急又恶毒，懵得程卓宇一时不敢吭声。
　　赵任琦会这样说，全因康岚打小就跟自己待在一块儿，康岚内向，又有自己陪着，他好像从来就在交朋友这方面没需求似的，赵任琦也习惯了康岚事事找自己，任何由学校或班级组织的团体活动，他也理所应当地是康岚唯一的选择。
　　曾经的赵任琦是康岚唯一的朋友，现在的赵任琦则是康岚唯一的朋友及恋人。他从未见康岚在交朋友这类事上实践过，又如何能让他相信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呢？
　　不仅是不信，他也不愿意，不愿意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分享他的慧慧。
　　“康岚！”赵任琦举手大叫一声，顿时吸引了一片目光，其中当然也包括康岚和陆少鹏的。
　　康岚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篮球场边上的赵任琦，他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对陆少鹏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离开一下。”
　　“没事，关于刚才那道题的解我还有一种方法，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
　　“那行吧。”说完，康岚往赵任琦的方向加速走去。
　　讲什么呢，别讲嘞，说了“再见”就可以过来了，陆少鹏那嘴“叭叭叭”地有完没完啊，怎么没把他说死算了？
　　终于见康岚朝他走来，赵任琦眉间拧起的那点细纹这才稍稍展平，他胡思乱想到，要是康岚是跑过来的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大张开双臂，满怀期待地迎接那一股冲击力，然后跟着他一齐倒在地上。狠狠地抱着他，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康岚到底是属于谁的。
　　可惜康岚是走过来的。
　　“怎么？”
　　“等会儿看我打篮球？”说着，赵任琦装作自然地伸手要去揽康岚的肩膀，可是康岚皱着眉一避，躲开了。
　　赵任琦有些不爽，他不是不知道这里人多，但他们就搭个肩又不干嘛，用得着避讳到这个地步吗？
　　康岚觉得莫名其妙，你打球就打球，怎么还专门把我叫过来问上一句？只是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出口时却还是变成了，“你腿能打了？”
　　“能……吧。”赵任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随即右脚尖点地，微倾着身子懒懒去觑康岚的眼，“大不了你再帮我上一次药。”
　　“想得倒美。”康岚冷冷看他。
　　赵任琦觉得自己或许病了，明明康岚的眼神和语调都是冷的，他却整个人都暖洋洋得舒坦得狠，他能再脚滑一次吗？这一次，他要摔在康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