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9)

  王方合这才放下心，吃起饭来。

  吃了两口，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终于找着机会跟封礼说自己之前找过那群人，让他们不要再找封礼麻烦的事。

  王方合又说：“你看，校园暴力这种事，还是得你王哥出马吧？”
  一提到这茬儿，王方合又情不自禁地扯到杨珞身上了。

  ……封礼终于迟钝地发现，他不是讨厌王方合叨叨，他是讨厌王方合对着他叨叨别人的事情。

  他一边看着餐盘边一个锋利的小缺口一边烦躁地想，该想个什么法子让王方合闭嘴呢？

  哪怕转移个话题也好。

  直接说“王方合你给我闭嘴”，他肯定又要委委屈屈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对别人这么伤心的模样。
  这理由能说出来吗？肯定不能说出来。

  “……那个庄鹤之前不是动不动来找杨珞吗？哎我就想不通了，一看就是庄鹤主动勾搭人家，那群女生怎么反倒欺负起杨珞来了呢？我看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漂亮吧……说起来杨珞是真挺漂亮的，身材也好。学校里一大堆人赶潮流改短校服，改得又短又绷，一点美感都没有，一抬手就露出后背和腰。但是杨珞就不一样，她的那个校服……”

  封礼面无表情地把手指往餐盘的缺口上一抹。

  小小的伤口在封礼的手指上，连血都没有。

“疼。”
  封礼左手握着右手大拇指，用力挤了挤，硬是挤出几滴血珠来，将上面长度大约半厘米的伤口递到王方合眼前。

  “哎，怎么这么不小心！”王方合立马握住他的右手大拇指：“这下午还有考试呢，怎么办？”说着掏出纸巾轻轻擦了擦。顿了顿又放到嘴里含了含：“我妈说这种伤口，放到嘴巴里含一含就好了，好像是口水有助于愈合来着……还疼吗？我待会去医务室给你拿个创可贴？”

  封礼垂着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小声道：“疼。”

  路过端着餐盘，伤口还没好全的小混混目瞪口呆。
  这他妈还是那个被群殴然后抓着他一人往死里打的封礼吗？！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第二十二章

  下午物理考试的时候，封礼呆呆看着手指头上的创可贴，回想着中午食堂里发生的事情，有些走神。

  王方合二话不说拿起手指往他自己嘴里含的那个画面，真是太色|情了。

  ……不是，怎么就色|情了？

  封礼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写着他的物理题。心里的某个念头早就浮出水面，却还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压了下去。
  可压下一个，另一个又飞速地浮了起来。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一个比一个充满柔情蜜意。

  心思有些不稳，封礼深呼吸，拧开水瓶，猛灌了大半瓶水。

  王方合有些忧愁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次的物理题也把封礼给难成这样了？唉，女魔头出的题果然真是太难了。

  考完试，封礼抽了个时间甩开黏糊糊的王方合，去找了封唯。

  “！还有这样的事情。”封唯听了来龙去脉，愣愣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事情了？你是不是……”
  “不是。”封礼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王方合热情洋溢又傻兮兮的笑脸，迅速对着封唯否认。又狠狠地再次压下心里浮起来的念头。

  他再一次在心里强调，他只是觉得王方合老在他跟前叨叨杨珞的事情觉得很烦，所以才想解决掉这件破事。
  才不是因为不高兴王方合老是关心别人，也不是想替王方合解决难题。
  王方合那个烂好人，爱关心谁关心谁，关他屁事。

  封唯不好意思地笑道：“唉，没事的，我到时候去说两声就行了。那些女生估计就是廖颖婷的小跟班了……廖颖婷你应该见过的，新年聚会的时候他们家回回都来咱们家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记得吧？她跟我一样喜欢庄鹤，庄鹤对她也挺好的，但是他俩没在一起。庄鹤是单身的，没有谈恋爱，这个我很清楚的。”

  封唯讲起话来老爱思维发散，封礼真的没心思管这群人乱七八糟喜欢来喜欢去的故事，随便点了点头就想走。
  “那个……”封唯叫住他：“对不起啊。U盘的事情，应该、应该过去了吧。”
  封礼垂着眼帘，道：“嗯，都多久了，没人再提了。”
  封礼又说：“你没必要和我道歉，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封唯看了看封礼。

  他们俩人的五官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一副眼角微微下垂的乖顺模样。
  区别只是，封唯眼中的乖顺是百分之百纯天然无添加，而封礼眼中的乖顺却只仅仅源于天生的眼型。只消仔细一看，便能看出他所有的温顺都是假象。

  封唯小时候就经常听人说，他父亲在外头生的这个孩子，估计长大后是个厉害角色，搞不好是要和他抢着分家产的。
  封唯傻乎乎的没什么概念，心想，反正他父亲在外头生的孩子又不只一个，他家钱挺多的，分就分呗。
  他老是想和这个只小他几个月的、只有每年过年才能见一面的弟弟亲近亲近。
  他爸爸在外头生了那么多孩子，比他大比他小的都有，就只有封礼看起来最讨人喜欢。

  可他妈妈不让他和这个外头来的小弟弟玩，封唯就只好在人前就一副不爱跟这个弟弟玩的样子，背地里偷偷给封礼塞玩具。

  后来他母亲对封礼干了这么坏的事情，封礼能够不迁怒他，应该有念在小时候他对他好的成分在。

  可封唯还是觉得自责。他妈妈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和封炎所差无几的大坏蛋；但他妈妈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又十分温柔，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这让封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没办法跟着旁人一起讨厌他母亲，但他也没办法跟着他母亲一起做坏事。
  封唯这几年常常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分界线上，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往哪边挪。

“U盘的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点到的。”封礼说着，打断了封唯飘出老远的思绪：“你母亲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也都该她一个人承担。”

  “封唯，你其实根本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愧疚，也没必要道歉。我分得清。”



第二十三章

  封礼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王方合传染了爱多管闲事的这个设定。
  不然怎么会脑子一抽居然开了口安慰封唯呢？
  虽然他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个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自己了。

  他最近变化的确有点大。


  几天后，封礼看着自己的物理试卷，深呼吸。

  他考砸了。

  坐他旁边的王方合探头探脑，看了眼分数，不敢跟他说话。

  封礼当然分数比王方合高，也比班里大多数人还高。但这个分对封礼来说，还是太低了。

  “我们班这次的这个测验，简直惨不忍睹！”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啧啧啧”了几声：“全军覆没！尤其是有些一直很优秀的学生，这次居然也栽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依旧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准高考生，还要继续好好努力。你们不要以为真正的高考不会出这种难题，事实上最近几年物理高考一直有加大难度的趋势……”

  王方合看着自己试卷上惨不忍睹的分数，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要怎么哄哄他的小同桌。

  “点到名字的同学，待会儿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物理老师面无表情地在讲台上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封礼，还有王方合，你们几个，待会儿大课间都来我办公室好好解释一下，别去做操了。好，我们继续讲这个第三小问……”

  王方合觉得自己的名字和他排在一起有点开心，就有点想笑，他偷偷瞄了封礼一眼，封礼的嘴唇和下颌都绷得紧紧的。王方合敛了笑，用食指轻轻挠了挠脸，不大敢跟一身可怕低气压的封礼搭话，低着头开始给自己的卷子订错。

  封礼的确处于低气压中，但不是因为物理考砸了的分数。
  而是因为考砸的原因。

  他想起那天考试的时候，脑袋一直乱糟糟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王方合贱兮兮凑上来和他说话的样子，和他在食堂把自己受伤的手指下意识含在嘴里的样子，还有……
  还有停电那晚，和王方合紧紧相握的手。

  他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学习。生病了，家里出事了，哪怕是天塌了，只要是他能参与的考试，错的每一道题都不会是因为分心。

  “一、一起去吗？”王方合拿着卷子和笔，站了起来看着封礼，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封礼若有所思地望着王方合，点了点头。
  王方合被封礼看得腿软了一下。

  这几天封礼一直动不动拿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他，要么就老冷着一个脸，球也不去打了，搞得他都要怀疑他赌约的事情被封礼发现了。
  可除了偶尔的奇怪神情，封礼和平常的表现并没什么两样。

  那会是怎么回事啊？王方合拧着眉毛努力想着。

  走到老师办公室，七八个人有点挤。王方合和封礼站在最后，肩膀贴着肩膀紧紧挨着。前边的人都垂头丧气的被老师训话，没被老师训话的则互相拿着试卷问问题，就封礼和王方合两股清流在后边一个叨叨一个听。

  封礼几近自暴自弃地接受王方合这种动不动就和他肢体接触的情况了。他静静听着王方合又在他耳边小声叨叨，叨到他不喜欢的内容他就又装肚子不舒服，想让他转移话题。

  “是不是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啊？”王方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封礼的肚子，封礼也不躲，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念头又跟撒了欢似的冒出来。
  他也不去按了。感受着王方合手搭在他肚子上的感觉，任由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

  “那我今晚空调干脆开低一点吧，省的你半夜被热到踢被子。”王方合摸着摸着，看着封礼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样子，好像还有些受用，咸猪手就有点舍不得放下了。就这么隔着一层校服贴在封礼的肚皮上，没话找话地小声说：“嗯？之前都没发现你居然有腹肌啊礼礼？”

  因为早上晨读老迟到同样被叫去大办公室训话的一只陶亮亮此时恰巧路过。
  陶亮亮：“……”

  他蔫头蔫脑地和王方合打了个招呼，王方合问他：“干嘛来了？”
  陶亮亮扬了扬手上写了一半的检讨：“上课老迟到，被要求写检讨呢。”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方合抽回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刚干嘛呢老王？”
  王方合面色自然：“封礼之前不是被揍吗？我刚帮他看伤口好了没有。”
  陶亮亮一脸不信，瞄了他俩几眼：“哦。”他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前边等着训话的还有不少人，便拉着王方合往角落走：“来，爸爸跟你说个小秘密。”

  被占了口头便宜的王方合笑骂了他一句，又转过头跟封礼示意自己走开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