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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指南(11)

作者:卡比丘 时间:2018-11-07 21:08:41 标签:成长 青春校园

  宁亦惟一惊,睁开眼:“什么?”
  “她这个月回来三次都没看到你,怀疑也是难免的,”梁崇放开了宁亦惟,安慰他道,“我说你大四论文难写,还要准备保研,除了睡觉都在学习,她应该信了。”
  
  上个周末,孔深丰打宁亦惟电话,和宁亦惟长谈了一次,希望宁亦惟可以留在他的课题组做研究生。
  孔深丰给宁亦惟分析了很多宁亦惟正在困扰的问题,谈了自己课题组的前景,又介绍了未来会有的地下新实验室,还保证了他自己可以带给宁亦惟的交流机会和资源。
  权衡利弊后,宁亦惟最终决定在孔深丰手下继续做学术。
  
  宁亦惟念完一幕剧本,通知梁崇这个消息的时候,梁崇似乎还挺高兴的,甚至一反常态夸了孔深丰几句,令宁亦惟颇为意外。
  
  “保研都结束了,”宁亦惟很有些心虚地说,“我妈下礼拜又要回来,到时候怎么说呢?我如果见她,她带着我去理发我怎么办?”
  
  为了在回家时能够瞒天过海,宁亦惟试着将头发留长了一些。
  现在看来,宁亦惟的发尾虽已能堪堪盖住伤疤,可是却长得影响生活了。
  宁亦惟上课或看书时一低头,头发就会遮眼睛,必须拿皮筋把头发上半部分扎起来,但那样又被同学嘲笑说“公主头”、“太诡异了”。
  
  “真的很诡异吗?”宁亦惟把头发往后拢了一下,求助梁崇道,“昨天上课,我同学都笑我。”
  “先留着吧,阿姨那里我去说,”梁崇摸了摸宁亦惟的头发,又加了一句,“等全好了我带你去剪。”
  
  宁亦惟伤口的痂还没掉光,如果现在把头发剪了,即便对陆佳琴避而不见,总也会有别人看见。
  梁崇不希望宁亦惟总是被人追问伤口由来,私心希望宁亦惟把头发留长。何况宁亦惟脸尖,头发长了也并不显得违和。
  “好吧,”宁亦惟不情不愿地说,“可是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啊,你这么忙。”
  “快了。”梁崇捏了一下宁亦惟的脸,说。
  宁亦惟静静看着梁崇,眼睛眨了几下,慢吞吞“哦”了一声。
  
  梁崇半个月没跟宁亦惟见过面,见到面看宁亦惟这副又呆又乖的样子,便一点也不想走了。
  方才他路过小区附近,秘书顺口提了一句,说医生给宁亦惟配了药膏,梁崇便让司机改道,想自己回家把药放桌上,再给宁亦惟留张纸条,给家里增添一些自己的气息,起到警告震慑作用,没想到一进门就逮住一个宁亦惟。
  楼下秘书和司机都等着,梁崇再是不想离开,还是松开了捏宁亦惟脸的手:“我得下去了。”
  
  话音未落,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梁崇拿起来一看,很有些头痛。
  
  来电人是U市见过的那位小姐的父亲。
  梁崇这次收购的公司里,有位股东不肯签字,而这位长辈恰巧和那名股东关系很好。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康敏敏十分想让梁崇找长辈帮忙劝说,梁崇一口就回绝了,一是因为那名不愿签字的股东持有的股份并不多,对收购不会造成什么阻碍,二来梁崇也不想和这位长辈扯上任何人情关系。
  没想到梁崇不找他,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梁崇看了身旁茫然的宁亦惟一眼,重新坐回去,接起了电话。
  他鼻间都是宁亦惟伤疤药膏清凉到刺鼻的气味,听长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两人先是打了一番太极,聊到收购的案子,长辈便道:“有什么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梁崇打起精神,不失礼貌地婉拒了对方好意。
  挂下电话,梁崇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抓着宁亦惟的手,而且抓得很紧,宁亦惟的手背都被他捏出了很明显的红痕。
  
  大概是被抓疼了,又不敢影响梁崇打电话,宁亦惟眼中泛着泪光,咬着嘴唇,满脸写着可怜。
  梁崇反应过来,立刻松了手。
  “你的力气太大了。”宁亦惟悲伤地抚摸自己的手,控诉梁崇道。
  “对不起。”梁崇想去碰碰宁亦惟的红痕,手在半空滞了滞,收了回去。
  他有些烦躁和内疚,只希望能将宁亦惟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想看就看想抱就抱,又知道他永远找不到好的理由。
  
  “没关系。”宁亦惟看了梁崇半晌,才说。
  梁崇看了宁亦惟一眼,发现宁亦惟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对视了几秒,宁亦惟靠近了梁崇,抬手用拇指揉散了梁崇皱起的眉心,小声对梁崇说:“不能总是皱眉头,肌肉长期收缩,会出现动力性皱纹。”
  
  宁亦惟的手指很软,碰在梁崇的额头和面颊,眼神里都是关心,声音很轻,嘴唇在梁崇眼前一开一合,说话时鲜红的舌尖碰着白牙齿,气息温热,近得不能再近。
  仿佛梁崇再往前一寸,按住宁亦惟的肩胛骨,往沙发上一推,宁亦惟便可随意任他撷取。
  梁崇闭了闭眼,抓着宁亦惟的手腕把他拉开了一些,说“知道了”,又说“好”。
  
  他匆忙地走了,家里又只剩宁亦惟一个人。
  宁亦惟拿着书在梁崇家楼上楼下乱走,一整个晚上,也没等到梁崇开完会回家。


  
  14.
  
  
  周六上午,宁亦惟忐忑地回到了家。
  他开锁进门,一阵饭菜的香味夹杂着烟味扑面而来,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他爸背对着门打电话,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宁亦惟放下书包,乖乖叫了声:“爸。”
  宁强回头一看,即刻大声地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不跟你说了,儿子回来了!”说罢就朝宁亦惟走过来。
  
  宁强身材高大,他留了个平头,穿了一件浅棕色的皮衣,右手夹着烟,方才讲电话过于专注,烟灰留了老长没弹,边走边簌簌地掉了一地:“今天这么早下课了?”
  “嗯,”宁亦惟完整地按照梁崇给他发的通气短信背诵道,“我上午就两节课,我们大四课少,自由安排的时间多。虽然最近很忙,但是我都一个月没见你们了,非常想念,所以今天下课没去图书馆,直接回家了。”
  
  “苦了我们惟惟了,”宁强很怜爱地拍着宁亦惟的肩膀,又颇有些气愤地说,“我就说,你妈想的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儿子学习学这么辛苦,还疑神疑鬼地给我看什么少年大学生玩游戏被退学新闻。”
  
  厨房里动静停了,陆佳琴穿着社区赠送的文化宣传印字围裙,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埋怨宁亦惟说:“还知道回家。”
  “惟惟学习忙!”宁强抢着替宁亦惟辩解,“他上午本来要去图书馆,今天为了回家都没去。”
  陆佳琴把菜放在桌上,瞪了宁强一眼:“吃饭。”
  
  宁亦惟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大好。他两岁时,陆佳琴工作的工厂效益太差,把她辞退了,陆佳琴只好辗转在不同的地方打工,穷的时候一家三口挤在廉租屋的一个小隔间里,却从没有短缺过宁亦惟什么。
  她总怕宁亦惟太小,在学校被人欺负,给宁亦惟买穿的用的,都只挑贵的买。
  
  宁亦惟知道爸妈工作辛苦,便很懂事,从来不跟陆佳琴开口要东西。
  宁强跟人合伙的第二间生鲜超市开张时,资金和人手都短缺,晚上的收银员嫌工作太累,一周就辞职跑路了。宁亦惟那时候刚上初二,听宁强在家里说起后,每天晚上逃了晚自习的课,非要到店里帮忙。
  
  陆佳琴和宁强都不想让宁亦惟碰这些,但宁亦惟坚持要来。宁亦惟个子小,但确实能干,踩个矮板凳,站在收银台后头,从傍晚五点半站到十点,再帮宁强核对一天的流水,从不出错。
  这种凌晨到家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再去上课的日子,宁亦惟过了大半年。宁强后来总说幸好当时顾客法律意识还都淡薄,没人到派出所举报他雇童工。
  
  现在生鲜超市的规模已经很大,在D市随处可见,每年进账越来越多,宁强和陆佳琴生活依旧淳朴节俭,宁强自己抽烟还是抽软玉溪,陆佳琴也依旧在街头老乡开的小理发店里烫波浪头,只有给宁亦惟花钱的时候最舍得。
  但每个月给宁亦惟打了那么多生活费,也没见宁亦惟用。
  
  这次两人一个多月没见到宁亦惟,陆佳琴嘴上不说,心里是想得很,看着宁亦惟突出的手腕骨节,眼睛里都冒泪花。
  宁亦惟看着她妈的眼神,心说还好没让他妈妈看见耳朵后面的伤口,不然现在陆佳琴肯定抱着他在哭,大家都不用吃饭了。
  
  “惟惟,你保送研究生,”宁强喝了一口酒,问宁亦惟道,“研究什么?”
  宁亦惟思考片刻,用浅显的语言给他爸妈解释了他准备选择的研究方向,宁强和陆佳琴假装一直恍然大悟般地“哦”“哦”,其实一点都没懂。
  但就跟宁亦惟从小到大不用爸妈操心学习一样,他们知道不用操心就行了,具体也无需理解太多。反正理解多少,都不影响宁亦惟和他们的感情。
  “总之,”宁亦惟总结陈词,“跟着孔教授还是不错的。”
  这句话宁强和陆佳琴终于听懂了,便不住点头:“对对,不错不错。”
  
  厨房里的蒸箱“叮”了一声,陆佳琴的蒸鱼做好了。
  “这个鱼最新鲜,你多吃点,”她回厨房端出来,放在宁亦惟面前,说,“我昨天给梁太太拿了两条过去,她刚才还给我发消息说好吃,问我还有没有。”
  
  “梁太太?”宁亦惟随口问,“她不是和叔叔在南方么?”
  “最近回来了,”陆佳琴摇了摇头,道,“她们集团好像要收购什么公司,她说怕小梁总一个人撑不住,回来帮帮他。”
  宁强插嘴道:“我昨天在新闻里没见到她,只看见小梁总。”
  “对,”陆佳琴点头,“我昨天去送鱼和菜,梁太太好像是没忙活什么,告诉我说她刚辞退厨师,在学做菜呢,还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
  “他有女朋友了没?”宁强又问,“也不小了,这个业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成家了吧。”
  “没有。”宁亦惟和陆佳琴同时道。
  
  “惟惟知道啊,”陆佳琴看宁亦惟光顾着听她说话不动筷子,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他碗里,让宁亦惟快吃,又道,“梁太太昨天给我说,她朋友家有个条件很好的小姐想跟小梁总认识认识,学识很好长得特别漂亮,可小梁总一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人家。不知怎么办才好。”
  宁强有些诧异:“他不是那样的人吧,他对我们都客客气气的,怎么会不给正眼。”
  “梁太太也没详说,”陆佳琴不解地摇摇头,道,“哦对了——”她看看宁亦惟,道:“惟惟,梁太太说,想让你有空也劝劝他。你们小辈说话,小梁总可能爱听。”
  “不行。”宁亦惟非常排斥这个提议,一口拒绝。
  “为什么?”陆佳琴问他。
  “梁崇说不喜欢她。”宁亦惟不知怎么,心里很是有些憋闷,他重复那天梁崇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他们互相不喜欢。”
  “不会吧,”陆佳琴争辩道,“那位小姐肯定喜欢小梁总。”
  “那也不行,”宁亦惟举出例子,“两个氘是不会在无外力介入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结合生成氦的。如果你们强制把他们凑到一起,就会产生核聚变,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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