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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灯新湾(36)

作者:藤花琅 时间:2021-02-28 09:28:23 标签:年上 破镜重圆 HE

  宋珩看电影时习惯戴着眼镜,镜片折射着晦光,他说:“原子弹的尘屑。”
  “你之前就看过吗?”
  宋珩舀了冰球放进水里,喝了口:“抽屉里的那些碟片基本都看过一遍。”
  辛宛喉结动了动,隐晦地试探:“那你会看很多遍吗?”
  “不太会,浪费时间。”
  因为这句话,辛宛又卑鄙得小小快乐了下,他觉得自己很坏,但没有办法,爱情是不培养圣人的,爱情只培养私欲。
  球球对放大版的电视依旧热情不减,快乐地奔跑在大屏幕前,吠叫了好几声,盖住了法语独白,离得太近,以至于镜头播到辐射人群时把它吓了一跳,又夹着尾巴跑到狗盆那儿吃狗粮了,一眼也不肯去看镜头了。
  那个镜头的确骇人,也吓到了辛宛,他下意识抓住了身侧人的手腕,又触火般松开。
  “害怕?”宋珩侧头看向他,“可以换一个。”
  一瞬间的皮肤接触而已,辛宛不着痕迹地拢紧了手,“不用,也不是很吓人。”
  电影按原速缓慢播放着,辛宛安静地抱着膝盖看电影,听到电影中的日本男人说:“我觉得你当时如此年轻,年轻得你还没有确切地属于哪个人。”
  辛宛依稀觉得酒劲上来了,绵软地浸泡过他,但并不舒服,头疼。
  男人又说:“你知道吗?人们总是察觉他们想要察觉的事物。”
  法国女人莞尔一笑:“我发现了你,仅此而已。”
  电影拍得朦胧、抽象、蒙太奇,典型的杜拉斯式的对白,辛宛看不懂,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在电影上,只听得到身侧的呼吸声,宋珩往水里加了冰块,很轻微的碰撞声。
  辛宛觉得喉咙干渴,他说:“我看不懂这个电影。”
  “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作品都是这样。跳跃,内心独白很多,很像做梦。”
  “做梦,”辛宛重复了遍,“是很像。”
  过了十来分钟,他半侧过头看向宋珩,光影时不时映到发红的颧骨上,眼神有些散,他说:“哥,你知道第一次,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他描述得有些飘忽,“在那个医院里。我在做梦,很恐怖的梦,但是天上有只手伸过来,说‘来,我带你飞出去’,然后我就醒了,醒了就看到你,就好像是你伸的手。”
  “是吗?”宋珩曲着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笑,“我可不会飞。”
  “我也不会,”辛宛头晕脑胀,总觉得下一秒会倒下,他把下巴枕在膝盖上,用一种抱住自己的姿势来维持平衡,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能会飞?”
  宋珩没有回应他。
  电影又放了十来分钟后,辛宛又开口:“玛格丽特?杜拉斯,我知道她,写《情人》的那个,我看过《情人》,但我也没有看懂,就记得最后一句。”
  宋珩喝了口冰水,漫不经心:“什么?”
  “我也想喝冰水,我渴,”辛宛折了话题,揉了揉太阳穴,“哥给我倒,可以吗?”
  宋珩似乎从来不会拒绝他那些任性稚气的要求,他舀了冰球,辛宛打量着他的动作,发觉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大概学过弹钢琴吧。
  “学过一点。”宋珩说。
  原来他把脑中的话都问出来了,辛宛懊恼地想,真蠢。
  一杯水递到他眼前,很浅的量,漂着裂开的两块冰,宋珩说:“肠胃不好还是少喝冰的。”
  辛宛没有伸手接过,而是朝前凑了凑,牙齿咬住了杯沿,抬头看他,眼睛比碎冰亮莹,像含着水,温软地进行不自知的引诱。
  宋珩明显顿了下,任由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下水。来不及吞咽的冰水顺着辛宛的嘴角朝下流,沾湿了汽水蓝的上衣。
  还剩杯底的两块冰,辛宛咬了冰块,借着朦胧的黑白光看到了宋珩的下半张脸,偏薄的嘴唇,明晰的轮廓线条。
  干渴仍存,辛宛仰起头,衔着那块小小白色的冰碰到了宋珩的嘴唇。
  宋珩几乎是反射般避开,那块冰于是掉了下来,滚到了毛毯上,没有声响。
  辛宛忽然说:“‘我说我将爱你爱到你死*’。”
  宋珩愣了下,辛宛嘴角沾着水光,笑起来时红润,“《情人》的最后一句话。”
  “你喝酒了?”宋珩闻到他身上细弱的甜酒味,皱着眉看他。
  “喝了一瓶,我自己买的梅子酒和啤酒,我把这俩倒在一起喝的,不好喝,”辛宛低下头,看着毛毯上那块冰融化,恍惚自己也成了冰,“但度数都很低,我没喝醉,真的。”
  “电影明天再看,先去睡觉。”宋珩刚要起身去关投影仪,辛宛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右手,好像要哭了的样子,“我想看电影,别关行吗?”
  “过几天也可以看。”
  “但你就不会陪我看了,我喜欢和你一起看电影,我想和你一起看,而且今天下雪,明天或许就融化了,”辛宛喝了酒,说话都含混不清,撒娇的语气,他可怜地看着宋珩的眼睛,“求你了,好吗?”
  宋珩问:“为什么喝酒?”
  “我想知道你喝醉的感觉,我喝的酒才13度,你的应该比我高,才醉得那么厉害吧,”辛宛不舍得放开他的手,莽撞地把手指穿进去,扣得很紧,酒精让他的话语毫无逻辑,“你喝醉那天没下雪,但我们接吻了,就在你身后的褐色沙发,沙发皮质很硬,我不会接吻,就觉得身体很热,像你把我骨头从皮肉里抽走了。我觉得害怕,但又不想逃走,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宋珩手心是热的,辛宛眼眶也烫,莫名掉了两滴眼泪——真奇怪。
  “你是醉了,”宋珩说,“辛宛。”
  辛宛抽泣了声,红着眼睛看他,“然后,你和我说‘对不起’——你还和我说‘对不起’,你说这三个字,那我就必须要说‘没关系’。谁要说?谁爱说谁去说,我不要说。”
  宋珩似乎叹了口气,轻声:“那你想怎么办?”
  “你也要让我吻你啊,”辛宛跪坐起来,手指拢在他的脸颊两侧,没流干净的眼泪在脸颊淌,好像他是脆弱的,“你总归要让我还回来,这样才公平。”
  不介意了,把坦诚、稀薄的勇气、流泪与热切的情爱都给他看。
  在电影法语对白中,辛宛靠近了些,伸手摘下宋珩的眼镜,继而吻到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情人》最后一句原话其实是“他说他爱她一直爱到他死”,这儿改了下,换成了第二人称。
  明天八点半继续。


第37章
  梅子酒是甜辣的,雪花啤酒泛苦,雪花还在下,电影播放到第七十三分钟,金属眼镜框是凉的,而脸颊发热,心脏剧烈跳动。
  在接触的一瞬间,辛宛脑中却蹦出这些不浪漫的意象,他忽然很想再哭一次,用眼泪把他们胶合在一起。
  辛宛不怎么会接吻,只是单纯地用嘴唇触碰,又试着用舌尖舔*他的牙齿,笨得要命。但接吻是奇妙而漂浮的过程,让他浑身发软,辛宛搂住宋珩的脖颈,和他贴得更紧。
  他甚至想——他似乎天生就该来吻宋珩。
  肩膀倏地被扣住,宋珩将他推离,眼睛发红,低声说:“够了。”
  辛宛茫然怔怔地看他,千言万语都压在舌根,说不出来。宋珩看着他,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辛宛低下头,“我在亲你。”
  “如果你是因为我亲了你,所以你才要那么做,那现在一切都两清了,”宋珩将自己杯中剩余的冰水一饮而尽,近乎冷静地说,“你想要的,是吗?”
  “不是因为这个!”辛宛急匆匆地辩解,使劲摇了摇头,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胡乱着说,“我只是生气你和我说道歉,你是主犯,但我不是受害人,我是从犯,是我选择在你拉住我的时候不走开,你不该和我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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