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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浪费(33)

作者:几杯 时间:2020-12-29 09:15:43 标签:都市情缘

  两个人的关系这样惨淡收场,好处是他终于不用再悬着一颗心,条分缕析祁抑扬的言行举止,像古早俗气爱情剧的主角一样试图参透“他爱我”还是“他不爱我”,只可惜他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再次平白浪费机票钱。
  中间祁抑扬的律师联系过谈少宗,律师和签婚前协议时是同一位。他似乎受祁抑扬所托新拟了一份财产分割协议,谈少宗听明白这份新协议带给他的好处远多于婚前签署的那份,他向律师提议不如就按以前谈好的来,最终谈来谈去他们并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谈少宗隔十五分钟才鼓起勇气拨祁抑扬的电话,接通知后他立刻转述岑女士电话里的要求,顺便提议祁抑扬不如把地址发给他,他们直接到会场门口碰面会更方便。
  他不带停顿讲完一大段,祁抑扬只丢回给他一句:“我现在走不开,你到我公司来。”
  谈少宗还是秉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意识,换了正装开车去又止。
  祁抑扬不提倡加班文化,周末的一层大厅空空荡荡。谈少宗等的电梯久久不来,倒是有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回头,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士,大冬天穿一件带着又止logo的短袖,谈少宗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他正要转回头去,对方却把他叫住:“欸,你等等,你再转过来一下。”
  谈少宗又把视线转向他,正想问是否认错了人,那个人却一把拍住他肩膀:“我/操真的是你!我就说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谈少宗善意开口提醒他:“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面。”
  “对对对,你当然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真的你,”他先一步进了电梯,把手里的工牌举到谈少宗眼前:“我叫贺子骏,又止的算法工程师,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就知道了。”
  谈少宗觉得古怪,但想光天化日也不至于在有监控的地方发生绑架案,索性保持沉默静待事态发展。贺子骏脸上的表情倒显得很兴奋,语速飞快地自言自语:“我带的团队真的牛/逼,看到你我才知道他们建模有多像,这他妈要是哪天祁抑扬想通了愿意投入商用,期权池里我未来能换到的股票估计市值得再翻番。”
  出了电梯贺子骏把谈少宗带进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间里没什么过多的陈设,只被一堵玻璃墙一分为二,一侧放着一把椅子。贺子骏让谈少宗坐下,又递给他一个奇怪的眼镜示意他戴上,然后自己退到玻璃墙的另一边。
  久没动静,谈少宗回头找贺子骏,正想站起来摘掉眼镜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贺子骏在外面敲了敲隔开他们的玻璃墙,示意他转身坐正看身后。
  谈少宗转过头去,视野之内不再是空荡的房间和白墙,他看到了他自己。
  面前凭空出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的水杯他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但手真的伸出去却只抓到空气。桌对面坐着的人正是他自己,右手侧有落地窗大开,视线偏过去一点就能看到夕阳下泛着波光的河面。
  谈少宗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这间餐厅的具体地址曾经被发送到他的手机上,他再原封不动转告给谈少蕊。的确是最好的景观位,谈少宗想到祁抑扬说过连餐厅服务生都夸他运气好,这一天日落尤其漂亮。
  贺子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他错过今年的年会,平时对祁抑扬的私生活也不太好奇,知道祁抑扬和一个男人在国外注册了,但无法把眼前的谈少宗对号入座,只以为他是祁抑扬的朋友,祁抑扬是替他还原记忆。
  他略显得意的问谈少宗:“那个人是你吧?是不是真的还原得很像?”
  谈少宗摘下眼镜回答他:“也许吧。”
  那个人是他吗?他早已不止十七岁,十七岁的他也没有坐在祁抑扬对面一起看过日落,他并无立场去比对当时的场景和他刚刚所见是否相似。
  是怎样解不开的心结才会让祁抑扬不计成本重构了十年前湄公河旁边的餐厅。
  谈少宗想到刻舟求剑的故事,船早已顺着流水飘远了,丢剑的人还是要循着船上刻下的标记找寻失物。而祁抑扬在做同样的徒劳的事,时间地点分明早已经变换了,这里不是热带,时间也从来不会等谁,他却要用电子数据永久留住当天日落和十七岁的谈少宗。
  但谈少宗无法数十年如一日扮演一艘原地打转的船。
  坐在餐桌对面的是祁抑扬想象中的谈少宗,一个可以任由他的喜好捏制的橡皮人,永远不会令祁抑扬失望。越是看清祁抑扬的想象,谈少宗越是明白自己无法负荷他的心事,因为真实世界里的谈少宗稍有不慎就会背离祁抑扬的期待,他动辄得咎,而祁抑扬则一直觉得被辜负。
  谈少宗的反应和参加前五个项目的当事人都很不一样,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感动和雀跃,相反看起来十分失落,兴致高涨的贺子骏于是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没忍住问谈少宗:“看到过去的自己不会很感慨吗?”
  谈少宗回答他:“不,像被五指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亲眼让谈少宗见到十年前的日落和祁抑扬开闸泄洪坦白心事的作用一样,无非是把谈少宗曾经错失的一切尽数摊开给他看。
  谈少宗从来不知道自己错过那么多,他不能细想,细想必定会后悔,哪怕在不知情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奢求过。在那个晚上之前,他不能辩驳从来没有领会到祁抑扬的心意,但领会到的远不及祁抑扬所讲的百分之一。
  他是祁抑扬心事的主角,但等到祁抑扬愿意开口讲出来的时候,这段心事和谈少宗其实已经并无太大关联,那只是祁抑扬自己给自己的交代。
  谈少宗成为一个符号,是祁抑扬在爱情这门功课上努力过的证明,他凡事总是要做到最好,连爱人也要爱得百转千回,对方是否知情其实也无所谓,谈少宗的不识好歹反而更能衬托他爱得比别人更慷慨,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虽败犹荣。
  谈少宗起身离开,贺子骏没有留他,他想他也许猜错了第六个项目的委托人。
  关门之前谈少宗再回看一眼,摘掉眼镜,房间里又只剩下空白的玻璃和墙壁。
  祁抑扬的办公室楼层更高,谈少宗一出电梯就看到楚助理。楚助理跟他解释:“出了点要紧的事,已经开了一上午的会,现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结束不了,老板让你在办公室等他。”
  谈少宗听从安排,到祁抑扬的办公室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尽可能避免去想刚刚在楼下的所见所闻,只好在脑海里把这周一到周五拍摄过的项目逐一回顾一遍。
  他一等就是三个小时,中间祁抑扬来过一趟,并不是来找他,只是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岑美伦,谈少宗听到他跟岑美伦承诺会在晚上的派对前赶到。
  五点的时候司机来接他们,两个人上了车除下大衣才发现各自穿着的西装颜色一深一浅很不合衬。祁抑扬的公事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解决,路上还接到两个电话,分别来自法务跟财务。
  他们在会场先找到一对新人送了新婚礼物,东西自然是楚助理挑选的,送礼的两个人恐怕都不知道礼品盒里究竟为何物。岑美伦见到他俩不搭调的穿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言今晚晚餐绝对不要和他们坐在一桌。
  祁抑扬知道缺席堂弟婚礼不礼貌,母亲这样大张旗鼓为难他们其实一定程度上也是做给在场的亲戚看。岑美伦不搭理自己儿子,倒是把谈少宗叫过去,笑着跟新娘介绍谈少宗是摄影师,很擅长拍人像。
  谈少宗于是就被拉着再给新人拍一组照片。相机是婚庆的摄影团队的,他用起来并不是那么顺手,碍于岑女士一直在一旁监督,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拍摄。
  应付完岑女士找给他的差事,天色都已经暗下来。谈少宗拿了杯气泡水找了位置坐下,派对逐渐热闹起来,谈少宗随意一瞥,看到祁抑扬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舞池边。
  祁抑扬是被六岁的小侄女缠住。娇俏活泼的小孩儿穿一身雪白的蓬蓬裙,祁抑扬为了照顾她的身高弯着腰,面上的表情十分和煦,牵住她的手慢慢陪她弧步转圈圈,自始至终都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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